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快去問清楚。」李世民喝令道。

回話的太監應承,欲匆匆退下照辦。

李世民想了想,叫住了他,「罷了,用不著你們去。」

方啟瑞察覺異狀,詢問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立刻起身,讓方啟瑞給他找一件普通衣裳。

方啟瑞愣住,「陛下這是……」

「出宮。」李世民道。

方啟瑞頓時瞭然,趕緊去把上次晉陽公主起手給聖人做的那件衣裳取了來。李世民一瞧這件衣服,心裡又是五味雜陳,更加堅定了出宮的決心。

片刻后,一氣度非凡的中年男子便現身於明鏡司前,身邊只跟了兩人,一個樣貌清秀,一個身材魁梧,有些兇悍。

明鏡司守門的衙差卻並不識得三人的身份,詢問三人來此有何事,方啟瑞就欲拿出令牌,卻被李世民阻止了。

李世民也不知哪來的興緻,親自對那守門的衙差道:「有冤情要找你們主事。」

「你可知我們明鏡司的主事是誰,你說找就找?」衙差沒想太多,只是打量三人的衣著一般,卻不曾好生注意人家所騎的馬卻非比尋常,仍是一本正經的態度,「主事未必一定能見,但若有冤情,可簡單述來,我先去通報。」

衙差話音落了,李世民要琢磨著個『冤情』訴說,就聽見裡面匆匆跑來一人。

田邯繕得了公主的囑咐,飛奔到明鏡司門口,果然見到了聖人,嚇得差點半個魂兒沒了。田邯繕一邊罵守門的衙差沒眼力,一邊跪地恭迎李世民。

衙差們一聽這位看起來衣著一般般的中年男人竟然是皇帝,紛紛惶恐地跪地磕頭。

「無礙的,都是職責之內,做得好。」李世民看笑眯眯地嘆一句,忽然心情大好,大邁步進門了。他帶著好奇之心,好生環顧明鏡司。

侍衛們恭送走李世民之後,許久之後,才從地上爬起來。八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任誰都沒想到他們才在明鏡司守門一個多月就瞧見聖顏了,這可真是個不一般的活計,榮耀無比。

田邯繕緊跟著聖人身後賠笑,心裡琢磨著好在她們貴主耳朵靈敏,及時聽出來了,不然這要是在門口就鬧了笑話,惹了聖怒可不好哄。

李世民打量了完明鏡司的環境,轉即笑問田邯繕,「你家貴主可在這?」

「在,在的,在後院。」田邯繕忽然被李世民問話,有些緊張,指了指後院的方向。

李世民自然瞧見了田邯繕的緊張之態,再看有好好地正堂人卻不在,跑到後院去做什麼?這明鏡司以前是一座官邸,後院自然有景緻好的園林,春意盎然,小橋流水……談情佳地。

「那崔清寂呢,他人在哪兒?」李世民又問。

「回聖人,崔主簿也在後院,和公主一起在荷花池邊。」田邯繕如實回道。

李世民瞬間就收住了臉上的笑,厲聲打發田邯繕快在前頭帶路。

田邯繕愣了下,趕忙應承走在前面。

李世民步伐邁地飛快,方啟瑞和常懷遠就趕忙緊跟在李世民身後。

沒多久,四人就到了園子,遠遠地從這邊往池塘那頭看去,就見晉陽公主和崔清寂二人站在石拱橋之上,面著東邊的池塘,正背著他們。

田邯繕意欲要通報,被李世民瞪了回去,「都給我安靜了。」

田邯繕不解地點點頭,這時候李世民就衝過了田邯繕,走在了最前頭,直奔著李明達所在的方向。李世民一股腦兒地衝上橋,李明達這時候回頭看見李世民,驚訝地嘆了聲,崔清寂聞聲才意識到李世民來了,連忙行禮。

