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何打算

第五章 有何打算

只是紅蓋頭已經取下,大概是折騰了一日,有些覺得疲乏,正保持著端莊的姿勢靠坐著。

華雅的帶過來的一個貼身侍婢,名喚水袖,清秀雅緻的小臉上含著笑,正端著一個紅瓷玉杯,遞到華雅的跟前,輕聲開口:「小姐,喝一杯百合糖蓮子茶吧。」

這是房間里備好的茶水,乃是成親當日的習俗,新嫁娘喝上這麼一杯泡著百合糖蓮子的茶水,寓意百年好合,永連同心,甜甜蜜蜜,和和美美。

蔥白如玉的柔荑抬起,華雅伸出手去,欲接過那杯茶水潤潤喉嚨。

「啊—」大概是那茶水有些滾燙,華雅一時不察,剛到嘴邊就被燙著了些,好在並未入喉,又一口吐回了茶杯中。

「沒長眼的東西,也不知道涼了再端過來!—」精緻眼妝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陰沉,華雅手上一個用力,竟是徑直將那茶水砸向一臉驚慌的水袖。

「啪」地一聲,那茶杯連帶著內里的茶水,盡數潑在了那婢女水袖的身上,緊接著紅瓷茶杯還直直落在了地上,也是清脆的一聲摔了個七瓣八瓣。

本就是夏日,水袖身上的衣裙不算厚實,被這茶水燙在了身上,女子皮膚又比較嬌嫩,多少也是火辣辣的疼意。

「是奴婢不好,還望小姐恕罪!—」也不敢呼痛,水袖忍著身上的疼意,忙不迭地垂下頭去,對著華雅開口回話,清秀雅緻的小臉上,不由地閃過一抹驚慌。

小姐?什麼小姐,她現在可是夜夫人,相如府的夜夫人!

猶嫌不夠般,華雅倏地起身,玉手高高一揚,竟是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水袖的臉上。

極其清脆的巴掌聲落下,不過轉瞬之間,水袖那原本白皙清秀的臉頰上,就多出了一個紅紅的五指印記,可見其力道之大。

「喚什麼小姐,從今往後本夫人就是夜夫人,相如府唯一的夜夫人!」華雅收回手,朱紅的唇瓣一抿,吐出字字清晰的一句來。

是了,今日,她終於成為了夜夫人,成為了這相如府,唯一的夜夫人。

因為疼意泛上來的淚意又硬生生壓了下去,水袖忙不迭地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唯唯諾諾開口回道:「是,夫人,奴婢記住了。」

大概是那句夫人,終於讓華雅的心情舒暢了些,看起來臉色也好了不少。

「收拾好了就退下去吧。—」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華雅又端坐了下來,許是擔心夜昱也該回房間了,又伸手將那紅蓋頭蒙在了頭上。

「是,夫人。」水袖應了一聲,又手腳輕快利落地收拾好了地上的茶杯碎片,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夜,漸漸深了。

偌大的喜房,侍婢們都已被屏退,極其安靜,除了那置著的兩支高高的紅蠟燭,跳躍著橘紅色的火焰,偶爾發出些許燃燒的聲響。

終於,在接近子時之際,華雅的耐心,終於被盡數耗盡。

一把扯下蒙在頭上的紅蓋頭,那一張精心裝扮傾國傾城的面容,更多的則是陰鬱跟暗沉。

夜哥哥,今夜,可是雅兒和你的大喜之日呢——

許是夜哥哥被人灌醉了罷,所以才沒有回喜房,沒關係,雅兒不怪你。

只是,雅兒絕對不允許,有人來搶走雅兒的夜哥哥!

攥住手裡的紅布蓋頭倏地用力,削蔥根一般的指尖都有些泛白,華雅垂下睫羽,蓋住了內里似波濤洶湧一般的陰沉,嬌媚動人的面容,在那飄忽燭火的照射之下,也隱隱帶著一層隱隱綽綽看不太清。

——

與此同時,九千歲府。

府邸正中心一處極大的閣樓里。

從房門口一直延伸到床榻的紫貂軟皮地毯,因為天氣的緣故,已經換成了較為清涼的雲錦繡花地毯,還是金絲楠木的配套桌椅,美人榻,闊榻上都鋪著上好的錦緞,正中的牆壁上,依舊勾勒著一幅精美逼人的春宮圖。

