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話

第三十七話

竹水鄉,顧名思義,是個滿是竹子和水的地方,地理意義上來說,竹水鄉算是濕地,可為什麼沒發展成旅遊景點的原因,曹煥在下車的那一刻算是明白了,兩邊河道里淤泥堆積,漂滿油污和垃圾不說,竹子雖然隨處可見,但看起來都營養不良且吸飽了尾氣,整體黃焦焦的,一點生氣也沒有,葉子上手摸起來甚至還油膩膩的。

「來!讓讓啊!」

曹煥趕緊躲開,一大盤不知重複使用了多少遍的黑色廢油傾灑進了河裡——這已經是他從下車到現在,遇見的第三盆了。

鄭盛家人戶籍所在地的鄉村派出所不過一兩百平方米大小,正值中午時間,裡頭只有零星兩三個人在,且都是年紀較大,操作不來電腦的。莫達拉拿出證件,與他們解釋了好多遍,可對方口音太重,且似乎也不太理解莫達拉說了些什麼,幾人嘰里呱啦講了半天,結果誰都不懂誰的意思。

「我服了,這可怎麼辦。」

莫達拉放棄了,癱在椅子上,仰頭朝身後兩人抱怨道。這裡的人雖然溝通不了,不過還挺熱情,給三人都泡了茶,笑著陪他們坐著。

「寫字唄,字總認得吧。」

曹煥擠開莫達拉,坐到了椅子上,他面向對面微笑著點頭看他的老爺爺,抬手做了個寫字的動作。老爺爺先是疑惑了一會兒,隨後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慢慢走向前台後邊,拿了個勺子出來,還用熱水瓶里滾燙的水沖洗了一下,才遞給曹煥。曹煥尷尬地笑笑,猶豫地接過勺子,不知道說什麼好,莫達拉在他後面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手哐哐哐拍在椅子背上。

「我有帶紙筆。」

譚北海說著從外套內兜里拿出一隻印著卡通圖案的筆,筆身有一條小縫,可以抽出小張的便簽紙來。

「哇,譚sir你可真是哆啦A夢啊,這筆我初中的時候作弊用過。」

譚北海笑笑,將筆遞給了曹煥。曹煥扯了張便簽,往上寫著字,他盡量將字放大,方便對面眯著眼睛的老人家看,當他才寫了一半的時候,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了,來人穿著制服,手中抱著裝有小番茄的透明保鮮盒,一臉警惕地看著屋裡這三個不認識的人。

「你們……有什麼事嗎?」

終於來了個年輕人,而且還是個姑娘,莫達拉覺得到了能發揮自己特長的時候了,他整整頭髮,一手背在身後,將證件甩給對方看,停滯幾秒后,他瀟洒地一甩證件本,讓其穩穩落入胸袋中。

「調查需要,來查幾個人的資料。」

姑娘不吃莫達拉這一套,她嫌惡地斜乜了莫達拉一眼,徑自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后把保鮮盒放下。

「之前有聯繫過嗎?現在不是全國聯網了,怎麼還要親自過來查啊。」

莫達拉一看自己魅力沒起作用,他清清嗓子,走回原位拿起茶杯不說話了。

「是這樣的,發現了一點問題,所以要過來問問。」

譚北海溫和地接道,姑娘貌似不是太願意搭理他們的樣子,坐下身打開了電腦。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管財務的,今天星期六,能查的人要再過一個小時才會來上班,你們等會兒再來吧。」

「好的,那人來了可不可以麻煩你電話通知下我們?我們先在這附近轉轉。」

曹煥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了便簽紙的反面,放在了姑娘桌上。姑娘盯著電腦屏幕,沒去看他們三人,也沒去看桌上那張紙,她滑著滑鼠點了會兒才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好的知道了。」

