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晚飯的時候，五條悟拎出了一個瓷白的小瓶子。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轉了轉瓶口，問對面的少女：「你應該沒喝過酒吧，要嘗嘗嗎？」

橘町枝盯著瓶身看了幾秒，慢慢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五條悟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如果被人知道，我試圖勸說他未成年的女朋友喝酒，就算是傑的話，應該也會忍不住揍我的」。

這個想法在大腦中停留了一秒，五條悟單手撐住下頜：「橘町枝同學，太好說話的話，很容易被人得寸進尺呢。」

他只是隨口一說，對面的少女卻搖了搖頭：「五條君是個好人。」

「……」莫名其妙被發了卡的五條悟，「哈，好人？」

這個說法，他似乎從生下來就沒聽過啊。

橘町枝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繼續看著瓷白的瓶子，就像在等他倒酒。

那雙淺薄荷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淡的近乎透明。五條悟莫名有些不爽，捏著瓶口的手伸過去——然後，在對方面前的杯子里，倒出了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飲料。

橘町枝微笑了一下，表情毫不意外。五條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後哼了一聲。

「我開動了。」他不太高興地說，喝了口飲料，夾起第一筷子紅豆飯。

吃完飯後，橘町枝自覺去洗碗……擺盤子。在機器咕嚕嚕運作的時間裡，五條悟嘴裡叼著個棒棒糖，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還有十幾分鐘……」白髮青年瞄了眼機器上的剩餘時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來交換問題吧。首先，你決定要成為咒術師了嗎，橘町枝？」

「……」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被提問的那個也愣了愣。

幾秒之後，橘町枝反應過來，轉頭看向倚在門邊的青年：「五條君，這是在認真的發問嗎？」

「唔，不然怎麼樣？」五條悟把墨鏡往上一推，「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像是綜藝問答節目的主持人和選手？那樣很無聊啊。」

「當我沒說。」少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嗯，我確實決定了。」

五條悟沒有立刻說話。

「如果你中途害怕——」過了一會兒他說，突然又停了下來。

「不，完全不一樣……」最終，五條悟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他站直身體，居高臨下的俯視對方，「既然不打算改變主意，下周一也就是後天，去咒術高專報道吧。」

「高專？」橘町枝下意識重複。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五條悟豎起兩根手指，「全稱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也是日本僅有的兩所咒術學校之一。」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耳邊是洗碗機運作的聲音，空氣中浮動著細微的灰塵顆粒。在聽覺與視覺達成的微妙共感中，橘町枝短暫的恍惚了一瞬間。

十四歲那年的假期，她去找隔壁的夏油傑問一道數學題，開門的人是他的父親。

那時他們剛認識兩年，還不是男女朋友，夏油傑的父母也沒像後來那樣表示過異議。對於鄰居家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姑娘，總會儘可能的多照顧一些。

有一次她獨自在家，高燒到失去意識，還是夏油傑的媽媽及時發現，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叔叔好。」十四歲的橘町枝說，「我來找夏油哥哥。」

「你好，小町枝。」對方指了指夏油的房間，放輕聲音說，「傑正在收拾東西呢，不讓我們幫忙。」

夏油傑的房門沒關，橘町枝在門口探頭，看到他正在打包衣服。旁邊的桌子上乾乾淨淨，只放著一封……

「夏油哥哥，這是什麼？」

橘町枝扒在門框邊，伸長胳膊，指向桌子上的東西。

房間里的少年留著半長的頭髮，黑色的髮絲披散在腦後，似乎剛起床不久。看到她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招呼說：「早啊，町枝。」

「早。」橘町枝說，「所以那是什麼？」

在第二遍提問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上面的字——

是一封錄取通知書，上面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夏油哥哥要上高中了？」她彷彿突然意識到這點，「是在東京的……但是，我記得你之前的目標是立海大？什麼叫咒術學校？咒術？和哈利波特有什麼關係嗎？」

「啊，既然被看到了，那就沒辦法了。」面對她連炮珠似的問題，夏油傑只瞄了眼桌上的通知書，用棒讀的語氣說，「你發現了我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實我是一名即將入學的巫師。」

橘町枝：「……」

橘町枝：「延遲五年入學的巫師嗎？」

「哎，瞬間就被戳穿了。」夏油傑笑眯眯地說，然後在抽屜里翻了翻，「來，張嘴。」

橘町枝猶豫了一秒：「我媽媽說，最近要控制三餐之外的……」

雖然這麼說著，卻乖乖張開了嘴。

夏油傑看了她一會兒，伸出的右手向前——用一樣小小的東西，在少女額頭上輕碰了一下。

又在橘町枝伸手捂額頭的時候，反手放進了她外套的口袋裡。

「又忘記了，該對我說『不』的時候，要大聲地說出來。」黑髮少年有些無奈地說，「作為懲罰，本來給你準備了三顆糖果，現在只有一顆了。」

「欸……」橘町枝下意識說。

她把手伸進口袋，摸到包裝紙光滑微涼的外殼。抬頭看到夏油傑含笑的表情，臉有點微微紅了。

「但是，說好要控制三餐以外的……」

「真的不想要？我會當做你是認真的在拒絕？」

「……，不，不是……可是……」

「我問過阿姨了，放心，一顆糖沒關係。」夏油傑聽著她自相矛盾的聲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女的發頂，「阿姨早上出去了吧，中午要留下來吃飯嗎？」

橘町枝鬆了口氣，又摸了摸口袋裡的糖果：「啊，我打電話問問。」

在那個早晨，本來只打算問一道數學題的橘町枝，最終蹭到了一頓午飯。

五年之後，在一個相似的中午，橘町枝從第二個人的口中，聽到了這個學校的名字。

不同於當初那個茫然的女孩。這一次的她，即將踏入那個未知的世界。

「……關於學校里的教學內容，就等報名之後再說吧。」五條悟說，「雖然並沒有相關的『約束』，不過實際上，咒術界還是遵循著一定的保密原則。」

男人清了清嗓子：「剛才就算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你聽說過『天與咒縛』這個詞嗎？」

「……」橘町枝心想，這也算是一個問題？

如果五條悟跑去監考，可能會成為那種看著學生抓耳撓腮欲生欲死，最終在考場上透題的「名師」吧。

想歸想，她也沒那麼不知好歹。

於是少女誠實地搖頭。

得到否認的答案之後，對面的男人並沒有繼續解釋。而是睜著那雙蒼藍色的眼睛，隔著墨鏡盯她。

橘町枝：「？」

「……小枝同學。作為一名好學生，這個時候應該主動提問：五條老師，什麼叫天與咒縛？」

橘町枝哦了一聲，用棒讀的語氣說：「好的。五條老師，什麼叫天與咒縛？」

五條悟：「……」

五條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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