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孝子

第三回 孝子

裡屋那彷彿能把心肺咳出來的咳嗽聲,如同魔手,狠狠的抓住少年的心,將裡面還殘留著的夢境殘部以及並未消散的情緒擠了出去。wenXuemi.Com

少年跳下床,朝裡屋奔去。

少年叫趙天皓,再過四個月才十五歲。裡屋咳嗽的人是他相依為命多年的寡娘。

自他記事以來,就沒有見過他爹長得是什麼模樣。別說模糊的印象了,就連發的夢裡,都沒有他爹的一絲兒影子。

人都說父子連命,別說是萬里之隔了,哪怕是陰陽相隔,都能在冥冥之中相互感應到對方的氣息。但趙天皓卻是絲毫沒有感應到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的氣息。少年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也沒敢說出來。

因為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幼時的夥伴們,只要是敢說他沒爹的,幾乎都挨過他的暴揍。他也曾問過他娘,僅有的一次。

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向娘問起爹的事的時候,娘親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哀怨?恐懼?敬畏?……或許兼或有之。這種種情緒凝結在他娘那年輕而又精緻的臉龐之上,讓人見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

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向娘問起過他爹的事。

慢慢的大了,他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有一個想法始終橫亘在他心中。這個想法源自幼時的夥伴們說的話:他娘不守婦道,沒有結婚就懷孕,然後生下他。每當他想到這個,他就會狠狠的打自己巴掌,直到將臉打腫為止。因為這個想法是對撫養他的娘最大的不敬。

但這個想法,就有如毒瘤,越不想去想,它就越讓他去想,幾乎快佔滿他的腦子了。所以,他將自己臉打腫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狠。為了不讓娘看見浮腫的臉龐,他暗地裡學會了一些用草藥消腫的法子。

用這個法子,腫如包子的臉,在半刻鐘之內就會恢復原樣。

不過,隨著他年紀的增大,控制能力強了許多,打自己的時候也漸漸的少了。

趙天皓拂開裡屋的草帘子,裡屋的情形就出現在眼中。裡屋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床上靜卧著一個容顏很美的女子。這就是趙天皓的娘親了。

「娘,你好些沒有?」少年看著娘親那因為劇烈咳嗽而紅若桃花的臉龐,心疼的問道。

「皓兒,娘沒事。現在幾更天了?」女子雙眼不曾張開,不過,她聽到兒子急衝進來的腳步聲,心中沒由來的一甜,因為咳嗽而引起的心肺劇痛也輕了些。

「娘,現在快四更天了。」趙天皓抬頭望望懸在西邊天上的弦月,輕聲說道。把滑落些許的被子提回原位。月光之下,娘的臉龐彷彿在慢慢的變老。趙天皓娘親的年輕不大,看起來就是三十許人。未得病前,看起來要比現在年輕二十來歲。

「哦,四更天了。」趙天皓的娘應了一聲,又蒙蒙的沒了聲息。

自從一年前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后,他娘就是這個樣子,每天咳嗽。初始時咳的並不厲害,到過了一年,卻是厲害了許多了。現在,他娘每天大半時辰都是睡在床上的,慢慢的有一種趨勢,那就是清醒的時候少了許多。

「娘,不論多難,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讓你長命百歲。」趙天皓想到此處,心中暗暗發誓。

他娘這個病好像是沒由來的。自得病那天起,到現在有一年了。這一年來,周圍十里八鄉的郎中都被他給請來了。但這些個郎中,每個人看了之後,都給出的是同一個病程:心肺有缺。給出的方子都大同小異:溫養。

趙天皓想著,得想個法子請個大名望的大夫來看看。這些鄉下的小郎中,治著頭疼發熱的還行,再難點的病程他們就跟自己差不多。

不過,名望大的大夫,診金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可不像小郎中,診金可以用一些山貨野味來代替。他們要的那可是真金白銀。

趙天皓活到現在,快十五年了,別說金子,就連銀子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見過最多的錢就是半吊子銅錢。

那是去年冬末的時候,他進山打柴,碰到一隻不知何故摔得半死不活的熊。就是這半死不活的熊,為了弄死它。還賠上了相伴自己多年的小黑狗。

為了替小黑報仇,他將剩一口氣的黑熊用柴刀砍得血肉模糊。當他將黑熊拖回來的時候,村裡人那副活見鬼的樣子猛誇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兒想笑,也有點兒自豪。/不過,唯一不美的是,村子里唯一有點兒見識的小郎中卻是連連道可惜。

一問之下,原來小郎中可惜的是熊皮。熊被砍得血肉模糊了,熊皮自然是不怎麼完整。當時小郎中說,完整的熊皮,可以賣十兩銀子。十兩銀子是什麼概念,少年並不知道。不過,馬上他就知道了。那就是可以去城裡請大名氣的大夫來一回,也許有機會將他娘的病給治好。

最後,小郎中用半吊子銅錢把血肉模糊的熊給買走了。趙天皓用這半吊子錢,給他娘整了兩床嶄新的棉被。

想到這裡,趙天皓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後悔?談不上吧。那小黑可是伴他多年的。在他心中除了娘,就數小黑最重要了。再說了,要不是小黑,自己早被傷熊給拍死了。

趙天皓走到屋外,東頭有一個四面透風的草屋,那是廚房。

趙天皓麻利的將火生起來,山村裡燒火的柴火,那都是樹根,耐燒,不過,煙也大。把那隻熬藥煮飯兩用的石鍋洗凈了,架在火上,往裡盛了半鍋子水。再把一些乾濕不同的草藥分別洗凈,放在鍋里。慢慢的熬。