「你二人在這做什麼?」李世民的語氣有問責的意思。

李明達笑著去拉住李世民的衣袖,努嘴示意他往東邊瞧。李世民沒好氣的瞪一眼李明達,只覺得這個女兒不爭氣,這種時候了還想撒嬌分散他的注意力,就為了幫崔清寂開脫?李世民瞬間有種為父心涼的感覺。但當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東方的時候,卻發現那邊的池塘里有人,而且還有不少人,足有二十幾個。所有人都彎腰在淤泥里掏什麼東西,東邊的池塘里地處高些,水大部分都已經放走,越靠近東岸水越少,幾乎都是淤泥,而這些人就在那片淤泥地里到處挖尋。

很快李世民就看見有人從淤泥里掏出一塊長條狀的東西,掛著淤泥,然後身邊的人忙都跟著在此處掏,一塊塊條狀的挖了不少,隨後就撿進了籃子里。李世民正要問李明達這是在挖什麼寶貝,就見一名侍衛從水裡掏出了一塊大的,圓圓的,淤泥一塊塊掉下去,剩下的額部分狀如骷髏。

李世民眯著眼,確定看,肯定是骷髏了。

「這是?」李世民看向李明達。

「是崔家的家僕,本想從池塘里挖淤泥種花用,卻不想挖著挖著,挖到了幾塊骨頭,開始還不以為意,以為是什麼野狗之類的死在這裡頭,時間久了,就埋在了泥里,後來他們就在淤泥里找到了獨屬於人的頭骨。」李明達解釋道。

李世民點點頭,明白那場景該就跟剛剛他所見的情景差不多。

「這宅子,有些年頭了,前朝的時候也在,會不會是早年就留下的骨頭?」李世民問。

崔清寂忙道:「本來我們也以為是這樣,但未免有其它情況,還是讓人再打撈一番,不想立刻就有了收穫,發現了一具還未完全腐爛的屍體。」

李世民看眼崔清寂,便不想再瞧第二眼,就只看向李明達。見李明達點了點頭,李世民才皺眉表示這案子要徹查。

「再之後,就陸續挖了不少屍骨。」

李明達說罷,指了指。李世民這才瞧見東岸岸上已經鋪了草席,一塊草席上已經堆了一些洗掉淤泥的白骨,而另一個草席上則放著一具還腐爛大半的屍體,細看那屍身的模樣,倒是真令人反胃。不過李世民也是從打打殺殺過來的人,什麼刀光血影沒見過,所以反應還好。

左青梅隨即來回稟:「頭骨已經有十一個了。」

「加上腐爛的那具,便至少是十二人。」李明達說罷,就看向李世民,「阿耶當初把明鏡司選在此處,只怕也非巧合,必是阿耶的真龍之氣感受到了這些冤魂的哀鳴。」

李世民本來對於死亡人數有些震驚,但一聽李明達拍馬屁的話,忍不住笑起來。他家兕子說話就是誇張了些,也很受聽。

崔清寂忙附和,也跟著說了幾句巧話。

李世民拉下臉來,轉而看那邊挖屍體的,對崔清寂道:「這得到什麼時候,你好生去催催,再加派些人手,趕在天黑之前趕緊把骨頭都撈乾凈。」

崔清寂領命,這就去辦事。

李明達目送崔清寂往東岸那邊走,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世民斜眸見狀,臉色更加不好,隨即咳嗽了一聲,結果發現自己竟然還沒有引起李明達的注意。他皺眉直接問李明達:「你看什麼呢?」

李明達回神,對李世民笑了一下,「沒看什麼,對了,阿耶怎麼忽然想起來明鏡司?」

「我出主意建的地方,來看看還不行?怎麼,打擾你們的破案了?」李世民追問。

李明達笑著搖頭,「當然行,兕子恨不得阿耶天天來,就怕阿耶不願意呢。這案子才發現,什麼線索都沒有,哪有什麼打不打擾的。只是奇怪阿耶日理萬機,怎麼忽然想到到兕子這小地方來了,兕子還以為是阿耶想兕子了呢。」

