第52章 (53)

第52章 (53)

「薛家的事情,我現在還要從別人口中打聽。」霆嵐輕嘆一口氣道,「父親的病情沒有起色,像是被軟禁了一樣,旁人進不得薛府,也看不到他。」

「你可以回去看看的。」

「我說了,我要回去,但不是現在。」

「其實,我也想回去一次。」

「回哪裏?沈家?」

「對,去看看我的父親。」

「不方便的,沈家的情況不比薛家好到哪裏去。」

「那你就錯了,沈老爺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即便他真的視爾容為掌上珍寶,將手中的生意交給趙凌琪也是因為他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善於打理,善於賺錢,不為了其他的。」九如的眼眯了一下,「原本,我想說接父親來莊子一次,不過這樣的話,必須要你前往了,動靜有些大。」

「難道你要獨自回去!」霆嵐立刻反對道,「我不同意,太危險了。」

「危險什麼,回自己的娘家。」九如沒有回頭看他,如果不能問出最初的緣由,她難道一輩子戴着紗帽,坐在黑暗之中見不得旁人嗎,就算是霆嵐能夠回到薛家,她依然是不得見光的身份,只有問過父親才能夠解開所有關於母親的謎團,「我已經死過一次,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霆嵐抱住她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了,聲音像是嘆息般低沉:「九兒……」

「我說錯話了,讓你徒增擔心。」

「沒有,你說的是事實。」霆嵐放開了手,輕輕掰過她的臉來,正面看着她,「我總是要離你這樣近,看着你,聽到你的呼吸,才能告訴自己,我的九兒還活着,所以不能再來一次了,你吃不消,我也扛不住,那個朱燕明似乎對薛家的事情很感興趣,說得比我還多,我隨口問了幾句,他問的更詳細了。」

「有興趣是好事情,不如這樣,我回沈家,你繼續同他周旋,想辦法讓他去見一次老爺。」

「他?去見父親?」

「當然不是他單獨去,我想過,你回薛家,他們也不能不讓你見自己的父親,但是你獨自前往,沒有人證物證,以後要是有個萬一閃失,誰都不能給你證明,你邀上朱燕明一起去,找個什麼借口才好呢,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九兒,你不要想得這樣辛苦。」

「對了,可以說朱家想收購我們莊子的土地,必須要找薛家的當家人談一談。」九如眼睛一亮,「即便是大太太要阻攔,按照趙凌琪的性格,他會覺得既然莊子是個不聽話的障礙,不如趁著有人出好價格的時候,一次出手,總比能看不能掌控要好得多。」

「行,聽你的姑且一試,你還是堅持要回沈家?」

「是,一個人。」

「那你千萬小心。」

「我會的,沈家上下,我比你熟悉得多。」九如的臉頰在他手背輕輕一蹭,溫柔如貓。

###238:不孝

車子是蘭心給安排好的,上車前,一直拉着她的手各種細心叮囑,九如都笑着應承下來,回到車上,笑容收斂起來,她不想將太多情緒落在旁人手中,她與霆嵐,各自上路,哪一條選擇都不會省心,分手時,想看到的只是彼此的坦然。

「是停在沈府門口嗎?」趕車的問道。

「不,從左邊繞過去,到後門,就在那棵歪脖子樹下停車。」九如鎮定地說道,隨手拿起紗帽戴起來,「你在這裏等我,我出來再找你。」

後院有一扇小門,不知道是否已經修繕加了鎖,九如熟門熟路地抬手去推,一推而開,她順理成章的走了進去,只要十來步,就能到她住了六年的那個小院子。

四周安安靜靜的,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九如走到住過的屋子前,她記得爾容說過,在她出嫁以後,屋子已經被父親給封了,很意外的,裏面的物件絲毫沒有動過,那朵她畫了半朵的牡丹,依然留在雪白的牆壁上,她看到一半的書,合在桌面,甚至她最喜歡的那把躺椅,都被放在屋檐下,沒有半分的灰塵。

一回神間,九如恍惚了,彷彿她還是住在這裏的那個沈九如,中間的一段日子沒有流逝過,不過心境已經不同了,她輕輕笑起來,自語道:「父親,我沒有猜錯,你真的是為我好,是我錯怪了你。」

她繞着屋子走了一圈,想一想,回到屋中,坐了下來,不知怎麼想的,她不想將紗帽取下,隔着白紗望出去,一片白茫茫的,顯得什麼都不真實,可是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漸漸的,天色暗下來,她已經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她在和自己玩一個賭博的遊戲,如果賭贏了,她就可以見到想見的人。

