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寒叟
首先映入石墨希眼裏，並非適才對話的兩人，而是個騎着氂牛的老人。
他的臉面如棗樹皮一般，腰掛着一把古樸的短彎刀，脖頸上戴着塊雪白的獸骨，正悠然的騎在這頭有長長犄角的瘦氂牛身上。那頭氂牛身上鋪着不知名的大張白色獸皮，脖子上還掛着一串黃銅小鈴鐺，走近時才會聽到那輕輕的叮噹當響動，看起來，這頭氂牛行走得十分平穩。
走到樹下時，老人微微哼了聲，氂牛突然停住了，藏在樹叉上的石墨希繃緊了身軀，蓄勢待發。只待察覺下頭形勢稍有不妙，就先發制人。
好在老人在原地駐立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又繼續往前催趕着氂牛往前行走。
老人和牛不緊不慢前行，後面的兩個人也相繼出現了，看身着的淡青袍裝束花紋竟是青魁不知哪一支的外門弟子。
「鳥不拉屎的地方，會有什麼上品的煅韌獸出現？」其中臉方的胖漢子問。
「別急啊，那老頭子說有，十有八九就有，我和你說，這一帶的馴獸師中可就屬這個名號幽寒叟的捕獸經驗最老練了！」身形顯瘦的另一個門人回答。
「哼，再老練又有何用，馴獸師啊馴獸師，終究是捕獸供我們將來驅使的下等人。沒法凝聚成本體域力，就不能直接召喚靈物，無法使用出修士與靈獸契合的戰技，不能真正掌控靈獸力量的主子又怎算得上真正的修士，充其量只是熟悉動物的獵人。」
「沒錯，有域力才能憑空召喚靈獸，才能使用強大的戰技，以他們的本事，最多也只能設設陷阱，訓練和使喚些普通野獸。」另一人得意道：「說起來門內參事可是說了依我們兩人的『契合度』數值，有極大可能成為御靈司吧，既然有了測試出來的結果，提前與高階靈獸打交道，這為了將來多做準備總是沒錯的。」
「哈哈，正是正是，走，這回我們可要好好找找。」
。
話音剛落，石墨希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名白髮老人突地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眼神似乎十分凝重的看向遠方，左手搭在額前遠遠的巡視着。
見喚來當幫手的老馴獸師有異動，後面兩人同時停下。
「嘖嘖嘖，兩位青魁宗的道友，告訴你們個好消息，老朽適才發現前面有上品煅韌獸出沒的氣息。」
「哪裏？！」兩人眼睛同時一亮。
「嘖嘖嘖，就在前方七八百米！應該是爆發力極強的上品煅韌型靈獸——通靈蟾蜍，要不要由老夫先行出手。」
「不用，幽寒叟，你就在這裏等著，給我們哥倆押陣就好~」其中一人立即道。
「正是，有哥兩個出馬，手到擒來！」
「我說老頭，你呢，就暫且呆在這裏吧。」
兩個青魁的外門弟子的語氣間顯是急不可耐，十分興奮的模樣，各自都掏出了門派專用的道具奇靈索立馬就順着老人所指方向前進。
石墨希在樹上將底下一切看得清楚，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通靈蟾蜍是什麼東西他當然曉得，它是能尋覓靈物的罕見靈獸，可也正因為有這個特長，蟾蜍獸不好捕捉。只要有人獸接近，機警的它就會逃得遠遠的。
氂牛老人明顯是在撒謊，兩個本宗的外門弟子竟對這個老馴獸師的話還信以為真，不加鑒別，不是一般的愚蠢。
「嘖嘖嘖，樹上的小妖，你下來陪老朽玩玩不？」石墨希還在思付，卻聽得耳邊傳來那老人的陰笑聲。
……
石墨希剛想掙扎、動彈，奈何這具怪物身軀不是很熟悉，晃動着差點直接掉下來。往下一看，那老人正抬頭，顴骨奇高，臉部陰森，這個老馴獸師明顯不是易與的主，竟然發現了他的藏身之所，還借故支開兩個青魁外門子弟。
此地不宜久留，他尋思著還沒站定，老人便重重的掌擊在樹榦上，剝啦一聲樹榦碎裂。石墨希只得直接收起五個血紅色的『手指』，變掌為拳，滾向了眼前的老人。
老人雙眼微眯，側身躲開了從天而降的滾打攻勢，石墨希一擊不中，趁機身體滾成肉球狀向前拚命逃竄。身為青魁宗的佼佼者，曾經的執事，他再清楚不過馴獸師的手段。
如果還是『靈融法體』之人身，眼前這個老人再來幾個，石墨希也沒放眼裏，可現在這樣的怪物身體，發揮靈獸修士的一成本領，大量的馭靈法門和器具也無法使用。這個時候他真和普通人沒有兩樣。
只能，落荒而逃。
石墨希慌不擇路，沒逃得出多遠，就聽得後面有牛奔的聲響，回頭一瞟，只見那老人竟不是不疾不徐，騎在那頭氂牛身上就跟在自己的身後。