「就是想你了。」李世民笑了笑,讓李明達帶他四處走走,好好和他介紹一下明鏡司的各處地方。李明達領命,這就攙著李世民的胳膊,給他介紹。不過走了幾步,李世民忽然想起什麼,問李明達要不要換一處地方。

「在這好好地,為何要換?」

李世民掃眼那邊的崔清寂,對李明達道:「好好的一處地方,突然挖出這麼屍體里,不吉利。反正長安城的空宅子也有,若換一處離太極宮近一些的府邸也好。」

「如此便又要花錢耗費人力改建,再說這是府衙,有官家正氣頂著,不會有什麼事,再不濟就請幾個道士做做法,超度一下亡靈就是了。哪兒沒死過人呢,不計較這些。」李明達又嘆若是隨便挪了地方再花錢,只怕御史台的人又要參她了,「上次在刑部司,他們已經參了兕子一回了,兕子可不想有第二次。回頭滿朝文武就因為我這點事,再跟阿耶鬧不愉快,兕子就真愧疚地不知如何自處了。」

李明達說罷,就晃了晃李世民的胳膊,可憐地眨巴兩下眼睛。

李世民倒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想著趁機讓李明達里崔清寂家裡遠點,而今一聽李明達的分析,倒也覺得麻煩。那些御史彈劾,他也嫌煩。李世民就點點頭,也不改主意了。

「也罷了,回頭阿耶給你找兩個厲害點的道士,幫你去一去這裡的晦氣。」

李世民隨即去了李明達當值的房間,進屋之後發現屋裡的布置竟然跟她宮中的書房無二。

牆上所掛的畫也是當世名家,李世民也喜歡這人的畫,所以他很清楚宮中並沒有這幅《繪蘭》。

「這屋子布置得倒是精巧,是田邯繕做的?」李世民問道。

李明達笑道:「不是他,這一切都是崔六郎的安排。他問我有什麼想法,我跟大概說了說我宮中書房的布置,他就真的照著我說的布置好了,而且布置得好像更雅緻。還有這些雜書,我都沒有看過,也是崔六郎準備的。午憩的時候,閑著無聊,看著正好打發時間。倒奇了,這些每本都對我的胃口,都是我愛看的內容。」

李明達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連連和李世民誇讚崔清寂的能耐,說他才華橫溢,不應該只屈就於主簿一職。

前面的話李世民已經聽得夠心裡泛酸了,在聽李明達的后話,李世民整個人都警惕不已。

「怎麼,他覺得主簿一職屈就他了?」

「父親別誤會,他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我覺得他才華橫溢,可成大事。」李明達對於李世民笑嘻嘻道。

李世民面上不做表,嘴角只是掛著淡淡的笑容,但心裏面已經把崔清寂狠狠的記上了一筆。

「你說你今天會晚些回來,便是因為在池塘里發現了這些白骨的緣故?」

李明達點頭,和李世民說道:「打算等人數確定,還有仵作驗屍結果出來之後再回宮。」

「有了結果,把消息送到宮裡也一樣。」李世民道。

李明達愣了下,點頭表示這樣也行。

「那我現在就和阿耶一起回去。」

「我來明鏡司看看罷了,又不是要催你回去。你只管等著放值的時候回宮就可。不過正好來了,就乾脆和你說一聲。你這明鏡司剛剛成立,人手不足,將來也是要辦大案子的,便給你找了幾個幫手。方便你行事,阿耶還特意考慮給你找的熟人。今年明經科第一的尉遲寶琪,鄭國公世子魏書玉也該弄個實職歷練,便正好也放到你這裡。

但而今我看你這裡出了這麼大的案子,至少十幾具屍體,只你們幾個只怕還不行。房遺直前幾次和你一起破案,一直很有成效,就叫他過來也一起幫忙。對了,蕭鍇而今也隨他父親回京了,他也是個頭腦聰明的,多個人總是好辦事,就勉強把他也算上吧。」

