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是時候
好不容易讓小姑娘放開自己，也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終於能開始問問自己心裡的疑問了。
唐無期看了一眼靜坐在大片血色花海邊像是要融進去的男子，將目光移回到了坐在自己對面叫「煜桐」的小姑娘的身上。
「煜桐，姐姐問你啊，這裡是哪裡啊，我怎麼會在這裡呢？」唐無期全是溫柔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從眼神里看得出她對自己的好感。
「怎麼，樂正哥哥沒和你說么？」煜桐眨了眨透靈的大眼睛，也看了看在花海邊靜坐的男子。那人也不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著那時不時飛出片片花瓣的花海。
「是這樣的，這裡是冥界，姐姐死了自然會在這裡啊，所有人死了都會到這裡的。」煜桐對唐無期解釋道。
「冥界。」唐無期念了一聲，在她的認知里並不知道冥界是什麼東西，在她的那個世界，沒被滅靈就是活著，靈修的人被滅靈就沒了，和一般人一樣，死了就是死了，哪裡還會去什麼冥界？她不理解，可是這不重要。
「那你和你的樂正哥哥又怎麼會知道我呢？而且好像不只是我，我身邊的人你們也很清楚的很。」唐無期又問，這才是她關心的。
唐無期本來以為小姑娘不會說，就算她想告訴自己，那男子應該不會同意。可是聽了她的話，小姑娘咧嘴一笑，就開了口。
「我們當然知道姐姐啦。冥界有一塊自古就存在的界石，嗯，就是那個離樂正哥哥不遠的那塊和我差不多高的黑黑大大的石頭。」昱桐說著還給唐無期指了指，「那塊石頭從你出生時開始發亮，發亮后就能看見你們那邊的事，就像你的眼睛，你看到什麼石頭上就有什麼。」
「我看到什麼上頭就能看到什麼？」唐無期有些不敢相信。
「嗯嗯，」煜桐點了點頭，頭上的珠翠響了響，像是也在表示煜桐的歡暢。
「不過啊，好像有點不一樣，姐姐現在看著要比鏡子里更好看很多。」
唐無期本來還在吃驚，聽了煜桐的話一愣，聽到小姑娘誇自己，轉而就樂了。兩個人又說了些話，唐無期又問了句，「我現在死了，死了之後要做什麼？自由了？」煜桐聽了，像是不大想告訴她的樣子，一張圓圓的小臉一下子就糾結了。
「沒事，」唐無期邊笑著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之後要做什麼，你說吧。」
「死了之後的人，樂正哥哥會根據他們生前做的事，決定他們的去處，有的投胎再次變成人，有的變成動物花草，有的要在冥界接受不同懲罰……」說著，煜桐的聲音就小了下去，明顯是在擔心唐無期的去路。
她活著的時候做過什麼，這邊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呢。
「哦，這樣啊，」唐無期倒是淡定，「掰著指頭算算，我其實也沒殺幾個人，懲罰應該不會很重，你不必為我擔心。不過以後那老狐狸和唐承寒要是來了，估計就不是那麼幸運了。」說著心中還是爽了一下。
「的確不用擔心，」那男子終於開口說了話，眼眸意冷地看著唐無期道，「就算你有一天殺盡天下人，你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
他這一開口，倒是把唐無期說樂了，忙回嘴，「哦，早知道你這麼說我還真後悔活著的時候沒多殺些人呢。」
「你不用後悔，還有的是機會。」男子邊說邊起身向煜桐說的界石那邊走了過去。
唐無期聽了，眉頭輕皺，也起身到了那界石前，他身邊，看著沒什麼不同的黑石面，問他，「你的意思是…」
「嗯。」沒待她說全，男子就應了她，轉頭看了她顫動的眼眸，「這邊你早晚會再回來做個了結，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唐無期沒有太注意他那個「嗯」後來的話，她被他那句無比肯定的「嗯」就弄亂心緒。
本來是以為自己死了，一切甘心的還是不甘心的就那樣好了，可是，可是他告訴她，她還會回去。
回去么？
唐無期笑了，以什麼方式呢？活著的我？還是只剩下靈的我？
「活著的你。」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可就在唐無期震驚轉頭間，四周全剩一片花，不見第二人。
看著被樂正司施法進入虛空之境的唐無期，煜桐不解的看向了她的樂正哥哥。
「沒事，讓一個人她靜靜。」說完就離開了，只剩一道紅色輕煙。煜桐桐看看呆在界石邊的唐無期，像是想到了什麼，樂顛顛地也走了。
只留唐無期一身素白，滿眼空洞地站在漆黑的界石邊，和那個時候在祭台測靈之後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而另一邊的濯夜，黑夜已過，新的一天照樣地來了，只不過從午夜開始下的那場雨，卻怎麼也沒有停的意思，反而是愈發大了。
唐東玄終於從念西亭子出來，回了府換了朝服就進宮上朝了。說是上朝，不過就是在宮人宣布夜帝重病取消早朝的之前，聽聽這些朝臣們對於昨天的事的看法罷了。
不出一點意料，大半都是在對唐承寒除了「妖物」而感到痛快。
因為唐承寒重傷，唐無期生死不明，唐松藍和唐景林各自的原因，整個早朝只有他一位皇子，站在那裡倒是很顯眼。唐東玄站在人群前很安靜，非常安靜。直到中冶來宣布夜帝重病的事，他都沒說過一句話。
