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梁文景心下有幾分不忍,這是他從小寵到大的親生妹妹,錢溶是他妹妹和好朋友的孩子。

他放棄了那孩子一次,還要不顧梁鈺的求情,殺了他。

可是,總歸放不得水。

梁鈺對這個兒子再看重,也只能承受這樣的結果。這些年是她一直教錢溶爭權奪勢,怨不得別人。

二皇子曾經和錢溶一樣,可他自知不是錢元恆之子,如今在民間,也過的灑脫。

陛下顧念秦皇后,並沒怎麼關照他,可私底下,還是念著多年情分,給了很大便利。

若是錢溶也能和二皇子一樣,他還有自己這個舅舅,過的只會更好。

只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梁文景道:「我明日讓人送你回京,阿鈺你死心吧,以前陛下無子,我亦不知道溶兒的身世,幫着你做了那麼多事,陛下網開一面已經是恩德了。」

「可是現在太子已立,溶兒賊心不死,陛下不可能放過他的,就算是哥哥,也護不了他了。」

梁鈺抹了把臉,似乎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低聲道:「哥哥,求你讓我過去,我知道溶兒要死了,求求你讓我再看他一眼,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哥哥,我就看一眼,當我求你了。」梁鈺扯着他的衣角,哭訴道:「娘去世的時候,讓你照顧我的,你不能連這個要求都不答應我。」

她哭的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梁文景便有些心軟。

畢竟是從小寵愛着的妹妹,以前打仗也是帶着她的,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只要讓人看住了就好。

他輕輕嘆口氣:「我答應你。」

作為錢溶的舅舅,作為梁鈺的哥哥,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梁鈺喜色溢於言表,「多謝哥哥。」

梁文景心裏有一絲淡淡的怪異感,卻沒放在心上。

大軍一路北去,很快就到了匪患駐紮的地點,梁文景當夜派人去偷襲,沒給自己人,也沒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

梁鈺這一路都十分乖巧,也沒有說想着偷佈防圖送給錢溶,更沒有想偷聽談話出賣他們。

真的彷彿只是想再見兒子一面。

梁文景也便放鬆了警惕。

這晚月明星稀,梁文景的部隊很多人先去了敵營偷襲,帶着最精良的武器和兵馬,將人打的措手不及。

整個賊匪的隊伍,都七零八落,死傷無數。

梁鈺待在營帳里,梁文景親自看着她,不許她出門,深夜之時,才放人去睡覺。

偷襲的小隊長興高采烈地回來稟告戰情,對方實際上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兵器沒有武力,全靠蠻力逼迫老百姓,遇到正規的隊伍,什麼用都沒有。

一場戰鬥下來,他們這邊,只傷了幾十個人,卻沒人死亡。

在梁文景的戰爭生涯中,從來沒遇見過如此不堪一擊的對手。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問道:「確定不是誘敵之術?」

唱一場空城計,引誘敵軍長驅直入,再一網打盡。

實在是無法想像,差距能夠如此懸殊,怎麼着也該有點傷亡,可今天居然能夠全身而退。

小隊長道:「將軍您想多了,不過是幾個小小匪類,算不得什麼,若是有這般智謀,現在早就該攻下城樓了,還會在城外沒吃沒喝嗎?」

梁文景敲了敲桌子,道:「既然如此,讓人跟好了他們匯合的地點,前來回報,我帶人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

梁文景意氣風發,眉眼間都是很久不見的英武之氣。

小隊長道:「遵令。」

此時已經是乾元元年的十月份了,寒冷的冬季即將到來,料想那些人若是不會面,在天寒地凍的北方,根本不能活下去。

其實早晚,都是要回老巢的。

小隊長眉開眼笑地走回自己的營帳,出門的時候,看見一個弱柳扶風般的身影,站在黑夜裏,孤立無援。

他知道,這是曾經的梁貴妃,靜安侯的親妹妹。

對方神色憂鬱,看着月光,彷彿在想着什麼,他也不敢管這種貴人的事,只能繞開了梁鈺,悄聲走遠了。

梁鈺垂下眼睛,想着剛才聽到的話。

哥哥要殺溶兒,可是溶兒還是個孩子,他怎麼能死呢?

梁鈺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營帳,深夜突然張開了眼,若是……若是……

只要能救溶兒,一切都無所謂。

第二天梁文景一早排兵佈陣,無暇顧及她,梁鈺找隔壁的士兵借了件衣服,混在了人群中。

一路西行去打仗時,高速的奔跑讓她有些承受不來,可還是硬撐著。

他們將那伙賊寇圍在了山林里,賊子們便商議一通,推了錢溶來擋刀。

這是皇帝陛下的親兒子,是現在這位將軍的外甥,又手無縛雞之力,簡直是最好不過的盾牌了。

錢溶心裏充滿了恨意。

他恨自己敬愛的父皇,為了秦氏母子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和母親,更恨舅舅親自將他送來這種鬼地方,讓他受盡苦楚。