李明達數了數李世民給他安排的這幾個人,好像有點似曾相識,又回到了當初阿耶為他選駙馬那種狀態。不過這已經是個好兆頭了,至少沒有隻安排崔清寂,看來魏叔玉提議的這個辦法真的有效果了。

李明達覺得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轉變太快,不然這樣的話一定會被李世民看出破綻。

李世民安排完這些之後,看到李明達微微垂首,思量良久。

「會不會人手安排得太多?」李明達弱弱問。

李世民:「那你這案子有頭緒沒有。」

「沒有。」

「既是如此,你理該嫌人手不夠才對。」李世民審視李明達,「還是說你覺得這個案子不需要其他人,就你和崔清寂兩人便保證能把案子破了?」

李明達搖頭,「保證不了。」

李世民目光肅穆地看著李明達,心裡有點涼。他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從跟崔清寂在一起之後,腦袋似乎就不靈光了。以前破案一馬當先,滿腦子裡都是想著怎麼懲奸除惡,替人伸冤,而今滿腦子想的只有崔清寂如何好。

李世民伸手點了下李明達的額頭,警告她好生破案,「想保住你的明鏡司,站穩腳跟,你就要做些成果來給大家看,好好把案子破了,令百官服氣你。不然你什麼都沒做出來,阿耶便是寵著你,想向著你,又拿什麼憑據幫你說話?」

李明達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最好明白,腦子清明些,別犯糊塗。」李世民又警告一句,才離開明鏡司。

李明達親自送李世民上馬,看著他騎馬消失在街頭,哀戚肅穆的臉上才起了笑容,隨後她就甩著袖子要轉身進門。聽街尾處傳來馬蹄聲,李明達駐足,好奇的伸脖子去瞧,就見一抹她熟悉的清影來了。

李明達拉起嘴角,琢磨著自己是在門口等他,還是進屋等他。

想了又想,李明達還是邁著明快地步伐進去了。

「泡一壺好茶,再準備些櫻桃汁,估計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都來了。」李明達道。

田邯繕應承,這就去安排。隨即端茶進門,就聽見那廂來人報說房遺直和狄仁傑來了。

李明達想了想,打發人讓他們在偏堂等著。李明達囑咐完田邯繕,就起身自己去了後院。

田邯繕乖乖地帶著茶和櫻桃汁去了偏堂,立刻把房遺直等人請進門,這時候魏叔玉和尉遲寶琪也到了,四人就在正屋之內邊喝邊聊。

蕭鍇最後來了,一門見到大家,就高興地哈哈笑,直嘆:「上次一別,我還以為十年八載也不會見到你們了,沒想到連五個月都沒過,我們又見面了。」

「你父親官復原職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還這麼大驚小怪。」魏叔玉不客氣的接話道。

蕭鍇撓撓頭,「可每次他被貶,我都真的覺得自己以後要過著庶民的生活了,我甚至想好了要娶個什麼樣的農家女。誰知每次這苦滋味才要體會的時候,他老人家就又得了聖人的重用。人生大起大落也不過就如此了,我這些年跟著我阿耶的起起落落,心都比同齡人老上十歲。」

其餘四人聞言,皆笑起來。

尉遲寶琪起身拍拍蕭鍇的肩膀,然後就拉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下來,「我可憐的鍇兒,一會兒完事,我請你吃酒,給你接風,順便壓壓驚。」

「那也算我一個。」魏叔玉道。

狄仁傑忙表示自己也去。

然後大家就同時看向房遺直,正喝茶的房遺直見狀,便點了下頭。其餘四人就跟忽然挖到寶貝似得,都開心的笑了,又嘆蕭鍇好福氣,難得碰到房世子給面子的時候。

蕭鍇也很高興,忙行禮謝過房遺直。思及之前離京的時候,就是房遺直建議他們不要遠走,在定州的宅子住下,而今看真是明智之舉。他家中祖母年歲大了,真經不起折騰,這要是按照他們本來的計劃回老家的話,轉頭剛到地方只怕就又要折騰回來。他們還好些,老人家哪裡能經受得住。蕭鍇隨即又對房遺直和再次行禮謝過。

