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這樣近的看你

這個秋季已經抵達。遍野的黛綠，橙黃，繚繞心間。

一個人走在望不見頭的藍里，心底是滿滿的想念。給你的信，還握在手裏，身子卻一步步遠離，遠離這霓虹滿布的城市。

這裏，沒有墨綠的信筒，沒有可以傳遞你的聲音的電話線，沒有了你，不常有，但每一次都異常溫柔的問候。

我依舊自若。我骨髓里的與你相同的倔強，一直不停歇的流淌著。

於是我堅定了又堅定，走下去的信念，我會，找到你。正如我當初許諾一樣，找到你，擁抱你，然後我們相愛，永不分離。

逐漸變得倦懶，不是憂傷，不是身體疲倦，只是深深的想念。

倦懶，只因為，大片大片的田野在一瞬間變得橙黃。被佔據得很滿的心，裏面沒有空隙。迅速變藍，變暗最後灰濛濛的天空，望不到它的盡頭。

我在這一季，決定孤身去找你。我在信守，當初的約定。

湖水變得森涼，輕輕踩踏，漾起細小的浪花嬉戲在小腿肚。反覆觀望，天依舊是遠得不能盡收眼底。

這一天，我到一個湖邊，你知道的，我總貪玩，不要擔心，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明日，我會繼續我的路程。抵達愛的路程。

次日，我上了能夠直達你的城鎮的火車。我所在的車廂，下鋪是一個始終抱着結他的大男孩，眼神犀利，卻沒有絲毫的傲慢。寡言，但我似乎可以聽到他與音符時刻都有的歡快，悲傷的源源不斷的對白。每天都會輕輕彈唱，有時歡快，偶爾悲傷。

不知為何，我聽進了心坎里。彷彿你近在身旁，卻述說着無盡的蒼涼。

我們快要，就快要見面。忽然緊張的心臟崩到嗓子裏。

你說，你相信一切形式的愛情，也堅信着，只要相信，就會地久天長，天荒地老。

這樣執著的信念，使我將你定位成了一個虔誠乾淨的牧師。

你確實如我所想得乾淨著，內心小小的城池，盤繞寂寞的藤蔓。是寂寞的，還帶着點措慌。不含雜質的嗓音，透露了你的孩子氣。

你的孩子氣你的寂寞連同你的執著虔誠的思想，我一直，也會永遠的深愛着。

同樣的，你也是讓人感到安穩的。不同於其他，你是細心的。

我生病，從沒有告訴你，你卻每一次都能察覺得到端倪總是溫暖的問候，那麼多的問候，卻只有你的讓我覺得溫暖。只是直到現在也未能找出這特別的原因。

快要見到你。你是怎麼樣的呢？

雖然未曾謀面，但層層雲海里，我定能辨得出哪一個是你。並且一定準確無誤。

我想起了你的溫柔，我的自負。你的寂寞，我的倔強。

枝葉在日光下所形成陰影，我想，我快要見到你了。

知道么，能夠遇到你，我一直當作是神的賜予。

我來到這片土地，頭頂着略微稀薄的空氣。

從未想過，第一次見你，竟是在這片只有泥土味道的荒涼之地。

見到了，你的母親。卻沒能看見你。

你的母親，這位曾經和我在電話里談笑自得的女子。看起來瞬間的蒼老。昔日的光亮，連同聲音的清涼，都在這無數你離去的夜晚裏消磨殆盡。

只是，語調依然溫和。

她，還是你值得自豪的母親。她，還是你深愛的女人。

我們，你深愛的兩個女人，都在這裏了，她們都還愛着你，她們都如你所願的那樣的好好的，而你……怎麼這麼狠心的就離開她們……

我很想哭，眼淚，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可是想到身邊的這位慈愛的母親，她同我一樣，或甚於我的悲傷，不忍的噙住淚水，不讓它落下來。儘力的平穩的心情，

了解了你最後這一段時間的情況。她在說着你的時候，臉上一直淌著淚水。我最終也泣不成聲。

一切終究成為了一個小型的喪會。雖然我是不想的。

我走到了你的前邊，定定看着那黑框的照片，裏面鑲著的，是我的深愛的你。神情毫不轉移。

這樣近的看你。

和你離得如此近。

第一眼這樣的看見你，看見你的眉眼，分明的下顎，眼睛裏的倔強和深情，便無法自拔的沉溺。

她，那樣悲傷地哭着，她在一遍遍的問你為什麼這樣狠心，丟下她和你的父親……

我在一旁靜默的看，心房早已缺血太久，血管被堵塞不通，神經鎮痛。我也在問你，我在問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寄予我們的未來美好的希望，卻迫不及待的先離去呢……不是說好，相愛到老，老到死去……

那麼多人，那麼多的問題，親愛的你，何時才能夠答完。

你的父親，站在離你的墳很遠的地方，我猜，他比我們還要難過，只是他與你有着同樣的主義，不想讓我們看見男人的脆弱。

你說你的父親總是堅強，那你看到了么，你離去后他也是在你墳前掉了眼淚的吧？他也老得蹣跚了。

你的母親，情緒好了一些時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對這位正在老去的母親說：「阿姨，我想和他在這裏說一會話。」見她不放心的神情又加了一句「我一個人可以的，識得路。」

當所有的人離去，我留在這裏，享受嚮往已久的獨處。

日光即將散盡留下夕陽的影子在這片殘頹的山地上搖曳。夕陽的影子將這裏染成一片殷紅，卻如何也照不亮我悲傷的心。

餘溫未退，可是卻感到那麼涼。

我說，見到你，擁抱你。可是……你離開的這樣遠，讓我如何，如何才能抱緊你呢？

一個人在這裏，忽然發了瘋似的想觸摸得到你，於是竟然開始掘土，然而進行到一半，手指卻僵住了。不禁的笑自己傻。

挖破了手指又如何呢？得到的不過是一塊石板，就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得到的，也不過是風能吹散的骨灰。

是，無論如何，無論是怎樣的快。還是未能見你最後一面。

親愛的你，一定不要責怪我。責怪我的貪玩。

我決定守夜。

雖然過去，一直怕孤身一人的夜。可是這裏有你，我知道。

遠處似乎有鳴笛，望過去，仍是一片荒涼。悠揚的傳到這裏，曲調哀絕，似乎帶着穿越時空的思念，漫漫無際的渲染了沉寂的夜。

點一支浪漫的蠟燭，火光在風裏搖曳，這是我這一生里最浪漫的夜晚。

你能夠給我浪漫，你會成為我全部的愛情，很久，卻又是不久以前，我這樣說着。

風輕輕地搔弄似乎帶着你的鼻息。

這裏，有你相陪，有這悠揚的曲聲。有浪漫的燭光，這樣柔情的夜裏，還有什麼可怕

想恨你，給過我斑駁的甜蜜，卻又帶走自己，留下空的軀殼只能夠供我躲避悲傷。

可是還愛你，你給的這溫柔的夜在朦朧里浪漫的搖曳着我們的愛情。

站在大風吹過的那個站台，凝望着那顆深戀的心臟，它輕微搏動，裏面承載的，是一片寂寥的小天地。

這無聲的對白，深情地凝視。親愛的我們異地，但始終一起。

終是生死的分隔。但依然相愛如同不曾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