遠處搖曳過來的一豆光線,是有人提着燈籠走過來,走得近了,走到門前了,停頓了片刻,推開了門,九如轉過身,與來者的目光碰觸到一起。

沈秋明顯然是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地定定神,下一個舉動是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燈籠吹熄了,噗的一聲,整個屋子又恢復了黑暗。

「九如,九如,真的是你嗎。」他顫著聲問道。

「是我,父親。」

「我已經把蠟燭吹了,你不要走,陪我說說話,可憐見的,我每晚都過來看一看,猜想着你從會想到要回來看看的。」

九如頓了一頓才明白他的意思,父親是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在他面前的是一縷思家心切的鬼魂,所以才急着要滅了燈。

「你,你和你娘都還好嗎,你有沒有見到她,她還是那個樣子嗎。」沈秋明的聲音小小的,生怕眼前人被吹走吹散了一般。

「父親,我沒有死,我是活生生的。」

「你說什麼?」沈秋明手一松,燈籠掉落在地。

「父親,我還活着,沒有死,我不是鬼魂,母親不想這麼早見到我,又把我給送回來了。」九如覺得眼睛很澀很澀,強忍着才沒有落淚。

沈秋明手忙腳亂地翻找懷中的火摺子,顫着手將桌上的蠟燭點燃了:「那你為什麼還帶着那個白色的見鬼的紗帽。」

「因為,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不願意別人見到我。」九如抬手將紗帽取下來,輕笑道,「我坐在屋中同自己說,如果以前都是我錯怪了父親,那麼這一次的劫難就算是我不孝的報應,如果父親心裏早就原諒了我的魯莽,那麼就請讓我再見你一次。」

###239:嗚咽

燈燭亮起,沈秋明一雙眼死死盯着她,生怕她會得在眼前消失一般,喃喃道:「九如,你還活着,還活着,沒有死。」

「是的,父親,我回來看你了。」九如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比自己的還冷,冷得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可是凌琪對我說,你被薛霆嵐灌了毒酒,死了以後都不讓沈家去收屍,不讓我見你最後一面。」沈秋明的眼睛都亮起來,「是因為姑爺想辦法送你出去了,你沒有真的死掉,所以才不讓我見你的,對不對。」

「是的,當時形勢危急,越多人知道,我就越加危險。」

「我應該想到的,我應該想到,姑爺不會這樣狠心對你。」沈秋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商人,見到九如歸來,幾句話一說,已經明白了真相,「是不是凌琪和爾容故意編排姑爺,讓他背黑鍋。」

九如清咳一聲道:「他們確實也不知道我假死的事情,至於他們怎麼在父親面前說的,父親心裏應該比我還明白。」

沈秋明皺着眉在屋中轉了兩圈:「你打小就喜歡把事情都憋在心裏,爾容手指被葉片割到一點點都會跑來對我哭,而你呢,打落牙齒和血往肚子裏吞,我知道你母親自小教你,不要惹事,不要麻煩我,但是你怎麼就不像別家的女兒呢。」

「父親,我錯了。」

沈秋明聽得她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整個人呆在原地:「你說什麼。」

「經過太多的事情以後,我知道是我錯了,你把我關在小院子裏是怕我受到傷害,你不願意我嫁到薛家是覺得霆嵐痴傻怕委屈了我,其實這些年來,你一直都是為了我好,而我不懂事,同你置氣,以至於沒有見到母親最後一面,父親——」九如說到後來,想到母親早亡,想到這些日子壓抑在心口的那些,幾乎泣不成聲,「我錯了,六年裏,你問過我,為什麼要關我,等我自己想明白,如今我都想明白了。」

屋子裏滿是嗚咽之聲,還有流不完的眼淚。

「你能回來都好,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都不提了。」沈秋明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兒在自己面前失聲痛哭,手忙腳亂地趕緊扶她坐下:「雖說你還好端端活着,可是瘦得這麼多一定吃了許多的苦,現在住在哪裏,有人照顧你嗎,實在不行的話,就住回來,姑爺沒有陪你一起回來嗎。他怎麼能夠放心,你這個樣子還一個人出來」