夜帝重病的消息已經宣過，眾臣該疑惑的疑惑，該著急的著急，雖然大家都不說，可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清——三皇子和五皇子帝位之爭到了關鍵的時候了。
可是夜帝在這個檔口卻病了…
看來今日五皇子要白跑一趟嘍。
就在眾人以為唐東玄要針對唐承寒的時候，我們的五皇子終於也說了話。
唐東玄出列拱手，像是夜帝還在那個高位上坐著一樣，
「啟稟父皇，兒臣請求父皇給兒臣與聚星聖女雲夕賜婚。」
這話一處，一片嘩然。
五皇子這個時候不是該借著那「妖物」被三皇子所殺而大傷唐承寒一口么？就算不彈劾三皇子唐承寒，也該做點別的什麼吧？怎麼與他走的最近的「九弟」被人殺了去，他不僅什麼都沒說還反倒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了聯姻這事呢？
百官暗中各種猜測著，倒是帝座高台上的中冶聽了唐東玄的話，付禮回道，「五殿下的話，老奴會呈秉夜帝，只是夜帝病重，何時會有聖意，還不得而知。」
「不急。」唐東玄起身回道。
中冶看了他一眼，這早朝便被宣散了。
退了朝，太師太傅等一眾老臣就去了夜帝寢宮，自然也沒少了咱們的國首唐東玄。就在烏泱泱一大群人在夜帝床前著急的時候，三皇子府，唐承寒的床前，帝后紫染也是神色沉重。
帝后看著床上昏躺著的面色慘白的唐承寒，抬手扯開了唐承寒的薄衫，就見整個左胸口都遍布這黑色紋路，仔細瞧著，那些紋路還在不住的微微動著。
帝后將他衣衫撫好，面色看著很黑了許多，瞧著唐承寒的臉，開了口身側人，「他可還能用？」
「帝後放心，游一已經在找解除嗜血魔蛟邪靈的方法了。」
昆乾站在帝后的左後側，答話說。
「游一？那個連本宮體內的蠱都解不開的廢物？」帝后冷哼地說。昆乾看著她頭上釵著的珠翠，因她的話也微微顫動，沒有回話。
「罷了罷了，現在也就是指望他了，夜帝那邊本宮還能頂些時候，這人吶，你們就儘力救，救得活救不活，來人回個話就行。」
紫染冷臉看著床上的唐承寒，說完話轉身輕步的走到了昆乾身邊，自然也換了一副臉，再看已經是含著羞羞笑意，就依在了昆乾懷裡，帶著嗔怪又有些勾魂道:
「我說你啊，那老東西已經被我弄病了，這幾天，你來陪陪我。」說著，環著昆乾的手有緊了些。
見他板著不回話，帝后紫染不由面色溫怒，低眉間，又變地嬌媚無邊，邊將手摸索進昆乾的衣衫里，「還是說，你更喜歡現在就，嗯？」
昆乾沒法子了，終於迎上了她別具魅惑的淺灰色含春鳳眼，伸手撫著她的側臉，「阿染，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
「現在還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算是時候？」紫染不知怎麼地忽地就怒了臉，高聲之後又是緩和下來，伸進昆乾衣衫里的手也開始從上而下遊走，從胸口到腹間再往下一點…
「乾，那個雜種死了，唐無期她死了，夜帝以後也都會捏在我手裡，乾，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的「時候」，還沒到么。」
紫染仰頭來著昆乾的臉，沒待他說話，就墊腳吻上了他的唇，這三皇子的寢殿里，一邊重傷昏迷，一邊春意無邊。
這場雨在傍晚見下的很大了些，屋子也暗了下來，唐承寒還在床上躺著，下頭的石板上，卻是衣衫遍地，又是不一般的場面。
紫染整個身子都壓在昆乾的身上，想翻到地上，又被昆乾攔回了身上。
「涼。」
紫染看著自己身下的人，不由一笑，將頭又埋在了他的頸窩裡，「乾，你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什麼？」
「有沒有後悔過，愛上了我。」紫染在他頸窩裡閉了眼，像是只母豹子累了，蜷成了一隻小貓緩緩地說。
「沒有。」昆乾大手攔著她的細腰，「能愛了阿染，是我這一輩子，最覺得值得的事了。」話音剛落，只叫一道閃電從空而降，一下子將整個屋子照的格外亮，接著，一道悶雷緊隨而來。
「瞧吧，老天都覺得你說了假話了。」紫染不由發笑。
「要是我說假，那就劈死也罷。」
唐東玄過午之後，才從夜帝處出來，往飼獸閣的路上，就巧了遇了雲夕。
雲夕沒有結障避雨，只是撐了一把稍大一些的青花傘，向自己走了過來。
「聖女。」唐東玄顎頭示意，雲夕也回禮。
「五殿下這是去飼獸閣？」雲夕一下子就看出了唐東玄的目的。
「嗯。」唐東玄也不瞞她。
「五皇子不必白走一趟了，現在的三目水睛獸除了靈智不同與旁的靈獸外，也不能修靈，也不能攝魂，更不能穿古今。」
那一夜，唐無期來找自己的時候將他要三目水睛獸的原委都說了。雲夕自知道唐東玄得到三目水睛獸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回到過去，想知道當年他的母后是被誰殺的，或者說想看看能不能改了這結局，救他母后一救。也正因為唐東玄的心愿如此，她才會一口答應幫忙的，可是沒想到，不是三目水睛獸出現，是它出世，剛出世的它，什麼都做不了。
雲夕也有些擔心地看著唐東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看見希望一下子變成失望的心上人。
唐東玄聽了，先是垂了眼眸，接著又強笑了笑對她說，「沒事，我只是去看看罷了。雨氣濕冷，聖女還是早些回去吧。」說著，就微低了頭，告辭去了飼獸閣。
而他背後的雲夕，撐著傘站在雨里，看他的身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