要熬好這鍋葯,得一個時辰。沒辦法,石頭做的鍋,你還想多快的速度熬好?光是將石鍋燒熱,就得好半會兒功夫。

他也想去鐵鍋,但那鐵鍋賊貴。趙天皓現在的主要收入就是砍柴賣錢。一擔乾柴才兩文錢,一天兩擔。一天就是四文錢。一月就是一百二十文,一年就是一弔半不到的錢。一隻鐵鍋,沒兩吊錢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買只鐵鍋,就得不吃不喝一年半。他不吃不喝不要緊,但有病在床的娘可不行。為了這個,趙天皓一直在幻想,自己再遇到一隻摔死的熊多好。這回一定不砍壞了。

沒摔死的不行,只能是摔死的。自從去年冬末,小黑狗死了之後。新抱回來養的狗兒,還只有兩月大,也是黑色的。此刻,正抱著少年的腿,兩眼有神的望著跳動的火苗。

當雄渾的公雞鳴叫聲將天地間第一縷光線喚出來時,葯也熬好了。趙天皓把兩塊絲瓜瓣浸濕了,捂住滾盪的石鍋兩耳。將如墨般的藥液倒在木碗內。隨後,將藥渣倒掉,把鍋再洗一遍,開始做飯。這飯做出來,總是有一股藥味兒。飯味中略帶苦味。

將石鍋重新架上火,徒木碗內的藥液稍冷。趙天皓從外屋裡取出一個葫蘆。這葫蘆里裝的是滿滿一葫蘆蜂蜜。

將葫蘆里的蜂蜜倒出一些來,滴入碗內。趙天皓將一根筷子點了點藥液放入嘴裡。覺得沒有那麼苦了,才把碗端起來。送入裡屋。

「娘,起來喝葯了。」少年將葯碗放在床頭,輕輕的呼喚著沉睡中的娘親。娘親慢慢的睜開眼,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皓兒啊,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因病而嗜睡的病人,生怕自己有一天會睡過去,所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時辰,免得時辰將他們忘記了。被時辰忘記的人,那就是死人。

趙天皓才十四歲多,不明白這個。雖然近兩月來,娘親每次醒來都問他時辰。他沒有感到一絲的厭煩。輕聲說:「娘,現在是寅時初了。」

「來,娘,我喂你喝葯。」趙天皓將娘親扶坐起來。待娘親坐好后,端起葯碗,一勺一勺的喂娘親喝葯。

草藥是極苦的,雖然加了蜂蜜,但還是很苦。不過,床上的女子喝在嘴裡,卻並不感覺到葯的苦味,而是仔細的品著那蜂蜜的味道。

蜂蜜很甜。甜到了心裡,也甜在了臉上。

突然之間,女子那幸福的面容變了幾變,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沒由來的嘆了一口氣。

「娘,葯是不是很苦?那我再去加點蜂蜜。」趙天皓很敏銳的察覺到娘親的嘆氣聲,以為是葯太苦了。

「不是,葯一點兒也不苦。」女子再睜眼看向趙天皓時,又是那滿臉的幸福。如此孝順的兒子,誰找上了誰幸福。

自己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就在臨死前,好好的享受下兒子的孝順。女子心中暗自決定。

葯很快喝完了。趙天皓正想將他娘再扶下去睡好。女子阻止了。

「皓兒,你陪我說說話吧。近些日子來,我覺得我每天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了。說不定哪天……」

「娘,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趙天皓知道娘親要說什麼,特意把話說得斬釘截鐵的。

女子見到少年說話的神情,心中又是沒由來的一嘆。自己得的什麼病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

女子看著趙天皓,想起他自從她犯病以來,每天砍柴賣錢給她請郎中,有好幾次想說明白了,只是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了。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每次要說的時候,腦海之中就會浮現出一個嚴厲而又充滿希望的眼睛。

趙天皓細心的陪著娘親聊了很久。直到聞到屋外的飯香傳進來,才停了下來。

「娘,你餓了吧?我去做菜,等下吃飯。」趙天皓站起身來,輕聲的說道。

「嗯。皓兒真孝順。」女子沒來由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娘,我一直很孝順的。」趙天皓見娘親精神似乎好了點,開心的說道。

將石鍋端下來,靠在火邊。將掛在牆上的鐵鍋取下來。這是趙天皓家裡僅兩樣鐵器之一,另外一個就是打柴用的柴刀,這柴刀不光要打柴,還要切菜。

從火塘上空取下一塊風乾的兔肉。用柴刀將兔肉切好了,每一塊都差不多大小。再從木盆子里撈出昨夜裡就浸泡下的干蕨菜。

這蕨菜初春的時候,趙天皓進山打柴時弄的。漫山的都是。這蕨菜也有好幾種。其中一種叫「甜蕨」,是所有蕨菜里吃起來味道最好的一種了。

蕨菜是季節性的食物。仲春就老了,不能吃。只能在初春的時候採下來。採回來先用開水煮過一回,然後晒乾了。這樣,可以保一年之久。

菜很快就做好了。挑了滿滿的一碗,盡量的多夾兔肉,蕨菜不多,待娘親吃好。趙天皓三下兩下的把剩下的殘菜剩飯吃完。洗刷好碗和鍋。

待一切做好之後,他來到左近的一座有三開間的木屋前。站在用小木圍起來的柵欄前,輕喚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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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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