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近來,輊哲和小衡都有些萎靡不振的。

本以為會趕上晴天,可是去**的那天還是下雨。

所以他們吃完飯,早早就出發了。

從擁擠的首都高速公路,上了關越高速公路后就通暢無阻了。

雨下得不大不小,輊哲望著窗刷掃動的前方。

「好像在哪個電影里見過這種鏡頭。」

小衡第一次談起輊哲的家人。

「你的家庭也一樣啊……」

聽小衡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輊哲感到很欣慰。

「想要得到幸福該怎麼辦呢?」

「你有勇氣嗎?」

輊哲輕輕點了點頭,望著雨水流淌的車窗,小衡喃喃道:「愛上一個人真是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當然不能去愛一個討厭的人嘍。」

「可是,一旦結了婚就不容許了。」

「當然,因為相愛而結婚,可是,人的情感不會一成不變的呀。」

「就像是二十歲時喜歡的音樂或小說,不喜歡看了一樣,二十歲直歡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不喜歡了,這也是很可能的。」

「因為既然結婚的時候海誓山盟,那就要履行自己的責任。」

小衡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輊哲都難於應付了。

雨下個不停。

輊哲為了打破沉悶的空氣,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抓住了小衡的手,小衡靠近了他。

「你喜歡我什麼?」

剛才的話題太嚴肅了,她大概想輕鬆一下。

「全都喜歡呀。」

「總有最喜歡的地方吧?」

「一句話說不清楚。」

「我要聽……」

對這個不好回答的問題,輊哲想逗逗她。

「你那麼端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擔心得不得了,就有意接近你……」

「結果呢?」

小衡用拳頭捶起輊哲來。

「這都得怪你呀。」

「你就喜歡這一點?」

「那好,我就都說了吧。你幹什麼都很執著,非常要強,有時膽子很大,有時又很軟弱,好像有點不平衡的感覺……」

「我第一次被人說不平衡。」

「咱們做的這些事能說平衡嗎?」

小衡用手在車窗上畫著,說道:「告訴你我喜歡你什麼吧。」

「我有讓你喜歡的嗎?」

「也是不太平衡嘍。」

「是嗎……」

「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那你……」

「別打斷我,好好聽著。」

小衡往輊哲嘴裡塞了一塊薄荷糖。

「我真是看錯人了。」

「看錯人?」

「開始見你那麼穩重,那麼有紳士風度,我就放鬆了警惕。」

那是交往三個月後的事。

輊哲聽了啞口無言,小衡湊過來說:「不過你是個溫柔的人。」

雨勢小了一些,下起了霧,路面朦朦朧朧的。

穿過幾條隧道就到了**,霧散去了。十點整,一共走了兩個半小時。

還不到暑假,路上沒什麼人,只有一個個的自動售貨機淋著雨。

小衡過去常來這裡,路很熟,在車站前換了小衡開車,開上了**路后,又走了五、六百米,再向右一拐,就到了別墅。這是一座有年頭的別墅了,包圍在一片白樺林中。

「終於到了。」

把車停在停車場,下了車,只見茂密的樹木前面有一座三角形屋頂的西洋式房子,大門亮著燈。

管理別墅的人叫**,知道他們要來,事先做了準備。

「小巧玲球的房子吧。」

正像小衡說的那樣,建築面積雖然不大,可是佔地不少,周圍都是蒼鬱的大樹。

「蓋了有二十年了,已經舊了。」

「不過很別緻。」

天黑看不大清,墒面好像是鴕色的,一進大門有一個彩色玻璃裝飾窗。

一進大門,有一個寬敞的客廳,狹長的房間左邊有個壁爐。靠壁爐圍了一圈沙發和椅子,再往裡是廚房,旁邊擺著一個木製的餐桌,右邊有一個小酒吧。

他帶著參觀了一下別的屋子。

「最近沒人來,潮氣很大。」

輊哲說著打開了窗戶,放空氣。

真像小衡說的,只要呆在這個地方,誰都不會知道的。

他們回到客廳,輊哲給壁爐升起了火,雖說是七月中旬了,梅雨季節的寒氣還是很大的。

壁爐的周圍堆放了好多劈柴,好像是管理人給準備好的。劈柴燃燒起來后,火苗給房間帶來了暖和氣,感覺真是到了避暑的地方。

「我也去換一下衣服。」

輊哲坐在沙發上凝觀看爐火。

「喝點兒香擯吧。」

輊哲從酒柜上拿下一個酒瓶,往細長的高腳杯里斟了酒。

「總算和你一起來了。」

小衡說著伸出杯子說:「為**的我們乾杯!」

去年年底,小衡的父親突然病逝,使她非常難過。

「他常說,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我如果說和你兩個人從郊北市逃到這兒來了的話,他會說,好啊,就在這住下吧。」

