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 2
清晨，蘇涯很自覺早起，一大早就把屋子內外搞得乾乾淨淨。
這讓提著掃把來找茬的蘇奶奶神色和緩許多，但是也沒有幾句好話：「下賤骨頭，倒比你那倒霉娘有眼色得多。」
想到那個蘇涯私奔的親娘，蘇奶奶臉又拉得鞋拔子長：「還愣著幹啥？不知道待會兒有啥人來嗎？這是你能待的地方嗎？」
「趕緊走，別耽誤事兒，要是你爹這事成不了，」她提著掃把攆著蘇涯往村口走，倒三角眼睛凶光頻閃：「看我不把你餓個十天八天！」
蘇家村是個偏遠的小山村，私奔在當地是震動鄉里的大丑事。如果不是嚴打剛過，這被逮到的兩人可是要浸豬籠的！
蘇奶奶是高傲了一輩子的人，又重臉面，蘇涯她娘可是讓她甚者是整個蘇家都丟盡了臉，蘇奶奶可不恨死她了？
連帶這蘇涯這個私奔□□生下的賠錢貨也討不了半點好。
蘇奶奶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兒子把聞名鄉里的張麗麗娶回家，讓私奔的賤人後悔，也讓自家好生在蘇家村威風威風。
雖然張麗麗要的彩禮非常高，蘇奶奶給不起。但是，王嬸暗示過她了，王家村的王麻子說了，只要她把蘇涯和王麻子兩人催做一對，這彩禮，王麻子給出了！
蘇涯剛到村口，迎面便撞上了王嬸一行人。
她看見中間那個扎著麻花辮，大眼睛，高鼻樑的女人，猜測應該就是她未來後娘——張麗麗。
感受背後蘇奶奶殺人般的眼光，蘇涯心頭一動，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佯裝避開這一行人，往王家村一頭扎去。
這一頭，王嬸一行人被蘇奶奶滿臉笑容地迎進了家裡。
張麗麗剛一看到蘇家那矮小狹窄又黑暗的房子，心裡老大不願意。然而，一進家門，才發現大有乾坤。
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陳舊的傢具被擦得閃閃亮亮，破爛的邊角被小心翼翼用破碎布頭包住，像是長了一朵朵小花。
歪歪扭扭的桌椅也被心靈手巧的主人用藤繩編織，不僅加固，而且還多了幾分野趣。
張麗麗也是家裡家外一把手，然而日常繁重的家務已經讓她苦不堪言，哪裡還有這份心思和這份巧手把家裡布置得這般的舒服怡人？
王嬸一進家門，也是大驚：「哎呦，蘇嫂子，你這家可真是不得了，這講究的模樣都像是城裡那大戶人家了！」
蘇奶奶就愛聽別人誇她，更何況是拿那城裡人和她比，可不是樂開懷了嗎？
她擺擺手：「王大姐，哪有你這說得那麼誇張？」
「不過，別的不敢說，家裡這一塊你就給我放心，我這孫子孫女都是家務活的一把手！」蘇奶奶笑眯眯地看著張麗麗：「麗麗，只要你嫁進我們家，我肯定心疼地不肯讓你搭一把手，這家裡活都讓他們幹了！」
張麗麗看了看井井有條的蘇家，又撇了眼滿臉通紅憨厚沉穩的蘇父，心想，雖然蘇家窮，但是蘇家人看起來又好相處，家務活也厲害，要不然……
蘇涯腳程快，加上心裡藏著事兒，她很快就來到了王家村村口。
剛一看到王家村的幾個字，系統「叮咚」一聲上線。
「檢測到進入任務的關鍵地圖，現已開啟地圖導航功能。」
下一秒鐘，蘇涯眼前一黑，再一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出現了一3D導航路線。初始點就是王家村村口，而加紅加粗的終點就是王東的家。
蘇涯故意不按照導航的指引走，耳邊立刻響起冷硬的電子音：「檢測到試練者有錯誤執行任務的行為，請試練者立刻改正！」
她皺著眉頭，這個系統究竟有多想她安安分分完成任務？
蘇涯臉上不動聲色，跟著系統指引的導航前進，然而路上卻不經意地撿了幾顆碎石子和鋒利的瓦礫片，和昨天藏起來剪布頭的剪刀放在一起。
一路上，蘇涯發現系統指引的路線全都是偏僻的小路，人煙稀少，她幾乎沒有遇到王家村的人。
這個路線讓蘇涯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走了半個鐘，系統歡呼：「試練者已到達終點，現在請試練者敲開成功的大門吧！」
蘇涯抬頭，眼前是一棟紅磚白瓦的大房子，在周圍黃土對壘的泥房子包圍下，顯得極為鶴立雞群，在這貧窮的農村裡算得上氣派的存在。
她看了看敞開的大門，果斷繞到了背後。然後，「噌」一聲，在系統目瞪口呆中，躍到了人家家裡的牆頭。
爬牆，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挑選的位置很好，小小一個人趴在牆頭，剛好能通過夾角的窗欞看到家裡的男主人——王東。
王東為人儒雅，留著修剪得體的黑白鬍須，帶著圓圓的黑框眼鏡，手腕上是新簇簇雙獅手錶，瞧著就慈眉善目，像是個教書人家。
他正在桌子邊批改試卷，看到高分的試卷，臉上笑得開懷，還特意將那幾張高分的試卷放在旁邊。
蘇涯趴在牆頭，看不出什麼，便將視線轉移到室內布置中。