曹煥看了眼手機,這地方挺偏僻的,周圍也沒有快餐店或者咖啡店可以消耗時間,且他現在感覺有些餓了。

「我們是先去吃個飯呢,還是直接去鄭盛老家看看?」

「曹神我餓了,剛才那姑娘手裡拿著的小番茄看起來挺好吃的。」

「那你再進去問她要。」

「我看地圖上顯示,鄭盛家離這裡不算遠,就在這條路中段的位置上,我們一邊走,一邊沿路看看有什麼農家樂之類的隨意吃一點吧。」

譚北海把手機地圖展示給兩人看,總路程不到兩千米,但實際走下來,一邊是農田和大山,一邊是大門緊閉的個人住宅,哪有什麼農家樂,就連店鋪都很少,而且還都是農具用品店。結果,三人一口飯沒吃上,倒是先到達了目的地——鄭盛老家。

「就這地方?」

莫達拉核對了兩遍地址,不得不承認眼前這棟鬼屋,確實就是鄭盛的老家,院牆雜草叢生,後門鐵皮都銹成了沫沫,一手摸上去,簌簌往下掉。

「側面證明了04年失蹤至今是事實。」

圍牆很矮,曹煥往後退了點,跳起來想看看牆裡面的情況,他摸摸下巴,思考爬進去的可能性,可牆頂上扎滿了碎玻璃及鐵絲網,沒有一絲縫隙,完全沒地方下手。

「這門能開嗎?」

曹煥把目標轉移到了鐵門上,他試著推了推,出乎意料地,這門竟然輕易豎直倒了下去,「哐當」一聲,炸起了一地的灰塵。

「我天!咳咳!」

曹煥趕緊捂嘴往外跑,但還是吸進了幾口刺鼻的灰塵,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行啊,曹神,大力士啊。」

莫達拉站得挺遠,隔岸觀火,他抱胸等著這陣灰塵過去后,第一個走進了院子中。

「擦一擦吧。」

譚北海從背包小袋中拿出一包濕巾遞給曹煥,曹煥在咳嗽間隙中向譚北海道了謝,一鼻子擤在濕巾上,鼻涕中全是黑色的灰塵點點。曹煥等灰塵下去了,拿手揮了揮空氣中漂浮的塵絮,踏進了荒廢的院子中。地面躺著不少缺胳膊少腿的木椅,牆角的兩隻水缸也是破的,雜草在其中長得茂盛,竄得老高。兩層的水泥樓房四周爬滿了綠色的植物,包裹進了一些原本靠牆立著的工具,頗有些末世廢土風。

莫達拉站在前門邊,仔細研究著左右兩扇開著條縫的木質大門,兩邊門把上堪堪掛著一把古老的銅鎖,看似搖搖欲墜,門的中間雖用鐵鏈繞了好幾圈,不過鏈條已經被人給剪斷了,他輕輕一推,門就吱呀地叫喚著往裡敞開。

「哇,這亂的,簡直是搶劫現場。」

莫達拉比較謹慎,沒馬上進去,只伸了個頭往裡瞄了一眼。屋裡只要是原本應該立著的傢具,基本都處於翻倒的狀態,有抽屜的,抽屜里的東西也全掉了出來,分散於地面。莫達拉繞著一樓走了一圈,奇怪得很,沒看見任何全須全尾的日常用傢具,他沒待太久,畢竟霉味實在是過於濃烈,屏住呼吸都能從毛孔里鑽進去,他吸了會兒實在受不住了,逃也似地跑進了院子里。

「看來早就搬走了,空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掛歷是03年的。」

曹煥指著牆上歪斜著的掛歷道,掛歷只靠一顆生鏽的釘子支撐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來。莫達拉點點頭同意道:

「符合之前查到的信息,這家人是04初消失的。」

「有沒有可能是被殺害了,埋在了地里?」

莫達拉愣了下,慢慢低頭往自己腳邊看了一圈,他往水泥地部分的方向挪了挪,道:

「那鄭盛能不報案?……靠,別是他本人殺的吧……曹神你不放心的話,要不我陪你挖地?」

「去隔壁問問吧,他們可能知道點什麼。」

譚北海環視了一圈屋子,也確實沒什麼可用的信息,他撣了撣手上的灰往屋外走去。

「隔壁?等等,我記沒錯的話,隔壁好像就是那女孩家啊,那……」

莫達拉後半句話被突然炸起的鞭炮聲給淹沒了,隨著鞭炮聲響起的,還有越來越近的嗩吶鑼鼓聲,這串鞭炮炸的時間著實有點久,約莫過了五分鐘才停。

「什麼情況?」

曹煥放開了捂著的耳朵,往後門跑了出去,嗩吶的樂聲是從前門的方向傳來的,他繞到前門時,剛好一列隊伍從他眼前走過,踏著火藥的煙霧,朝著五六十米外的一片喜慶的紅色而去。