兩人凝視著火苗,小衡輕輕說道:「火苗也有好多種形狀哪。」

真的,同一塊兒劈柴的火苗,有又紅又亮,有的又黃又小。

「我就是那個大火苗。」

小衡手指著火苗說,她的額頭被跳躍的火苗映得紅紅的。

夜裡,輊哲夢見了小衡的父親。

看著黑黑的洞穴中燃燒的火焰,小衡告訴他那是在火化父親。輊哲一聽,合起掌來,火焰越來越小,漸漸熄滅了。

手錶放在樓下了,不知道時間,大概有三點左右吧。雨一直在下,雨點打著床邊的窗框,劈里啪啦地響著。

輊哲覺得身上有些冷。

輊哲扭頭看了下表,是上午八點。

**有幾個地方想去看看,時間有的是,不著急。

「還下著呢。」

窗戶被厚厚的窗帘遮擋著,所以屋子裡光線昏暗,不過外面的風聲和雨點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還是很清晰的。

雨已經下了三天了,以往會覺得受天氣的影響而憂鬱,現在一點兒也沒有這種感覺。

「到這兒來就是不一樣,感覺特別好……」

小衡在鏡子前面梳著頭,說道。

**的屋子他們太熟悉了,不免漸漸流於惰性,到這個別墅來度假,使輊哲感到新鮮而有活力。

「看來不能總是千篇一律的沒有變化。」

「我們要永遠保持新鮮的狀態。」

小衡道。究竟能保持到什麼時候呢,惰性這個怪物或許已經悄悄潛入他們之間了吧。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快十一點了,四周很靜,從樹葉上滴落的雨點不斷地滲入布滿青苔的地面。

「早飯吃麵包行嗎?」

輊哲下了樓,沖了個澡,坐到了餐桌旁。

早飯是香腸、煎雞蛋和生菜,還有麵包和咖啡。吃完飯已經十二點了。

小衡很快收拾完,穿了一身天藍色的套裝,準備出發。

「咱們到哪兒去啊?」輊哲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文學有關連的地方。

「你看,那兒有一隻白天鵝。」

順著小衡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水面上飄浮著幾隻鴨子,其中有一隻白天鵝。

「它老是單獨呆在這兒,不知道是為什麼。」

小衡擔心它沒有伴兒,太孤單了,而白天鵝若無其事地浮在水面上,像只雕塑一樣。

「也許它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孤獨。」

輊哲給小衡打上傘,繼續往裡走。池邊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路越來越不好走,兩人只好半路返回,到湖邊一個餐廳去喝咖啡。

晚上輊哲和小衡在離別墅不遠的飯店吃了晚飯。這是輕井澤的一家歷史悠久的飯店,白色的二層摟建築,正面有一排木柵欄,與周圍的綠樹十分和諧,有著避暑地飯店所特有的閑靜氣氛。