水夭夭站在門口,看著這房間內的一切,連擺設都似乎沒有什麼變動,莫名地,竟是有種恍然如故的感覺。

她居然,又再一次回到了這個地方了呢——

澄澈的水眸透著些許飄忽,水夭夭擺擺頭,將有些雜亂的思緒拋在腦後,腳步一抬,及至那圓桌前,衣裙一旋輕飄飄地坐了下來。

「啪嗒—」極其細微的聲響落了下來。

最側邊那道相連的側門,倏地一下便打了開來。

毫無疑問,是楚烠。

果不其然,暗門的那一端,那一方極大的闊榻上,楚烠正斜斜倚著,面前還擺著不知名的書卷。

似乎是沐浴完已經換上了便衣,一襲淺淺的孔雀藍錦衣,通身平整順滑看起來沒什麼花紋飾樣,只是大概是太過慵懶,好像是隨意地鬆鬆垮垮套在身上一般。

淺淺的孔雀藍,這種顏色,其實一般人很難駕馭的住。

怎麼說呢,就是皮膚白的,會被襯得更加白皙,皮膚稍稍黑些的,便會被襯得更加暗沉。

但,放在楚烠的身上,似乎剛剛好。

墨發散散披著,似乎差不多快至腰間,好像並未乾,還帶些濕氣,似漆的濃黑色,與白皙無暇的面容形成格外鮮明對比,描影胭脂已盡數洗凈,褪了鉛華,五官眉眼依舊不減妖冶,反而是那一雙丹鳳眸子,不加任何裝飾,更是清明深邃到勾人心魄。

身形太過頎長,套在身上的錦衣太過隨意慵懶,隱約可見那不經意間的外露膚色。

「喲,督上這妖嬈的身段,還是藏起來比較好。」水夭夭坐在桌前,一隻手支著下頷,另一隻手輕叩著桌面,微翹的睫羽抬了抬,掃了一眼那一端懶懶倚著的楚烠,帶著種淡而輕薄的語調,率先開口。

「呵—」自然唇色的緋紅,楚烠抿唇,喉間溢出低低的一個笑音來,視線緩緩落於水夭夭那衣袖下滑露出的一小截纖細皓腕,濃深至冶的眸色,似是無聲無息間微微又濃郁了些,「口齒倒比往日更為伶俐了些。」

也,更為迷人了些。

水夭夭眯眼一笑,眼角都跟著帶出個不深不淺的弧度來,不加思索地便回了過去:「比不得督上。」

大概,用巧舌如簧形容比較貼切,她還記得,從那緋色至冶的薄唇里吐出來的字語,似乎都是帶著張揚烈刺一般的氣息。

楚烠又是一笑,五官眉眼太過精緻詭美,不摻雜質的墨眸對上水夭夭,沒有再接話只是輕輕喚了一句:「夭兒,過來。」

水夭夭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房間內沒有燭火,只有瑩潤夜明珠散出的光輝,一層一層籠罩住各個角落。

光芒不淺,反而很亮,光亮至美。

大概就是那光亮的原因,此時此刻,在那光亮的映襯之下,除了至美,還有至妖,至美至妖,就好像明明是一朵浸染著鮮血的罪惡罌粟花,又偏生籠罩在至美的光亮之下,絲絲縷縷透出的,是一種極致的妖美跟蠱惑,仿若誘惑著水夭夭,無意識地一點一點地靠近。

每當這時候,水夭夭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心驚。

更多的,應該是一種怕,怕她跌進那無盡的妖美,然後被層層疊疊困住,再也掙脫不得。

一念間,水夭夭已經,站在了楚烠的身前。

下一瞬,楚烠倏地伸手,拉住水夭夭的衣角一扯,讓她跌坐在了闊榻邊上。

鼻尖皆是那熟悉的甜膩香氣,還混著淡淡沉香的沐浴氣息,水夭夭並未起身,睫羽緩緩蓋下,目光落於那水汽未乾的墨發上,只是伸出手去,拿過一旁的干布巾,替楚烠擦拭著髮絲上的水汽。

水夭夭的動作很輕,並不是很熟練,似乎是怕扯疼了楚烠,緩緩而又柔柔地從那髮絲上擦過,淡淡開口:「濕著頭髮睡覺,會頭疼的。」

楚烠依舊斜斜卧著,單手撐著下頷,任由水夭夭擦拭著他的髮絲,嬈嬈一笑,聲線醇厚馥郁似美酒佳釀:「替本督擦乾便是。」

她記得,有那麼一次,楚烠似乎,也替她擦過頭髮。

水夭夭微微一抿唇,沒了言語,只靜靜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捧著那猶如墨緞一般的髮絲,細細地用那干布巾擦拭著上面的水汽。