整個房間非常空曠，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櫃，便再無其他傢具。然而，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了三張國畫，俱是仕女圖。
仕女圖上美人眉目盈盈，笑意融融。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開放初見端倪，文化、思想對比七十年代有了極大的解放。讀書人在房間擺上幾本書，畫上幾幅不傷風化的仕女圖不算什麼。
然而，讓蘇涯覺得奇怪的是，這三幅美人圖看著都不太協調。尤其是眼睛，讓人覺得幾位不舒服。
就好像錯位一樣，似乎眼睛畫的地方不對。
不等蘇涯思考出什麼，她眼角餘光突然看到有個男人朝她這邊走來。
她立刻跳下牆頭，拍拍灰塵，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等到那個扛著鋤頭拎著半濕漁具的男人走近的時候，蘇涯先打了招呼：「叔啊，你是住在這旁邊的人嗎？」
鋤頭男人驚訝地看了看她：「丫頭，你打哪來的呀，我咋沒見過你？」
「我就住在這兒，」他指了指王東家旁邊的矮小泥房，「丫頭，你要幹啥子？」
蘇涯心頭一喜，指了指王東家，小聲說：「叔，我來找王東叔。」
「王老師啊！你是他學生？」
「不不，我哪能呀，」蘇涯漲紅了臉，連連擺手，難過道：「我家裡窮。」
她這麼一說，鋤頭男人恍然大悟，也理解了小姑娘扭捏的心情。
「丫頭，別不好意思，你儘管去找王老師，他肯定能幫你！」
蘇涯還是不敢，「叔，雖然我很想上學，但是我和王東老師又不認識，哪能讓他白幫我呀！」
「沒事！王老師可是個大好人，幫過的人不知多少。你也不用說回報啥子的，王老師也不缺，你就和之前那幾個丫頭一樣，一放假來看看王老師就行了。」
他剛說完，蘇涯更加憂慮了。
她瞟了瞟鋤頭大叔壯碩的身軀，剛想問，他是否可以和她一起進去的時候。系統突然「嗶卟嗶卟」地紅燈警告：「檢測到試練者有作弊的嫌疑，請試練者立刻改正！」
蘇涯話音硬是一轉：「叔，那我就進去了。不過，我怕到時候王東老師拒絕我，我難受，如果半個小時我還不出來，你可不可以進來找我？」
鋤頭大叔完全不覺得大好人王東會拒絕蘇涯，但他還是老好人地點點頭，「行，丫頭，你大膽進去，叔在外面等你。」
蘇涯深吸口氣，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踏入，還非常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王東聽到了敲門聲，從房間里探出頭來：「誰？」
他看到是個不認識的小姑娘，和善笑笑：「是哪裡來的丫頭？外面曬，快進來歇歇。」
蘇涯心臟跳得飛快，「撲通撲通」轟鳴一般，但還是一步步往王東走去。
「王東老師，你好！」蘇涯緊張得漲紅著臉，撲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希冀地看向王東：「我，我是蘇家村的招弟……」
迎著王東鼓勵的微笑，蘇涯似乎鼓起來所有的勇氣，大聲喊道：「王東老師，我想讀書！」
七十年代末期，高考恢復。雖然由於上山下鄉運動消停，大批的待業知識青年回到了城市。然而，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念頭又在所有中國人的心中燃燒。
王東也不奇怪她一個女孩子有這種念頭，甚至笑容更加和善了。
他推了推圓圓的眼睛，笑得像個彌勒佛：「老師最喜歡愛讀書的孩子了，快進來，老師和你談談。」
他站在門邊，向蘇涯招招手。
蘇涯咽了咽口水，由於得到了認可，雙眼更加亮閃閃。
「好！」她開心著蹦跳進門。
在進門的一瞬間，蘇涯敏感地察覺到了王東隱晦打量她身體的視線。
然後，他滿意地笑了。
王東跟著進了房間，不動聲色地關上了門，落了鎖。
他拿出個待客的杯子，給她倒了杯紅糖水，遞給她：「蘇家村離這裡不近吧，大老遠來的，喝口水潤潤喉。」
杯里的紅糖放得很足，黑紅黑紅，散發著甜滋滋的味道。
蘇涯是真的被誘惑到了，她重生到這裡已經整整八個年頭了，從來沒嘗過甜的味道。
按照一般的套路，她絕對不能碰這杯來路不明的紅糖水，再裝作不經意把這紅糖水倒了。
但是，這是紅糖啊！八十年代的紅糖啊！
浪費食物，非常可恥。
蘇涯捧起紅糖水，一口喝盡。
啊，是幸福的味道。
蘇涯瞟了眼王東，看到了他更加滿意和更加放鬆的眼神。果然，如果一個貧窮的女孩子能夠堅定地不喝紅糖水，必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而且，蘇涯相信，如果名振鄉里的大善人王東想動手，絕對不會用下藥這麼爛的手段。最起碼，也應該會和她先談天說地一番，再暢想未來一番。
不拿到她的把握，王東是不會先動手的。
所以說，紅糖水是真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