天剛剛擦黑,兩人面對面坐在看得見庭院的窗邊,小衡薄薄的上衣下套一條白色的裙褲,這身輕鬆的打扮,一看就是來避暑的。

小衡先要了瓶香擯酒。服務生給他們的杯子里注入了琥珀色的液體,小衡拿起杯子,和輊哲碰了一下杯。

「祝你生日快樂。」

輊哲一怔,馬上笑道:「你沒忘?」

「當然了,你以為我給忘了?」

今天早上,輊哲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見小衡什麼也沒說,以為她沒想起來。

「謝謝,沒想到你會在這為我慶祝生日。」

「出發的時候,我就想到了。」

這回輊哲又一次舉杯,向小衡表示謝意。

他們吃的是西餐。小衡點了沙拉和清湯,主菜是虹鱒魚;輊哲點了金槍魚和西餐湯,還有香草羊排。

又喝了幾杯香擯后,添加了紅葡萄酒,小衡的臉上起了紅暈。

「本想給你定個生日蛋糕,可是覺得這種場合不大合適。」

當著其他客人的面,是有點太張揚了。

「多虧了你呀。」

「從一開始我就對你這點印像很深。比那個談一念有活力得多,又特別幽默……」

「其實現在在公司里也是沒用的人。」

輊哲用一種自虐的語氣說道。

輊哲品著葡萄酒,心情開朗起來,也感到肚子有點兒餓了。

輊哲想吃小衡的虹鱒魚,就分了一點兒過來,又給小衡的盤子里放了一塊兒自己的羊排。

「兩個人能多吃幾種,真不錯。」

「並不是誰都可以的吧。」

「那當然,只有和你才行。」

在這個餐廳里,有人也許這麼看他們,輊哲也不想迴避別人的目光。

現在完全沒有了那種不安,被人看不看到全無所謂了。

事到如今還在乎別人的看法毫無意義。應該珍惜所剩無多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實在不行的話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輊哲心裡漸漸萌生了一種滿不在乎的想法,更確切的說是某種決心或堅韌的意志。

人一旦改變了價值觀,生活方式就會隨之改變。以前覺得重要的東西不再重要了,覺得無聊的東西反而寶貴起來了。

小衡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輊哲解釋道:「什麼工作都不幹,完全自由之後,也許想法還會有所改變。」

「怎麼改變呢?」

如果一定要個理由的話,可以說是「某種模模糊糊的疲憊感」吧。

小衡表示很理解。

「只是不要從此消沉下去,找希望你總是生氣勃勃的。」

「我知道。」

「你是個有自信的人……」

「談不上自信,只是想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為自己而活……」

「我能理你的心情。」

透明玻璃杯里的紅葡萄酒,血紅血紅的,小衡看著看著心裡湧起了一股勇氣。

小衡望著玻璃杯里的紅葡萄酒說道,眼裡神采奕奕。

兩個人來了勁兒,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乾了葡萄酒。

吃完最後一道甜點已經九點多了,他們起身來到了前廳,外面的小雨已經停了。

「走著回去吧。」

從飯店到別墅,要走二十分鐘左右,輊哲點點頭,撐起雨傘,和小衡並肩走出了飯店。

雨後清新的空氣吹在他們發熱的臉上,特別的舒服。

路燈下的柏油馬路,濕漉漉的,夜空積著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穿過飯店前的廣場,來到一條白樺林蔭道上,小衡悄悄地挽住了輊哲的胳膊。

還不到盛夏時節,四周寂靜無聲。偶爾可以看見樹叢中閃爍的點點燈光。

大概是為了暑假前的幽靜,人們早早就到別墅來度假了吧。

輊哲也緊緊地挽住了小衡。這個時間誰也不會碰到,既使碰上也不再往心裡去了。

他們走在馬路上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在夜空中迴響著。

白樺林蔭道的盡頭,是個三叉路口,他們又進入了一條林蔭道。

小衡想起了白天見到的那副景像。「他們一定很冷吧。」

「原來是他父親的別墅,後來由他繼承了。」

「那麼他們去的時候,那裡沒有人吧?」

「他的妻子已經病故了,孩子們還小,他不去的時候是空著的。」

迎面開來一輛汽車。

回到別墅后兩人又喝了點兒白蘭地,心裡都還在想著剛才的談話。

小衡向前欠著身子,盯著燃燒的爐火,嘴裡喃喃自語著「原來是這樣」。

輊哲無意跟她唱反調。人越是感到幸福,就越希望永遠擁有它。

這回,輊哲問道。

「你永遠不變?」

「當然不變了。」

「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決不變心?」

「絕對只喜歡你一個人。」

輊哲摁了一下她的鎖骨,小衡疼得叫了起來。

「疼死我了。」

「最好別說得那麼絕對,你也可能變心的。」

「太過分了,就沒有一點信任感嗎?」

「只要活著,就不能斷言永遠不變。」

小衡急急他說了這句話后,便沉默了。

周圍靜得出奇,別墅籠罩在夜幕中。

然而寂靜之中也會潛藏著聲音,像夜空中飄浮的雲朵,庭院里樹葉的墜落,房屋建材的破損,這些聲音重合起來,會發出極其微小的聲響的。

輊哲專心聆聽著黑暗中的聲響,小衡輕輕問他:「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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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哲豎彎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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