「好在你的話我學給阿耶聽后,他真聽了,這才免了麻煩。」蕭鍇故意樂哈哈地拿稀奇的眼光打量房遺直,然後對尉遲寶琪、魏叔玉和狄仁傑道,「你們說怪不怪,我阿耶也不知道喝了他什麼迷魂湯,就是信他說的話,自己個兒親生子說什麼都是不中聽,只有挨罵的份。」

「就我所知,不止你一個,我也是。」尉遲寶琪指了指自己,「我父親一年好容易給我來一回信,心裡卻是提了數次遺直兄,叫我好生跟人家學習,別一天就知道貪玩。至此我考試成果還算不錯,去了信報喜,但回信如何我都已經能猜到八成了,必然是叫我不要驕傲,叫我繼續和遺直兄好生學習,叫我收斂一下怪誕脾氣,學學遺直兄的君子風度……唉,別說了,一提這些,我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老人家親生的。」

魏叔玉摸了摸鼻子,「還好我阿耶沒有如此。」

狄仁傑想了想,尷尬道:「聽你二人這麼說,我現在怎麼感覺我阿耶好像也漸漸有點……」

「趕緊打住,趁著能挽回的時候,多多在信里和你阿耶說遺直兄的壞話才好,這樣你以後還能是你阿耶親生的。」尉遲寶琪以過來人的姿態『友善』地傳達自己的經驗。

蕭鍇忙附和點頭。

魏叔玉見這倆人如此誇張,真有些為房遺直抱不平,轉頭瞧他,卻見他毫不介懷地繼續飲茶,似乎只有手裡的茶才是真正吸引他興趣所在。魏叔玉想想自己,單單就穩重這一點,他就遠不及房遺直。

「都別勸我了,我清楚得很,遺直兄是真心對我好。阿耶那麼囑咐我,也是希望我能學好。」狄仁傑一本正經道。

倆人見他不上當,也就不逗他了。

「唉,這都是小事,我盼著我阿耶別再起起落落就好。」蕭鍇感慨道。

「你父親的事,你還要習慣,好在陛下是個念舊的人。」房遺直這時候插了一嘴。

蕭鍇一愣,其餘三人又笑起來。他們都明白,房遺直這話里的意思是在告訴蕭鍇,以後八成還是會有被貶黜的事發生,但是照舊還是會有官復原職的情況再現。

蕭鍇反應過來后,就苦笑起來,隨即撓撓頭道,「看來以後我得認命了。」

幾個人又干說了一會兒,發現公主還沒傳話來,都有些奇怪,就問田邯繕公主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田邯繕應承,「後院出了案子,此刻正和崔主簿在那邊勘探案情。」

「喲,這事兒公公怎麼不早說,我們正可以去幫忙啊,卻在這坐著。」

「諸位莫急,公主特意吩咐,讓諸位多歇歇腳再去。」田邯繕笑眯眯道。

「我們都歇夠了。」尉遲寶琪著急道,一聽到崔清寂這個名字,他就忍不了。考試也完了,功名官位也得了,剩下的就是擄袖子好好和崔清寂對著幹了。他可絕不能被崔清寂比下去,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能放棄公主。

