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聘

他在下聘

雲容在他懷裡一遍一遍喚他「王兄」,好像這樣喊著,他就能不那麼害怕,也是在這一聲一聲飽含思念和依賴的低喊里,雲衡的心狠狠一疼,呼吸好像都要被窒住了,他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

「我在。」他說,低啞的嗓音里滿是憐惜,「王兄在這裡,雲兒不要怕。」

雲衡也抱得很緊,他的懷抱很溫暖,融化了雲容所有的防備和偽裝,他嶙峋支撐的最後一點堅強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破碎崩塌。

他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憐到讓人心疼。

他那麼好看,誰捨得讓他受一點委屈,雲衡抱著他,似有似無地吻著他的發頂,許久之後雲容才平靜了些,卻依舊抱著雲衡沒有鬆口。

他漂亮的臉上帶著淚痕,雲衡一點點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珠,動作很輕柔,聲音也很輕柔:「別哭了,雲兒這麼好看,可不能再哭了,王兄就在這裡,來看雲兒了,別哭。」

但云容的淚卻止不住,他從來都是嬌貴而膽小的,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陌生冰冷的王宮裡,要他受那些冒犯侮辱他的刑,他當然會哭。

雲衡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哭。

「是王兄不好,我應該早點來的。」雲衡輕聲安慰他,如同幼時把他抱在懷中哄他一樣,滿眼憐惜,「之前來的陸太醫也都是我,每次就那樣看著雲兒,我一直都在。」

初到夏王宮他自然得小心些,在沒摸清楚這邊情況之前他不能現身,所以每次只能默默的看著雲容,看霍儀如何在他眼前以佔有者的姿態堂而皇之地抱著他。

雲容沒有絲毫怪他的意思,他哭濕了雲衡的衣襟,依偎在他懷中,雲衡就抱著他,細細同他說襄國的事,希望他能得些寬慰。

「襄國一切都好,父王他們也都很好,只是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

明明是很溫柔的聲音,明明是那種可以安撫人心的,讓雲容感到溫暖的聲音,可是一想到霍儀之前做的那些事,他羞辱自己的那些事,雲容就臉色一白。

「父王……」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可是他還想要問,「他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沒有明說,但是雲衡卻忽然心裡又跟針扎一樣難受,他當然知道雲容在怕什麼。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還有誰能不曾聽聞?

當初夏王讓人千里送紅妝,車隊浩浩蕩蕩十里綿延,還有誰不知道?

那些珠寶金玉就這樣送到襄國王城,再送到王宮,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所有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甚至很多禮件都是襄國風俗中下聘才用的。

夏王確實是在下聘,甚至還有聘書。

他要把雲容永遠留下。

霍儀欺人太甚,讓人忍無可忍,當時雲衡看到那些東西,心中萬分痛苦,也深知不能再等了,才有了今日親自到了夏王宮來一事,但是這些他不能告訴雲容。

「沒事……」他只說,「沒事的。」

在他懷中的雲容卻忽然心中惶惶,想到之前雲衡在王宮裡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難堪,那次他同秦太醫來給自己診脈,正是他最為難看狼狽的時候,被霍儀弄得起不了身下不來床……

心沉下,雲容的臉色漸漸發白,還有這次,今晨也是王兄替他看診,他知道王兄會醫術,肯定也看得出什麼……這次他也是因為昨夜和霍儀雲雨才病的。

他知道王兄什麼都知道,但這樣赤/裸/裸的、不留絲毫顏面的難堪,讓雲容覺得難受,他不想讓王兄知道這些……

胃裡忽然一陣難受,雲容猝然推開了雲衡,自己慌亂地退到床尾捂著嘴乾嘔,太髒了,太難看了。

「怎麼了?」被雲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住,但更多的還是擔心,見他面白若紙,雲衡過去再次抱住他,「可是身上有哪裡不適?」

身子裡外都臟透了,雲容渾身都難受,但是他沒臉說,他又要推開雲衡,但云衡卻將他鎖在懷中,如何也不肯放手。

「到底怎麼了,雲兒告訴王兄好不好,你我至親,不要一個人承受,王兄在這裡,告訴我可以嗎?」

他越是這樣關心,雲容越是羞愧難當,深深把臉埋在雲衡懷中不肯抬起,他又哭了。

這麼多年,這是雲衡頭一次見他哭得這樣傷心,從前,誰捨得讓他哭,他是他們襄國最尊貴漂亮的小殿下啊,所有人都寵著他的,現在在這裡,他太苦了。

雲衡的手輕輕拍著雲容的後背,像是在無聲安撫,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人哭得肩頭一顫一顫,雲衡摸了摸他的發頂,指尖滑落時觸到耳後柔嫩的肌膚,上面有一枚淺淡的痕迹。

是從前霍儀留下的,雲衡的眼色微微深暗起來,忍不住開始想,霍儀那麼寵他,雲雨之事在瑤台宮從不避諱顧忌,他又曾明目張胆的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雲衡不知道,他看不到,只是忽然想起之前雲容被他折騰狠了的樣子,還有他那次他腰上的傷,那些傷是怎麼來的?