他努力的想了解這具怪物的身體，可是時間太倉促，根本來不及反擊，到最後還只能跳躍着不斷前行。
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是老馴獸師似乎並不擔心獵物會脫離自己的掌心。「嘖嘖嘖，有些靈智，竟然知道要跑，可是在我的血骨氂牛面前，你這隻小怪能逃多遠？」說着，他猛的將手插進氂牛的背，牛跟着痛嚎了一聲，鮮血四濺，老馴獸師卡嚓、卡喀的手勁響動，尖銳的牛頸骨帶着熱騰騰的鮮血『嗖』的疾飛向眼前的石墨希所化怪物。
石墨希不知是不是身邊怪物，感官變得異常靈敏，如此距離射來的牛骨刺在堪堪的側卧、翻滾中竟是直接躲過了。
「嘖嘖嘖，不錯，不錯，我的血骨氂牛的血骨彈可是至少能支撐發出七七四十九發，現在只是第一發！」
老馴獸師雙瞳放光的同時只見氂牛身上的血肉傷口如同蠕蟲般不斷翻滾，癒合。
「第二發！」
「第三發！」
「第四發！」
……
「第二十九發！」
重傷的石墨希已經完全放慢了速度，身上是血跡斑斑，腳步踉踉蹌蹌，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血還是那頭氂牛的骨血濺射造成。
噗～～
眼前的世界彷彿也被入眼的血色所模糊了。
「小妖怪，不要再掙扎了，你逃不出老夫的手心的！」
石墨希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很重，奔跑的感覺也彷彿帶着千斤的重力，老人的聲音則是越來越迫近。
那氂牛老人仍是不停追逐著，追到最後，他又從牛身上取下一根血淋淋的牛肋骨，獰笑着從石墨希右胸穿過，把已化為掌形怪物的他瞬釘在一個草垛上……
「嘖嘖嘖，能自主判斷危險，不還手還能在奔逃中浪費我幽寒叟整整三十一發血骨彈，你的靈智和能耐都相當不錯……應該可以修鍊那個東西了。」
被釘在草垛上的石墨希拚命保持着最後一絲神識，只能看到自己被那『幽寒叟』一掌抓起提攜上氂牛往來時的方向緩緩離去。
「嘖嘖嘖，好了，收了好東西，也該回去好好調教那兩隻迷路的小寶寶了，呵呵。」
……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四周一片靜寂的漆黑。石墨希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的全身竟然在多處重創下還能動彈，沒有了之前奄奄一息的感覺。
但是，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可怕的飢餓感。
來自身體深處最最原始的渴求，特別是在受了如此重傷的情況下，他想吃東西的想法隨着意識清醒的同時不斷加劇。
好似無數的蟲蟻在撕碎自已的五臟六腑，包括受幽寒叟的血骨彈重創的地方，哪怕是這種情形，石墨希仍然有種感覺，此時只要自己進食到什麼東西，再重的傷勢也能癒合。
他的念頭剛升起，就見頭頂有吱啞的門柵拉動響聲，一道微弱的光透過上方的門洞照射進來，緊跟着一團不知什麼物事扔到了他的跟前。
「嘖嘖嘖，吃吧，進食時間到。」熟悉的聲音，是那個名為『幽寒叟』的老馴獸師，他將東西拋下后，又將窗門重新鎖上。
石墨希愣住了，他剛想蓄力往門洞衝去卻發現下身被幾道鐵索綁縛住了，同時幽寒叟扔到自己跟前的食物，不知為什麼散發出極強極鮮美，滲入心肺的香味。
他的食慾不可控制的再次急速發動，這個老傢伙既然給自己東西吃，沒有理由下毒害死自己，肯定是想馴服他！
雖然不清楚老馴獸師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石墨希已經飢不可耐，抓住眼前東西就立即開啃起來。
越吃那種食物，身體還越有勁力，好像是什麼鮮美的肉食，入口還蠻有嚼勁。
石墨希現在身為怪物，發出的聲音不再是人言，而是嗚嗚的響動，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也沒法找人救援，初為怪物的痛楚他沒時間沉浸，也無從調查清楚，索性先安生下來，一來了解和熟悉自己這具新的『身體』，二來幽寒叟到現在只以為他是稍優秀的靈獸，並不是沒有反戈一擊的可能性。
所以，石墨希只能定下心來，在這不知名的地方先養好傷，至少為能存活下來先聚些基本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