偌大的一室,遍灑著夜明珠那瑩潤的光澤,一下子,竟是陷入了一種深邃幽靜。

窗柩外,一輪高高懸起的皓月,素白銀輝,夜沉如水,又是那麼的溫和至極。

一刻鐘的功夫,不長不短,悄無聲息地便過去了。

水夭夭停了手,將有些潤意的布巾往旁側一丟,身子一動便準備站起身來。

「且說說,有何打算?—」丹鳳眸微微闔著,楚烠並未睜眼,冷不丁地突然淡淡地一開口,纖長濃黑的睫羽在那白皙的眼窩,投下一抹格外深邃的陰影來。

水夭夭微微一頓,眼底跟著一凝,隨即溢出淡薄似水的淺淺笑意來,跟著淡淡地回了一句:「沒什麼打算,想再回遠安王府看看。」

九千歲府邸么?不能待,對她來說,太安全又太危險了。

遠安王府邸么?嗯,是個不錯而又有趣的選擇。

纖長華美的睫羽往上一抬,眸色似漆,彷彿凝著一層水化不開的濃墨,楚烠倏地有了些動作,一隻纖白如玉的大手緩緩抬起,替水夭夭撩起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在腦後。

「好。」低沉醇厚的一個字音,似乎那緋色唇瓣之間,吐出的氣息皆是靡靡的妖冶,就跟楚烠身上的香氣一般,甜膩而又透著濃郁的蠱惑。

怎麼辦?小時候的她可是,嗜糖的呢。

水夭夭抬起手去,將那縷剛剛被楚烠別在腦後的碎發又隨意地散了下來,嘴角跟著揚起個淡淡的弧度來。

水夭夭的唇色,跟楚烠不同,是那種很淡的自然朱紅,就算不塗口脂,也依然不減色澤。

若是帶了笑意的弧度,看上去,便更為亮眼惑目。

楚烠收回手,依舊是懶懶地倚著,一縷微微垂下的墨發附在那緋色的薄唇邊,不經意間便能掀起獨屬於那一張面容的妖邪。

絲毫沒有惱意,反而唇角跟著抿出個弧度來,楚烠垂下睫羽,眸色深深猶如碧水一般無聲流淌:「晚安。」

「好夢。」水夭夭站起身來,錦衣裙擺微微一旋,落下個同樣清淡的話音來,便徑直向著那道暗門走去。

好夢么?

目光落於那道又閉緊來的暗門處,楚烠低喃一聲,下一瞬又依舊薄唇一抿,仿若沐浴在層層蕩漾開去波紋之中的一朵重瓣紅蓮,妖魅中還散著那不顯違和的清淺寧靜。

晚安,好夢——

夜,漸漸深了。

——此處是夜色如水的分界線——

翌日,水夭夭當真,又重回了遠安王府。

身份依舊沒變,一大早,便有從遠安王府浩浩蕩蕩過來的一眾護衛侍婢,抬著一頂奢華大氣的華蓋傘轎,前來接水夭夭回府。

只是水夭夭極有耐心地拖到了夕陽西下,這才緩緩出現在府門處。

嗯,夏日裡,日頭會烈,可別曬著了她,還是晚點出門比較好。

大概是礙於楚烠的緣故,竟是無人敢質疑一句,皆是恭恭敬敬等候在府門外,一見著水夭夭的身影終於出現,人人皆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畢竟,一大早上就來這兒候著,這麼一大半天的功夫,連口水都沒能喝上,也確實是遭了些罪。

「夭夭小姐,您請上轎,奴婢們這便啟程回府。」為首的婢女,服飾不同於其他的一眾侍婢,應該是類似於總管的身份,對著水夭夭行了一禮,又開口說道。

水夭夭輕輕「嗯」了一聲,這才走到那傘轎前,提著裙擺腳步一抬,只是那剛剛跨上轎的素白軟靴,卻是微微頓住。

「擺什麼架子,讓這麼多人等了大半天。」細碎的一道抱怨聲,很明顯是壓低了聲音,但是並不能蓋住那話里行間透著的不滿之意。

好巧不巧地,水夭夭的聽力,一向都是極好的。

素白軟靴倏地一點,又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緊接著一個響亮清脆的「啪」聲,冷不丁地就響了起來。

寬大的水袖一撩,水夭夭收回手,還輕輕地對著手掌心呼了呼氣,似是覺得弄疼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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