「喲,結婚啊。」

莫達拉趕過來,雙手插兜道,他話音剛落,又一串鞭炮炸了起來,三人均是皺眉捂起耳朵,足足等了三四串。

「我耳朵要廢了,這算是接完新娘子了吧?走,過去問問。」

莫達拉小拇指掏掏耳朵,先一步走在前邊帶路。與鄭盛家的破敗形成鮮明對比,隔壁這家不僅蓋了有四層,且豪華得很,在陽光下金閃閃地發著光,方圓幾里內都散發著金錢的味道。再看周圍,沒有一家是像這家這樣如此顯眼的。大門內的院子里賓客滿座,門口不遠處站著位穿著一身紅的中年女人,女人手中抓著一沓紅包,臉上堆滿起褶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哎喲,你們是哪家的啊,來了都是客,快快,快進來。」

女人餘光瞥見三人走來,馬上轉過身伸出雙手來迎接。莫達拉擺了擺手,向後邁了一步拒絕了女人的熱情,他把證件亮了出來,站原地等女人看清上面的字。女人的笑容慢慢從她的臉上消失了,換上了一種警惕的冷漠,她直起了身子,撇了撇嘴,面色不善地看著面前的三人,再開口,語氣變得冰冷異常。

「安湖來的啊,什麼事。」

「我們來是想問一個03年的案子,關於你女兒……」

「我女兒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今天我兒子結婚,能不能不要來觸霉頭。」

女人眉頭皺得死緊,用力地揮了揮手,好像在驅趕什麼極其厭惡的穢物。

「你這是什麼意思,妨礙公務是吧?」

女人一聽莫達拉這威脅的語氣,不但沒有驚慌,反而更生氣了,她提高了聲音叉著腰喊道:

「有完沒完了!」

「發生什麼事了?」

一位瘦癟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小心地判斷著眼前的場景是什麼情況,女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馬上堆起笑臉把男人往門裡推。

「沒事沒事,親家公你繼續回去吃酒去,就幾個問路的。」

女人帶著男人回了座位,跟那桌人寒暄了幾句后,再次大步走了出來,將門外三人引到了圍牆拐角處。

「那案子早結了!今天來跟我說什麼說!鬧事啊!」

莫達拉也沒好臉色,但顧忌著不能隨便打人,硬是忍下了拳頭,他擼起了袖子抱臂站著,胳膊上猙獰的老傷疤因此露了出來,顯得極其社會,這是他曾經實習時抓搶劫犯遭遇抵抗而被划著的,大約有二十厘米長。

「問你你就說,不然現在就把你銬走,看你兒子還結什麼婚。」

「你!」女人氣結,胸膛不住得上下起伏著,「別以為你是警察,就能為所欲為了!」

「當年為什麼撤案?」

三個人都比這個女人高很多,把她圍起來時,確實削減了不少女人的戾氣,她也是個會看場合的人,氣憤地瞪了每個人一眼,不情不願地回答道:

「她撒謊了,害得我們忙活了半天,還死不承認,丟了我們全家的臉。」

「撒謊?為什麼撒謊?」

「我怎麼知道!想引人注意唄!她從小就這樣,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經常撒謊還總搶自己弟弟的東西,本來那次去安湖就沒打算帶上她,我們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哪負擔得起多一個人的旅費啊,結果還是鄭老師慷慨大方付了她的費用,沒想到她還反過來害鄭老師!」

「哦,不是大戶人家。」莫達拉抬眼看了看那豪華的房子,戲謔道,女人清了清嗓子,一臉警惕地盯著他,「講講出事那天的事。」

女人又想撒潑,但她看了看周圍三人,最終咽下了嘴裡的話,不耐煩地哼了聲道:

「那天,我和孩子他爸帶著我們兒子去遊樂園玩了,遊樂園一張票多貴啊,她還算懂事,說自己不去了,想叫鄭老師叫過來幫忙輔導功課。我們想這樣也好,有人幫忙照看著,畢竟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在旅店裡出點事怎麼辦是吧,我們也擔心的,誰知道,我們一回去,她就哭著說鄭老師……那個什麼她,那可是我自己女兒啊,我能不心疼嗎,就報警了。嘖,現在想想,當初真不應該相信她!」女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皺著眉頭揮舞著手繼續道,「當時一起去安湖玩的鄉親們人還不少,她一鬧,大家都知道了這事,結果報告一下來,根!本!沒!那!回!事!而且都已經弄到檢察院了,又被人家退了下來,哎喲,我面子都丟盡了啊,她還不肯承認自己撒謊!我還得點頭哈腰地一個個去跟鄉親們解釋,你們不知道,這些人啊,個個都是大嘴巴子,不說清楚了,要是傳出去她被人搞過,以後嫁人彩禮肯定會比別人家的少很多的啊!到時候我再怎麼解釋都沒用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憑什麼啊你說是不是!想起來我就氣!」

「積點口德吧,你女兒都死了,說到底都是錢錢錢。」

曹煥聽不下去了,難得生氣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女人,女人一聽這話,像被戳中了心思般,臉突然漲得通紅,氣得「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完整話來,她原地跺了跺腳,滿嘴難聽的罵人話就出來了,指著曹煥哇啦哇啦地噴口水。譚北海往前一步,將曹煥拉到了自己身後,擋住了女人的視線。

「辱罵警察也夠關你好幾天的了,要不要試試?」

莫達拉從腰間摸出了手銬,「咔噠」一聲,就把女人那指來指去的手給銬上了。女人一下子沒了聲響,剛才那股囂張的氣焰終於在看到手上的手銬時熄滅了,她有些慌張地結巴道:

「我、我兒子今天結婚,你、你們、你們本來就是來搗亂的,還敢、還敢……」

「你看我敢不敢。」

莫達拉平常那種懶散痞勁一旦有了身份加持,怒起來簡直就是電視里的那種暴力黑警,女人被吼得抖了抖,不吭聲了,她氣息短促,時不時抬眼看看面前三人。

「報告究竟是怎麼寫的?」

曹煥從譚北海身後探出個頭來問道。

「就、就說沒有這回事。」

「你不是案子退回來后又去報了幾次案么,怎麼後來突然送起錦旗來了?」

「這麼久之前的事了,我、我不記得了!錦旗、錦旗那是因為人家警察查明白了,我肯定要送啊,這也有錯?!」

女人眼神躲閃,結巴道。三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女人有所隱瞞,且不是那麼輕易肯說出來的,莫達拉嚇都嚇了她還守口如瓶,著實難弄,今天他們是業餘調查,沒有理由真的把女人銬回去詢問,只能到這裡為止了。

「嘖。」

莫達拉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了手銬。一獲自由,女人馬上退開了好幾步,盡量遠離他們,她在不遠處朝這邊盯著,準備著誰一有動作,她就馬上撒腿跑走。

「最後一個問題,鄭盛家的人呢?」

莫達拉甩著手銬盯著女人問道,女人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又往後退了一小步,吞咽了一下回答道:

「鄭老師、他怕別人閑言碎語,影響到我們家,我們家窮,又不可能搬走,他、他就把自己家人接走了,當年就搬走了。」

「你們沒少去搬他家留著的傢具吧。」

「這!人都走了!那些東西又沒有人用,放著也是浪費!再說了,大家都去搬了!又不是我們一家!」

「侵佔他人財物罪,知不知道要判幾年?」

女人立刻捂住了嘴巴,憤憤地看著莫達拉。

「少干點壞事,積點陰德吧!」

莫達拉收好了手銬,揮了揮手和曹煥譚北海一起往回走。

「關鍵還是那份報告,警方不可能在報告否定案情的情況下提交檢察院去審理的。」

曹煥一邊走,一邊想那份至今未見到的報告上可能寫著的意見。

「那就很奇怪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意見不同,當時的辦案人員能不發現?就這麼提交上去了?」

