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也是不值

第五十一章 也是不值

唐東玄辭別雲夕,便直奔飼獸閣了,還沒進門,就聽裡頭亂作一團,各種嘈雜的聲音不止。進了裡頭,第一個撞上了的就是飼獸閣大監。

「五殿下。」大監見唐東玄,附身行禮,原本面色焦急,現在看著又多了些痛心。

是啊,畢竟在旁人眼裡,唐無期是死了的,雖然是身負「妖物」之名,可是到底是有人心疼的。就像是對她有著深深愧疚的國師,就像是看著他長大的飼獸閣大監。

唐東玄看他見到自己后的臉色變化,也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提唐無期的事,只是看著飼獸閣各種獸師亂糟糟的樣子,問到,「這是怎麼了?」

大監低頭答道,「是昨夜六殿下送回的三目水睛獸,它不見了。」

「不見了?」唐東玄有些微驚,「國師沒來凝屏障么。」

「回殿下,是做了的,而且比當初嗜血魔蛟時還要牢固幾分。」大監也是不明白,昨天唐景林才剛送來的,今天來看就沒了,想當初國師凝的屏障可是困了嗜血魔蛟六年,怎麼現在就讓三目水睛獸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呢。

唐東玄聽了大監的話,去了關三目水睛獸的地方,看著那全無破洞的屏障查看一番,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大監看了唐東玄逐漸出了門的背影,只是聲聲地嘆氣。

濯夜的這場雨一直下著,整個帝都都是沉重肅穆,雖然妖物之死大快人心,可夜帝重病的事還是讓人著急。連著幾日,帝都都是陰雨連綿,局勢未定。

唐承寒的病到底是被醫好了,只是這次重傷也能讓他消停消停了。

唐東玄也沒借著這個檔口有其他動作,也是像病了一樣,不出門不露面。

而唐松藍和唐景林那邊更是一致的沉寂。一個為自己的無能軟弱自責,一個在反思自己中立的表現最終得到唐無期身死靈散的結果到底是不是對的。

濯夜這邊眾人都過得興意闌珊,唐無期在冥界那邊可是過得恣意無邊。

知道自己死不了,本來就挺開心的,再加上有些一直困擾著自己的事情在樂正司的幫助下也算是想清楚了,更是覺得神清氣爽了。

其實,唐無期在到這兒不出兩天,就在樂正司和昱桐的嘴裡把這邊的情況都套了出來。說是「套」,實際上人家根本沒打算瞞她。

這個世界,和唐無期那邊的有所不同。唐無期來的世界,只有濯夜和聚星兩個國家,相比於邊的世界,那小的的可不是一點點。

用樂正司的話說,這裡是「六界」,顧名思義,分為六界,分別為佛,仙,人,妖,魔,冥。而唐無期認識的樂正司和煜桐,分別是冥,妖的界主。

六界這裡沒有瞳色之分,沒有靈修之別,用唐無期的話說,就是這裡很自由。

聽到這話,唐無期身旁的女子低頭看了看她,不禁冷笑,「這裡可比你想要複雜。」

「嗯。」坐在石橋上唐無期輕聲應了應,抬頭看了身邊的凝霜美人樂了樂,「我說姐姐你長的也是絕美的,怎麼大家都叫你孟婆呢?可不是叫老了。」

孟婆聽了,眼光和笑容不自覺得就變得柔和,可是並沒有答唐無期的話,只是伏在石橋欄杆上看著一岸邊的大片艷紅花海,開了口,「你知道這叫什麼花么?」

「彼岸花,煜桐說過的。」唐無期見她轉移了話題也不多問其他,和孟婆說著話,也看向了那花海。

她向來不喜歡艷麗的顏色,可是這花,她卻有著說不出的喜歡。看著,就發現樂正司那身衣服好像就是這彼岸花的花色。

想到樂正司的衣裳,唐無期就又想到了昆無,那個從來只穿一件衣服的人。本來就一直想去綉椿坊給他做兩件的,不知不覺間因為各種事情就一直耽擱了。

嗯,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這個了。

唐無期看著花海放空,孟婆又開了口。

「那你可知道它們為什麼會存在么?」孟婆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來,像是有風似的,那花海又出片片花瓣從花身脫落,漸漸升高,直到升到那暗黑色的空中,消失了。

唐無期搖了搖頭,昱桐沒有和她說過這彼岸花的事,她自然知道這花應該是有所不同,可是當孟婆告訴她緣由的時候她還是大吃一驚。

「你是說,這裡的每朵花都是一個不願輪迴的靈魂?」唐無期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彼岸花。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願去輪迴呢?」唐無期有些動容地看著那些艷麗的花,就像是能看到一個個人站在那裡一樣。

「因為他們在等人。在等那個能走到我這裡,等那個喝過亡魂湯還能心心念念記得他們的人。」

唐無期不是很理解地看向了孟婆。

「從古至今,總有些不得好景痴男怨女,許下那些什麼同生共死,來生也要在一起的諾言。不知哪屆界主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般情愛,所以當其中一人死亡的時候,如若不願投胎,便可化作彼岸花在這等,等另一個人來了,要是兩人真的相愛,喝過亡魂湯還能記得化作彼岸花的情人的名字的話,界主便可給他們七世姻緣。時間長了,這件事每任界主都在做,不知不覺,這花海都這麼廣闊了。」

「那要是記不得呢?」唐無期看著那些不斷升空的片片花瓣,疑惑地問。

「要是記不得,那它們就得一直在這裡等了。等到連他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在等什麼。」孟婆話一說完,就消失了身影,唐無期知道她這是去派亡魂湯了。

