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品居東家
傍晚,墨色的雲佔據了大半邊天,春雨密密地斜織著,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朦朧。
東市攤子已經收起來了,只還零零散散有幾戶,過了東市,一路向西,便是一品居所在的平康坊。
穿過一條小巷,走到街尾才看見一品居大門,門前種著風藤草,鬱鬱蔥蔥蜿蜒直到門上的牌匾,瞧著不像一家店,倒像是某位文人的幽深居所。
南山來了興趣,笑道:「看來這一品居的東家還是位有情操的。」
不過就是栽了兩棵樹,林悠倒是沒看出來哪裡有情操。
雨日,店裡人並不多。
南山收了傘,伸手拂了拂左肩沾上的雨水,與林悠走了進去。
左右兩架柜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飾品,琳琅滿目,十分精美。
有夥計上前來招呼,接過南山手裡的傘,瞧著兩人樣子,暗猜應該是新婚夫妻上街,笑得一團和氣,道:「這位郎君是要給娘子買頭面嗎?郎君可是來對地方了,一品居的銀飾可是京城一流!」
林悠一怔,正要慌忙解釋,卻見南山一臉的心花怒放,笑道:「這位小哥,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銀飾拿出來,今日可得讓我娘子滿意。」
林悠面色一赧,瞪向南山,咬著牙要罵他,又被夥計清脆的一聲打斷。
「得嘞!」夥計嘴角都要咧到后耳根了,忙上前引著兩人進包廂,「兩位貴客,請上二樓稍待一下。」
林悠無語的掐住南山的胳膊,罵道:「誰是你娘子!不收妹妹,改收娘子了?」
南山疼得齜牙咧嘴,卻礙於店內的人不敢喊出聲,他委屈的癟嘴,小聲嘀咕:「就只收過你一個......」
林悠神色不善的朝南山看去,道:「閉嘴。」
跟著夥計來到二樓包間,南山忽然面色一變,臉上露出些尷尬無奈的表情,道:「小哥,請問店內可有茅廁?」
夥計道:「有的,在後院。」
南山點頭,道:「小悠,你先挑著,我先去方便一下。」
林悠皺著眉,語氣有些不悅,道:「快些回來!」
見夥計帶著南山離開,林悠閑步走到桌邊坐下,隨手倒了杯清茗細品著。
沒一會兒,就有兩個姑娘走了進來,一人端著一個金漆盤子,上面用明目的大紅綢子蓋著。
「夫人,這就是我們里鋪子最好的銀飾。」其中一個身著粉衣的姑娘說道。
林悠面色淡淡,道:「打開看看吧。」
粉衣姑娘伸出纖纖素手,將紅綢子一翻,露出裡面的東西來,就見一隻栩栩如生,銀光閃耀的蟬立於玉葉之上。
林悠眼眸一亮。
粉衣姑娘介紹道:「夫人,這隻簪子叫銀蟬玉葉,玉葉是以苗疆和田羊脂白玉精工琢磨而成,晶瑩柔潤;金蟬採用了鏨刻、焊接工藝,整整花費了一年的功夫才鑄成。」
苗疆!又是苗疆?
「確實精緻,」林悠瞧著這小東西的模樣,問道,「我能看看嗎?」
「可以。」
林悠拿起簪子,仔細打量,道:「葉脈觸手細膩,有凹凸感,這蟬翼打磨的還真是應了輕如蟬翼這詞。」
倆姑娘相視一笑,頓覺這個單子應該是成了,忽聽林悠一聲驚呼。
「呀,這銀蟬怎麼是黑的!」林悠眉頭緊皺。
粉衣姑娘聞言,臉色一變,趕忙上前查看,就見蟬身底部一圈都變成了黑色,她轉頭望向綠衣姑娘,臉色驚慌。
綠衣姑娘對她搖了搖頭,笑著上前道:「夫人,許是在外放久了,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過夫人不必擔心,這黑漆找點酒水擦凈就好了。」
林悠卻並不買賬,冷著臉道:「這就是你們店鋪最好的飾品?」
粉衣姑娘也上前道:「夫人別生氣,這銀飾我們拿上來時還好好的,一定是......」
她話還沒說完,被林悠厲聲打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這是我弄的?」
粉衣姑娘確實是這麼想的,她從倉庫起貨的時候就仔仔細細檢查過了,根本沒有黑印,在她手上過了一圈就變這樣了,這不是擺明的事嗎?
可她沒有證據......綠衣姑娘拉了一下粉衣姑娘,讓她別說話。
林悠氣得一拍桌子,冷冽之氣逼得人倒退兩步,她輕哼一聲,道:「笑話,一品居美名在外,沒想到竟是這樣粗製濫造,自己手藝不精,還把責任推卸道客人身上!」
「把你們東家找來,我要好好與他談談!」
綠衣姑娘朝林悠一委身,道:「夫人莫氣,小香是剛來的,不懂規矩,一時口無遮攔,還請夫人恕罪。」
「貨品出現這樣差錯是我們的不是,這樣,我們免費送夫人一套頭面,以表我們的歉意。」
「你們店最好的銀飾都是這個樣子,我還敢要你們別的貨嗎?」她雖說得誠懇,林悠卻是一臉的不爽,只道,「快把你們東家找來,不然,我將此事盡數說出去,讓大家都知道,你們一品居就是個假把式的空殼子。」
小香氣得握緊了拳頭,她還沒見過這麼得理不饒人的人,她們都打算退一步了,還揪著不放!
「這簪子怎麼變黑的先不說,我們已經是給足了夫人面子......」
話未說完,她被綠衣姑娘拉住,道:「去把東家請來。」
小香小臉一皺,急道:「嫻姐,她明顯就是來找茬的,你做什麼要管她?」
嫻姐板起臉,道:「別說了,叫你去就快去。」
小香一跺腳,轉身出去了。
一直等在後院的南山瞧著屋內男人被一個小姑娘叫走,就知道事情是成了,他隱了身形,進了屋子。
南山剛剛打探了一番,一品居東家名叫薛剛,三十來歲,京城人士,單身獨居,無親老小,經營這家店鋪已有十餘年。
房間內擺設如同一品居,裡面擺放了許多綠植,南山隨意瞧著,忽被停在牆角的一扇屏風吸引了視線。
這屏風為何要擺放在哪?
屏風內坐,故屏風又為富貴,如果屏風順水而坐,則表示錢財順水而流,是為失財的意思。
護城河過內城東北角,這屏風卻又恰恰放在東北角,這不是商人大忌嗎?
南山走進,仔細查看了一下,卻沒發現任何的機關暗室,他不禁皺了眉頭,那日人到底是怎麼消失不見的?
屏風左邊是一個三層的書櫃,上面擺放了許多書,他隨意抽出來幾本:「《千字文》、《百家姓》、《開蒙要訓》、《王梵志詩》......」
奇怪了,這不都是童學的課本,怎麼竟是這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