他當然看得出,是他日日夜夜承著霍儀的恩寵,折了腰,軟了身,落了這肉/欲之歡的后遺之病。

霍儀,他辱雲容至此。雲衡眼底暗色越發濃重,像是恨不得將人生剮了一樣,眼中都是濃郁的血腥翻湧著,同他在雲容面前的溫柔全然相反。

「對不起,王兄對不起,你不要怪我,我不是……」小心縮在雲衡懷裡的雲容忽然不斷搖頭道歉,好像真的做錯了事,不知道該怎麼洗乾淨,所以只能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越是道歉,越是把雲衡抱得緊,帶著哭腔的聲音惶然不安,身處絕望的他好不容易盼來的一線希望,卻又怕如今自己這樣無顏面對,更怕被人拋棄推開,怕有人怪他不好。

他自己也都在怪自己。

但其實沒有人怪他,這麼多年他看著他長大,一直關心愛護他,現在雲衡也只是心疼他:「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知道雲兒也不想的,沒事的,我們都知道不是雲兒的錯。」

從懷中將雲容的臉捧起,雲衡指尖劃過他發紅的眼尾,立時觸到一滴滾燙的淚,心都跟著燙了一下,雲衡輕而緩地說:「別哭了,別哭了。」

「王兄知道雲兒受了委屈,也相信雲兒,雲兒也相信王兄,會好的,會沒事的。」

就像之前無數次在他耳邊溫柔地告訴他,我們會沒事的,襄國會沒事的,沒事的……還是那樣不厭其煩的耐心,一遍一遍讓他相信,讓他安心。

會沒事的。

王兄已經來了,當然會沒事的。

哭累了的雲容就伏在雲衡懷中休息,但云衡不能待太久,雲容就算是再捨不得,雲衡也必須走了。

「我就在王宮,很快會再見的。」雲衡臨走前安慰他。

等人離開之後,淑兒從外頭進來,雲容背對著外面裝睡,她見人睡著便又離開,腳步聲很快遠去。

絕望空等這麼些日月,如今終於有了雲衡的安慰,雲容心中鮮活了些,不再如之前一片死水,但是同時也越加厭惡這偌大囚籠,越加害怕一個人。

他念著雲衡,到下午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讓人再次把陸太醫請了過來。

「怎麼了?」殿內依舊只有兩人,雲衡一見雲容憔悴神色,心中便起一片憐惜,過去坐在床邊。

雲容輕輕靠在他懷中:「我不想一個人,我想王兄陪我。」

他們自小如此親密無間,王兄就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他知道,這是血脈牽連,永遠不可割斷,他相信王兄會護他一輩子,會一直待他好。

從前他只要委屈了只要難受了,王兄都是第一個陪在身邊的,如今亦然,他覺得孤單覺得難受,所以也想讓他如從前一樣陪著自己。

「……王兄。」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夢囈一樣,如輕羽落在心尖,親昵萬分。

「我也想雲兒,一直都在想,擔心雲兒在這裡受苦,擔心雲兒一個人會害怕。」雲衡攬著他,「雲兒害怕嗎?」

「怕。」他當然害怕,最怕的就是霍儀,但是還是要受下那一切,但是現在會護著他的人來了,「我好想王兄,有王兄在我就不怕了。」

兩人重逢未久,如何能輕易消除雲容這麼大半年恐懼,此事需緩緩圖之,雲衡深知這點,所以十分耐心的陪著雲容。

直到外面通報聲傳入,霍儀來了,他來看雲容自然驚動不少人,在雲容這裡又是一番柔情蜜意的關懷,若是以往雲容皆作無狀,死水的心什麼都聽不進。

但如今雲衡還在殿內,霍儀這樣就讓他覺得難堪,霍儀還抱著雲容,讓雲容軟在他懷中。

「今日請了三次太醫,可是身上難受得很了。」說完之後就問侍立一邊的雲衡,「怎麼回事,可是重症?」

心中微緊,雲容順著看過去,雲衡絲毫無異,還是之前那個不露分毫的陸太醫,他答了霍儀的話之後外面就有人送來了煎好的葯,另一小玉碟盛著精製的蜜餞。

霍儀似乎十分喜歡親自喂雲容,這回雲容想要自己來,但怕惹霍儀懷疑還是沒有說出口,默默喝著一勺一勺吹涼的葯,口中含著霍他喂的蜜餞。

等葯終於喂完了,霍儀替他拭唇角,又輕輕吻了吻,看著他說:「自雲兒到王宮之後,似乎體弱了不少,看雲兒受苦憔悴孤心中也萬分難受。」

心病不醫,自是難控消瘦,不是隨他幾句話就能好得了的,雲容垂下眼。

「雲兒是襄國的人,大抵是同大夏不服的。」霍儀嘆了一聲,又說,「孤已經備好了之前的賠罪禮,等雲兒好些了,孤便帶你去看。」

雲容早不記之前的事了,沒放在心上,但是既然霍儀說了,他也就聽了,等雲容休息了霍儀離開的時候,把殿內其他人都帶了出去,雲容悄悄睜開眼,看著雲衡的背影離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小美人都沒有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小美人都沒有心
上一章下一章

他在下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