唐無期雙眼空空地看著眼前格外悲切的一方天地,不由得嘆了句,「可惜啊…」

「所謂自古多情空餘恨,大抵如此。」

唐無期轉頭,不知什麼時候樂正司就站在了一旁。

「孟婆說那些人的靈魂化成了彼岸花,那這脫落的花瓣是…」唐無期追著問。

「是消亡。他們靈魂的消亡,就像你們那邊說的靈散一樣。」樂正司說話間,花海又是升起了花瓣片片。

「也是不值。」

樂正司點了點頭,手指尖轉了轉花翎,也和聲道,「應該是不值的。」

唐無期像是不想再糾結在這個問題,起身看了看樂正司,不由得又想到了濯夜那個默默愛著她的那個人,「知道么,你和那邊我認識的一個人很想。」

「昆無?」樂正司開口問了句,一雙修長美手捏著長長的花翎,深邃的眼光注視著彼岸花海。

「嗯。」也是,他知道自己,知道唐東玄,自然也是知道昆無的。

「我和他不像,他是有情之人。」

唐無期聽了他這話,一下子也不知該接什麼話好,正在他身側,不知怎麼的,看著眼前人的側臉,忽地就覺得一種悲愴,一種無法言表的悲愴。

見唐無期沒說話,樂正司倒是轉過身,看向了她,深深地,一樣的一雙墨瞳看得唐無期有種像是自己正赤條條地現在他面前,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全都無所隱瞞地陳列在他眼前一樣。猶如一把利刃,直白地刺破人心。

「亦可說是我殘忍吧。」樂正司緊盯著唐無期的眼睛接著說道,「不然也不會這收著大把痴人化作大片花海,再無時無刻地看著萬千靈魂灰飛煙滅。」樂正司說完話收了眼,轉身就離開了。

唐無期聽了,征著想了一會,想回幾句辯駁,可好長一會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就搖了搖頭不想了。自己在那無聊地又傻立著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挑了眉就也走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孟婆看到唐無期走過來的身影,停了手中正拿著的赤紅色小壺,老遠地就問。

「我來看看你啊。」唐無期走近了,打量著孟婆身前排著長排的「人」。

孟婆看著她笑眯眯地眼,帶著懷疑問,「真的?」

「真的。」唐無期點了點頭,轉身繞道孟婆的另一身側,哄騙似的說,「還有就是想嘗嘗這亡魂湯的味道。」

孟婆聽了一點不驚訝,只是笑,「我以為你個丫頭是要做什麼,原來是打我亡魂湯的主意。」

唐無期見了被看穿,只是嘿嘿笑。

「行了,你去這隊伍的頭兒那邊那個碗來,我給你。」孟婆指了指不見頭的長隊說。

唐無期沿著隊伍看了看,笑嘻嘻地走了。這隊伍看著是長,可是不知道這空間是怎麼層疊的,唐無期並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茶鋪,一排排碗放在那裡,也沒有個看守的人,或者說,她看不到看守的人。

拿著碗樂顛顛回來,伸到孟婆眼前。

「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亡魂湯,喝了會消七情抹六欲,你就要去投胎了。」孟婆佯裝正色對唐無期說。

唐無期擺了擺手,「經歷了這麼多,你還逗我,我也不知道什麼命,連死都死不了,還怕這什麼亡魂湯。」

她倒是看得透徹。

唐無期樂了樂,「我就是好奇它是什麼味道而已啦。」

孟婆聽了也笑了,也就給她到了一碗,「亡魂湯,亡人殤,望人世蒼茫,忘寸心柔腸。來,嘗嘗。」

「嗯,」唐無期應了聲接過碗,低頭看了,這亡魂湯竟然和水一般清,湊近聞了聞味道,竟然神似百花釀。

不再多想,張口飲下,剎那間,從她在帝后腹中存在,到她出生,直至現在,一樁樁,一幕幕的場景全都在沖涌在眼前。

孟婆看了失神在原地的人,也根本不管她,接著向來的人派湯了。倒是一晃紅衣閃過,帶走了唐無期,孟婆看著眼角笑笑,轉身繼續派湯了。

冥界之地,沒有白天,沒有夜晚,天空都是黑色的地界兒,哪來的晝夜之別。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對唐無期來說,都是紊亂顛倒的。

此時,唐無期還躺在竹榻上的,睜著一雙亮亮地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身邊樂正司盤腿坐著,面前飄著團團花瓣,他手拂了拂,那些花瓣層層疊了起來,恍恍惚惚之間,一大朵鮮艷的彼岸花就被他融了出來。

「給你。」說著就拿著遞給你唐無期。

唐無期看著映在自己眼前的花,笑了接過去,「給我花做什麼?不過還別說,雖然我不喜艷色,但是相比於櫻色的落繁花,我倒覺得這彼岸花好看許多。」

「這花給你,你拿著它回去,這樣你再回來的時候會簡單些,至少不用死這樣的方式。」樂正司合眼靜坐清聲說。

「就是說,我就要回去了?什麼時候?」唐無期拿著那朵花,緩緩地坐起了身。

「現在。」

「什麼?現在?」唐無期還沒反應過來,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身子一抖,戰慄起來。

樂正司見了,運靈把她放到了界石邊的石陣里,剛道句「保重」只見白光一閃,哪裡還有唐無期的影子。

唐無期走了,煜桐才緊趕慢趕地跑過來,扯了扯他的手,有些可惜地問,「無期姐姐走了?」

「嗯,不過沒關係,過段日子還是要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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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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