「薛家出了事情,他也走不開。有車子送我來的,我偷偷住在薛家的莊子上,只有幾個貼心的人知道。」

「春琴,春琴到哪裏去了,她沒有跟着你嗎。」

九如一呆后回道:「春琴投靠了大太太,我不知道她在哪裏。」

沈秋明完全不相信的樣子:「春琴怎麼可能投靠別人,就算是姑爺把你賣了,春琴都不會這樣做的。」

「父親,母親到底是什麼人,春琴又是什麼人。」九如知道最終的答案就在家中,她一定要問個明白。

沈秋明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道:「我實在不想提起這些舊事,但是不能再因為這個害你了,好,我統統都告訴你。」

###240:看不清

多年的紛擾,不過是一個名叫燕洵的青梅竹馬女子,因為兩家門第差距不能相守,原來以為一輩子再不能相遇,直到女子家中驚變,他傾盡家財將被判了滿門抄斬的死囚換了出來,藏在深巷小屋,為了護着她不讓他人發現,他娶妻生子,一直等到她答應做他的妾。

「燕洵是母親的本名?」儘管父親說得簡單,九如卻彷彿在耳邊聽到母親的嘆息聲,這個秘密,藏在彼此的心中,難怪他們相互對視時,目光中總有太多解不開也解不脫的情思。

「是,嫁進來以後,她說她不要那個名字了,她只是我的妻,甘心做一輩子的五太太,作為報答。」沈秋明走到窗前,將窗戶支開了,心口有股散不去的鬱結,他曾經答應燕洵,只會娶她一個人,燕洵卻拒絕了,他一再堅持,燕洵跪在他的腳邊哭得讓他心疼。

回去以後,他成家娶親,正室是殷實之家,又很看中他做生意的本事,沈家很快又富庶起來,他娶了幾房妾室,第五個年頭的時候,她突然提出願意入府為妾。

他卻不肯答應了,說是不能委屈她,她笑着說,她從來沒有感覺到委屈,五年已經過了,事情應該會平息,她唯一可以報答的是替他生個屬於倆人的孩子,說話的時候,目光盈盈,彷彿一池波瀾瀲灧的秋水。

回過身時,他看着眼前的九如,他與燕洵的女兒,一模一樣的輪廓,一模一樣的眉眼,還有眼中堅定不移的神情,中間的時光像是沒有流逝過一樣。

「九如,你和你母親實在是很像。」

「母親卻說我的性格像足了你。」

「她是這樣說的嗎?」沈秋明有些想笑,失而復得的感覺,又一次。

「是,每每說的時候,母親都在笑。」

「她一輩子都在還債。」沈秋明嘆息著道,他分不清那個寧願留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對他的感情到底是怎麼樣的,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是救命之恩的回報,他看不清她,就像他看不清九如,看不清她們的心。

「春琴又是什麼人。」

「春琴原先就是她的貼身丫鬟,當年我將人救出來,她受了大刑,奄奄一息,找誰伺候都怕露出蛛絲馬跡將她再抓回去,結果春琴不知道怎麼尋了來,留在身邊,再沒有走。」沈秋明長長嘆了一口氣,「如果說春琴出賣了你,我卻是不信的。」

九如很仔細將那天的情景又想了一遍,還是想不明白:「那麼春琴有一陣子消失,我問來問去都不得法,父親知道她去了哪裏。」

「不知怎麼有人翻出當年的舊案,說要重新徹查,其實很多真相,只有她與你母親知曉,我想把她喊回來問個清楚,如果當年是冤案,那麼不但是活着的人,對已經死去的人,我也好有個交代。」

「為什麼獨獨把我瞞在鼓裏。」

「如果你能夠一輩子不知道,那不是對你更好。」

「父親,你要保護我到幾時。」

「我從來沒有保護好你,我用的都是最笨的辦法。」

九如一低頭,又有想哭的衝動:「但是,那些都是父親對女兒最好的方法。」

沈秋明微微動容地看着她,清咳兩聲道:「九如,你回來想問的都問了,接下來想做的也一起說出來。」

###241:回馬槍

趕車的見九如戴着紗帽出來,趕緊跳下車來:「都這麼晚了,還以為姑娘要在裏面過夜了。」

九如嗓子略啞:「不用,我們回莊子去。」

「好嘞,姑娘坐穩了。」趕車的手腳麻利,揚鞭催馬上路。

九如將窗帘撩開,向後望去,其實什麼都望不到,心裏面卻慢慢地安靜下來,這一次,不虛此行,不知道霆嵐那一邊進行得可順利,那個朱燕明是否肯下水,做一回助人為樂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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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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