他甚至怨恨梁鈺不該那麼想不開,若是她當時安分守己,哪兒還有那麼多事。

憑什麼梁鈺做的錯事,要讓他來負責任。

錢溶冷冷站在那裏,嘲諷笑道:「靜安侯來了,是想再次殺了我嗎?秦氏母子給你什麼好處了,讓你這般幫着他們?那秦氏貌美如花,若是……」

「孽障!」梁文景喝道:「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你本就不是陛下親子,陛下多年來對你已經是恩重如山,你卻不知足,妄想和太子殿下相提並論!」

錢溶卻道:「不敢讓我說了,若是你和那秦氏沒有什麼,憑什麼不幫你的親外甥,而要去幫一個外人!」

梁文景怒道:「人家正經長子嫡孫,陛下親子,我能如何?你的身世,難道自己不明白嗎?江海在天有靈,看着你呢!」

錢溶冷冷一笑。

反正都要死了,誰在乎這些,能給秦檸母子潑髒水,死也值了。

總之,是不能讓那毀了他生活的母子二人得逞,過上好日子的。

梁文景閉上眼,手上握著的馬鞭緊了緊,冷肅著聲音道:「上,將人給我連窩端了。」

梁鈺呆愣地看着兒子,這孩子瘦了,黑了,一看見就是吃了很多苦,自己做娘的,不能再讓他無辜去死。

梁鈺慢慢湊到錢溶身邊,因着錢溶特殊的身份,並沒有小士兵敢下手殺他。

錢溶就高聲喊道:「我不是陛下親子,你們太子殿下也不過是別人的孩子,可憐陛下識人不明。」

「那秦氏驕奢淫逸,與人有染……」

他越說聲音越大,內容也越發離譜。

眼看着很多人聽到這話,都被影響了,頻頻回頭看向梁文景。

梁文景實在不能任由他擾亂軍心。

他策馬奔到錢溶身邊,手下的□□揮舞成一條殘影,直直朝錢溶而去。

噗嗤一聲,是槍頭沒入身體的聲音。

錢溶沒感覺到疼痛,直愣愣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是梁鈺。

梁文景也愣了,看着鮮血一點點流出來,他猛然翻身下馬,失聲道:「阿鈺……」

梁鈺捂住肚子,臉色蒼白地像是天上的雲。梁文景伸出手,卻覺得遙不可攀。

錢溶獃獃看着,「母妃……」

他抱住梁鈺的身體,「舅舅,你救救母妃,你救救她,她是無辜的。」

梁鈺撐著身體,看向梁文景道:「哥哥,我要死了,妹妹臨死前求你,幫我護住溶兒,他我兒子,是我們梁家血脈。」

梁文景眼裏幾乎沁出淚來。

他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來捉拿錢溶,明明可以推給別人的。

如今竟然害死了梁鈺。

害死了自己唯一的血脈親人。

他微微點了點頭,答應了梁鈺,便眼睜睜看着梁鈺歪頭,失了氣息。

他自己知道使了多少力氣,害怕自己接下來不能狠心,他是特意加重了力道向錢溶的。

何況那一槍剛好插在梁鈺內臟上。

梁文景站起身,身形踉蹌了一下。

他沒說話,看着自己的部隊消滅了那伙賊寇,一個都沒留下,地上淌著的血已經成了黑色,看着熏人慾吐。

他淡淡道:「往京城靈體捷報,此次大捷。」

他說不出別的話來。

回頭看錢溶,亦是獃獃愣愣地抱着梁鈺的屍體。

梁文景掰開他的手,將梁鈺放在馬上,冷聲道:「將人捆起來,本將回京獻俘。」

他環顧了眼四周的傷亡情況,見到一切還好,心裏才安慰了幾分。

一雙眼睛,卻還是冷冰冰的。

梁文景帶着部隊回京的時候,是這一年的十二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場雪,整個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錢元恆在宮裏等着他回京復命。

梁鈺的事,他已經聽說了,也唯有感慨幾分世事無常。

梁文景帶着副將前來,彙報了戰事,便跪在了地上。

他道:「陛下,臣願以官爵,換江溶一條性命,求陛下饒他不死。」

錢元恆沒說話,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天,梁鈺死前一定求了他,而梁文景,也不會不顧妹妹的遺願。

可是錢溶犯了這樣大的錯,如果也能被赦免,那麼還有什麼理由去殺別人。

錢元恆道:「文景,朕懂你的心思,可軍國大事並非兒戲,你還是回去吧,朕不會牽連梁家,你也盡可以把梁鈺風光大葬。」

可要饒恕錢溶,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錢溶不死,他拿什麼面對北疆被害的難民。

梁文景低頭看着地板,低聲道:「臣遵旨。」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錢元恆輕輕嘆口氣。

袁桓看着這情形,安慰道:「陛下,靜安侯也只是一時想不開,等想通了,自然無事。」

錢元恆搖頭道:「只怕……他一直想不開,罷了罷了,你按照朕的旨意去頒發賞賜,朕先回宮了。」

這年十二月份,秦檸懷孕已經七個月了,肚子大的錢元恆看着膽戰心驚,總害怕裏面的小崽子什麼時候突然蹦出來。

外面寒冷,秦檸便待在承乾宮的小暖間里,周圍是暖融融的火爐,她圍着厚厚的狐裘,臉上有熱出的紅暈。

這是冬天才有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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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糠之妻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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