魏叔玉猜出個七八,倒不著急,笑著勸大家也再坐會兒。

「不坐,我得了聖命,是來此做四品明鏡司主簿的,自然要謹遵聖命好生幹活。」尉遲寶琪鏗鏘說罷,就正經拱手,肯定田邯繕領他過去。

房遺直也起身,表示和尉遲寶琪一起。蕭鍇和狄仁傑見狀,趕緊也跟上。魏叔玉喝乾了手裡的櫻桃汁,慢悠悠地起身,這才跟著大家去了。

五人到的時候,就見晉陽公主和崔清寂站在一具已經爛到慘不忍睹程度的屍體身邊,談論什麼。二人一聽到他們來了,同時回頭。打眼一瞧,叫人只覺得郎才女貌也不過如此了。

蕭鍇忍不住嘀咕一聲,「皆是不俗啊,難不得我聽說聖人有意撮合他二人的婚事。」

狄仁傑忙拽一下蕭鍇,示意他不要再說。蕭鍇不解看他。狄仁傑使眼色,往尉遲寶琪那邊看一眼。蕭鍇恍然明白,這時候尉遲寶琪已經黑了臉,腳下的步伐更快。

他三兩步走到二人跟前,就對李明達行禮,闡明了來意。

「聖人剛已經和我說過了,你們都是來明鏡司一同協助破案。」李明達隨即為大家引薦了崔清寂,介紹他是明鏡司主簿的身份。

房遺直看眼那邊笑容自信的崔清寂,又瞧了眼站在他身邊不遠的李明達。本不覺得如何,但轉眸再瞧,崔清寂和眾人說話的時候李明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嘴角還含著笑,房遺直蹙緊眉頭,隨即目光在二人身上快速徘徊,而後方落在倆人後頭的屍身上。

尉遲寶琪這次看到屍體,反應沒以前那麼大,他用帕子掩嘴,靠近屍體的時候,目光里透著認真。眾人都瞧見他的改變,都覺得奇怪,忍不住開起他的玩笑。

尉遲寶琪也不理會,上下左右看完之後,他就站起身,板著臉仍舊是一臉認真肅穆的模樣。

李明達好奇地看他:「可有什麼發現?」

尉遲寶琪搖了搖頭。

李明達稱讚尉遲寶琪不怕鬼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尉遲寶琪忙行禮謝過李明達的讚美。看狄仁傑的建議果然有用,至少貴主而今對她真的有點『另眼相看』了。

「仵作推斷,死亡時間最晚大概是在兩個月前。」李明達對眾人道。

「也便是三月初。」狄仁傑道。

「致死原因,在這裡。」李明達指了指屍身的胸口處,大家早前也注意到了,屍體胸口處有個拳頭大小的窟洞。

「這是什麼兇器?」魏叔玉問。

「暫時不知。」

「那這些白骨呢?」尉遲寶琪問完,看到那邊池塘里拿著籃子撿骨頭的衙差們,一個個手拿著的籃子也都快滿了,忍不住皺眉,驚駭道,「這池塘里得死多少人啊。」

「光看頭骨,就已經有十三個了。」狄仁傑隨即數了下,「難道這些人都是被同一個兇手殺死?那這也太可怕了。」

「既然已經化作白骨了,搞不好已經有些年頭了。我記得這座府邸一年半以前,還住著人,誰家來著?」蕭鍇撓頭,忽然想不起來了。

「上任工部侍郎齊鳴。」房遺直道。

「對,齊鳴,是他家。」蕭鍇應和,「這人很慈祥,說話也和氣,有八個兒子,一大家子都住在這宅子里,家僕也多。這園子那會兒必然來來往往都是人,些屍身不大可能在那時候就被投入河裡。而過去這短短一年半,任誰也不可能殺了這麼多人扔進塘子里,我看這未腐爛的屍身很可能跟其它白骨並無干係,白骨極有可能是前朝所留。」

「是不是有干係,要等仵作勘驗了這些白骨之後才清楚。」李明達道,「這一步有些費工夫,大家要多等一會兒了。」

李明達隨即讓大家都回去喝茶,不必都在此乾等著。

尉遲寶琪見李明達沒有要走的意思,立刻陪笑道:「貴主都在這呢,我們幾人哪好跑去歇息享受,自該也在這裡四處查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它線索。雖說這屍身是在兩個月前投放,但保不齊運屍來這裡的人會不小心在什麼地方留了東西。貴主以前查案的時候,便是很仔細的排查這些細節,而今我們也該如此。」

「這個倒不必了,上個月這裡改建為明鏡司,裡外都翻修過,園子也都打掃修理過,應該是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李明達道。