「還有一種可能,報告意見是一致的,問題出在檢察院這邊,畢竟『移交過程中遺失』這點就很可疑了。」

「嗯,我跟你的想法一致。」譚北海同意曹煥道,「現在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報告不一致,中間或許發生了點什麼事,市局和檢察院的人都有問題;第二種,就是你說的報告是一致的,是檢察院的人有問題。」

「要這麼說的話,那還有第三種情況,大家都沒問題,只是主觀上對報告的判斷不一。」

曹煥補充道。

「我們在這裡猜來猜去也沒用啊,回頭找那個什麼綠源鑒定所調個檔案看內容不就結了。」

莫達拉大跨步地走著,他摸了摸肚子嘆了口氣,真的是餓扁了,腦子已經不想動了,特別是剛才從門外看到那家人辦喜宴一桌桌的大魚大肉,饞得他直想打餓嗝。

「是清源。」

曹煥糾正莫達拉道,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離他們從派出所走出來,差不多過了四十多分鐘,現在回去應該剛剛好。顯然譚北海也是這麼想的,他提議道:

「先回派出所查一下鄭盛家人的去向吧。」

「啊?能不能先吃飯啊,我好餓!」

莫達拉從靈魂深處發出了抗議。

「剛才來的路上你也看到了,就那油,你敢吃啊?」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我做鬼也要做個飽死鬼!」

莫達拉餓得眼冒綠光,一邊走一邊四處觀察,最後終於被他在村道口發現了一家賣燒餅的,他直接撲過去就買了五個。莫達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將五個燒餅疊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嚼了沒兩下直接吞了。

「哈!我莫漢三又回來了!」

莫達拉旁若無人地喊道,他正準備吃第二口的檔口,手機突然響了,他趕緊咬住餅,滿口袋找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莫達拉眼睛亮了亮,他朝曹煥指指手機,可曹煥不明白他意思,急得他一跺腳,接通了電話並將其免提。

「師哥,我查到程思甜這個人了!可費了我老大力氣了,你知道多難查么,全市那麼多個程思甜,人網路公司的配合度又低,要這個人的認證資料都跟擠牙膏似的,恨得我牙痒痒,而且啊……」

「行了,知道你辛苦,回去請你吃大餐!肯德基全家桶怎麼樣!」

「……您真說得出口,資料我發你手機上了,你等會兒自己看啊,不說了,我得忙去了,拜拜。」

莫達拉單手操作手機實在不方便,眼下啃餅最要緊,他直接把手機扔給了曹煥。曹煥點開信息里發過來的一張張照片,放大了看上面的信息。

「程思甜,女,30歲,安湖本地人,家庭地址是……菜……茉……茉莉小鎮18號。」

「茉莉小鎮是03年詩情畫意集團開發的第一個別墅項目,當時用了極其低的價格競拍下了安湖周邊饅頭山半山腳的一塊地,那塊地明面上是公有,但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問題,並沒有將那裡的十幾戶居民全部清退並安置,結果開發商到了那裡趕人時,發生了嚴重的鬥毆事件,造成3人重傷,10人輕傷,當時報道報出后,有人提出了為何詩情畫意集團能以如此低的價格競拍到那塊地的疑問,牽扯出了一系列的腐敗問題,最後以土地管理部門兩個副部級領導被撤職,以及開除主導茉莉小鎮競拍項目的詩情畫意當時的副總,而結束了整個事件。不過最後茉莉小鎮並沒有被收回,別墅也趁著當時的熱度全賣光了。」

譚北海向其餘兩人解釋了他所知道的關於茉莉小鎮的事情。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有印象。」

說到這裡,三人剛好回到村派出所,他們一進門,果然在櫃檯後面發現多了個人坐在那兒。電腦後穿著制服的短髮姑娘一見有人進來了,立馬笑容滿面地問好。

「您好,誒?好像沒見過你們啊,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

莫達拉剛吃得滿手麵粉屑,用紙巾擦過還是留了不少,他不想蹭在衣服上,便把自己一邊身子往曹煥那邊一撅,讓他幫忙拿證件。短髮姑娘接過曹煥遞過來的證件,一看,驚慌道:

「呀!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該不會是什麼逃犯躲到我們這裡來了吧?」

說到後半句話時姑娘放低了聲音,一臉的嚴肅。

「不是,就是來查幾個人。」

譚北海問姑娘要了張紙,他拿起桌上固定著的筆,往紙上寫上了鄭盛家失蹤的那四個人的名字,姑娘一邊看他寫,一邊往電腦里輸入,譚北海寫完了,她也差不多查完了,手撐著下巴看著電腦屏幕一臉疑惑。

「這裡顯示他們在一個戶口上,既沒有犯罪記錄也沒有死亡銷戶,沒什麼問題啊,你們要查什麼啊?要不我列印出來你們自己看吧。」

「不用,我們想查他們04年後的記錄。」

「04年……04年……咦?誒?奇怪了,這幾個人04年後怎麼什麼活動也沒了啊。」

「就是這個問題。」

「嗯……」短髮姑娘雙手抱臂盯著電腦屏幕陷入了思考,半晌她撓撓頭道,「這還真是有些年頭了,說實話我也是去年畢業考了公務員才被分配到這裡的,不過依我自工作以來的經驗說啊,這事也不算太稀有,那個年代的村裡人信息不像城裡人管得那麼嚴,為了避超生罰款,也不去醫院,找個接生婆就完事了,孩子生下來也沒有戶口,長大了要讀書了才會去補辦。」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跑題了,趕快擺擺手道,「我的意思是說啊,好多人沒那麼講究,特別是名字這種,重複的很多,容易搞混,我還遇見過一家三個孩子叫同一個名字的呢。孩子們長大覺得不方便或者不好聽,就會自己改了,也有那種因為識字不多,報戶口時弄錯了字,過了很多很多年再回來改的。我們這邊信息化辦公也比你們城裡的要晚,我看這幾個人莫不是改了名了,但當時沒被錄入進系統,這種情況其實不少的,很多人都是這樣,出去了發現自己是黑戶,什麼事都幹不了,然後回來要改名證明。這樣的話,我得去檔案庫翻一翻了,要點時間,你們是等呢,還是星期一再過來趟?」

「我們等你。」

「……好吧。」

短髮姑娘聽到莫達拉這麼說有點失望,似乎後悔剛才說什麼等了,應該直接讓他們星期一來拿的,但話既出,她只能去檔案庫翻材料了,路過裡間辦公室門時,她把財務姑娘叫了出來,讓她幫忙在外面看著。財務走出來見又是他們三個,翻了個小白眼,慢悠悠走到櫃檯后滑著滑鼠,一點都沒搭理他們的意思。

不過短髮姑娘效率還算快,沒過十分鐘,她就拿著資料跑了出來,一臉興奮地道:

「你們找這些人是不是因為以前的案子啊?」

「怎麼說?」

三人互相看了眼,曹煥有些警惕地問道。

「哦,你們是辦案,不能泄密,我不多嘴。」短髮姑娘一看三人都嚴肅地看向她,便吐了吐舌頭,趕快把資料放在他們面前,但過了會兒她還是忍不住,自說自話道,「你們真幸運,這裡當年有個12歲的小女孩自殺了,葬禮上這幾個人也來了,不過做白事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跟小女孩的家人打了起來,所幸沒造成什麼傷亡事故,還是我們所去調解的呢,所以有留案底,不然哪能那麼快就找到他們的資料。」

曹煥抽出了一份檔案,是鄭盛爸爸的資料,曾用名為鄭豐收,翻到後面,備註有寫03年12月份改名為程豐收,原因是家譜上顯示為「程」,誤報為「鄭」,他還想繼續往下翻的時候,眼前突然多了一本從旁邊伸過來的資料。

「是這個。」

資料是鄭盛妹妹的,曾用名為鄭曉梅,曹煥看向譚北海指著的地方,一臉欣喜道:

「程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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