崔清寂隨即附和李明達的話。

尉遲寶琪不滿看一眼崔清寂,才賠笑應承李明達。。

李明達看向房遺直,問他有什麼更好的主意沒有。

房遺直搖頭,「除了屍體,眼下沒有任何破案線索,還是先等這些白骨的驗屍結果。」

李明達想想也是,便乾脆叫大家散了,等明日有消息的時候再來。眾人依言,請禮告辭。

尉遲寶琪躊躇不想走。

李明達看出他的猶豫,就先開口問他可有什麼事。

尉遲寶琪便把盧夫人想要為他籌辦慶祝宴的事告知了李明達,然後有些嗑巴道:「這兩天一直猶豫想著,能否邀請公主也去。」

「去,你高中這麼大的喜事,我還沒恭喜你呢,到時候一定為你準備一份厚禮。」李明達乾脆道。

尉遲寶琪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開心不已地謝過李明達,然後整個人就興奮起來,樂顛顛地走到房遺直身邊,然後招呼大家一起走。

房遺直看眼李明達和崔清寂所在的方向,見崔清寂並沒有離開的意思,眉宇間的疑惑更重。隨後,他與尉遲寶琪等人一同離開,在路上更是一言不發。因尉遲寶琪高興張揚,其餘三人都把目光關注在尉遲寶琪身上,也都並沒有主意一貫愛沉默的房遺直有什麼不同。

「再接再厲。」狄仁傑鼓勵道。

蕭鍇笑意綿綿,「真沒想到,寶琪對貴主竟是認真的。」

「自然認真,比誰都認真!」尉遲寶琪自誇道。

魏叔玉笑道:「那就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多謝多謝。」尉遲寶琪高興道。

魏叔玉隨即斂住笑,「不過我瞧崔清寂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加之人家有聖人的中意,你真想扭轉局勢,可得多費心了。」

尉遲寶琪也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機,反正他喜歡貴主的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也不扭捏了,拱手請大家多幫幫忙,給他想個好主意。

房遺直目光發沉地看著尉遲寶琪,「你忘了之前的賭棋?」

尉遲寶琪尷尬了下,忙給房遺直賠罪,表示自己放棄不了,「你就容我違背承諾一次。」

房遺直冷漠看了眼尉遲寶琪,對四人斯文地拱手,「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房遺直狠狠地揮鞭,策馬而去,不及任何人反應過來。

「誒?」尉遲寶琪氣道,「他這是怎麼了?怎麼還感覺又著急又生氣似得,是不是因為我不信守承諾的緣故?」

大家忙說不會。

「大理寺最近出了個案子,有個工部主事在家自盡了,卻是疑點重重,所以這兩日他都忙著這案子。可能是一直沒有進展,還一直被大理寺卿找茬,所以心情不大好。」狄仁傑解釋道。

「找茬?還有人敢得罪遺直兄?」

「我說的找茬不是真的找茬,是對方想……結親。」狄仁傑尷尬道。

蕭鍇和尉遲寶琪明白地點點頭,也就理解房遺直了。攤上這樣的上級,他也不容易。不過換做他們,遇見房遺直這樣的下級,他們也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用女兒把人套起來。

魏叔玉此刻卻不關心這些,專心致志的給尉遲寶琪出主意道:「當下要緊的還是先把崔清寂給打發了,讓他沒法子呆在貴主身邊,如此你才有勝算。」

「可我怎麼打發他,人家也是正經御賜的官職,我和他平級,能把他怎麼樣。其實就算我高他一品,無緣無故的,那也不好隨便把人給打發走。」尉遲寶琪為難道,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能驅走崔清寂。

「沒關係,還有我、蕭兄和懷英幫你。咱們四個腦袋湊在一起,還比不過他崔清寂一個?但這事兒急不得,不能直接打發人,我們要循序漸進。就從明日開始,我們就各自分工,一步步把崔清寂逼出明鏡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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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晉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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