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南美人

第九章 江南美人

范無救不解,道:「如果畫是真的那又怎樣?」

南山撇了他一眼,沒說話。

謝必安解釋道:「我聽說華大家曾經可是宮廷畫師,專為皇上妃子作畫的,他的一幅畫,寶貴程度可想而知。」

「可他一個窮的連碳火都點不上的窮書生,若是有一幅真跡,你說奇不奇怪?」

范無救摸了摸頭,道:「那也可能是他籌錢買的啊?」

謝必安朝他翻了個白眼,正欲罵他是個榆木腦袋,南山開口道:「范兄弟說的也有道理,一幅畫確實不能代表什麼,但我們也沒有別的線索了,姑且查一查吧。」

林悠聽他這麼說,大概是覺得她提供的線索沒什麼用,便道:「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尋常,你們愛查不查。」

南山摸摸鼻子,好像他們有些不識好歹了,當即拱手道:「感謝林姑娘提供的線索,看來今日我們還不能出城了。」

林悠聞言,皺眉看他,道:「你要夜探張家?」

南山笑得春風和煦,道:「知我者,林姑娘是也。」

林悠不理會他的套近乎,她總覺得這人一開口說話就跟個登徒子一樣,偏生臉上一派正經的正人君子面色.......她心裡罵道,白瞎了那張臉。

南山又道:「那還得麻煩林姑娘今晚和我一道來一趟了。」

林悠抬眉,問道:「為何我要一起去?」

「那還不是因為林姑娘見識多,在下見識短淺,可識不出那畫是真是假。」

林悠皺眉想了半晌,而後點了點頭,道:「行,左右跟著你我也沒什麼危險,只要你不賣我。」

南山聞言,哈哈笑起來,道:「林姑娘是個痛快人,謝兄弟去準備一番,今晚要好好招待林姑娘。」

謝必安領命,與范無救一同離去了。

林悠正要拒絕,卻發現已然沒有兩位仁兄的影子了。

入夜之後,溫度驟然下降,外頭雖然沒颳風也沒飄雪,卻是愈發的寒冷。

張家小院,張從正縮成一團睡得迷迷糊糊,全然沒發現有兩道黑影站在他的書桌前。

「畫怎麼不見了?」林悠疑惑,隨後又對南山道,「我今日真的在這裡看到了那幅畫,絕對不是這幅墨竹圖。」

南山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墨竹圖,伸手描了描畫,才道:「怕是他有了警惕之心,把畫藏了起來。」

林悠點了點頭,當即便在屋內翻找了起來。

南山打量了一下屋子,隨後拍了拍找的正起勁的林悠,道:「不用找了,在那呢。」

林悠順著南山的手看去,就見他指著的正是張從正的床上,她皺了皺眉,問道:「哪呢?」

南山拉著她無聲無息的落在床邊,指了指張從正的枕頭,示意在那裡面。

林悠嘴角抽了抽,藏在枕頭裡,也不怕把名畫給壓壞了。

南山正想著該怎麼施個法把張從正弄暈又不讓林悠知道,就見她手腳利落的一掌把張從正劈暈了過去......

林悠伸手把人一推,抽出了枕頭,順便問道:「你怎麼知道在他枕頭裡?」

南山摸了摸脖子,從錯愕中回神,道:「我猜的,他這樣的窮困書生,得到了一幅大家的畫,那還不當個寶貝似的收著。」

「不過既然要藏起來,他肯定要藏在自己身邊才放心,你再看他那小破床,也只有這枕頭裡能藏東西了。」

林悠不大相信的敲了敲枕頭,從里發出了脆脆的聲響,她驚訝的抬眼看他,道:「裡面是空的。」

南山聳聳肩,一副不要太迷戀我的得意樣。

林悠拿出彎刀,割開了枕頭上的布,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木漆盒,漆盒再打開,裡面果然有一幅捲軸。

她打開畫卷,正是那幅《疏樹歸禽圖》,林悠把畫平鋪在書桌上,打著火摺子仔細觀察著。

南山站在右側,高大的身軀剛好把光線遮了個嚴嚴實實。

「鳥歸疏樹斜陽淡,霜染平原冷葉紅,」南山低聲念道,不由感慨,「這華大家可真是位奇人啊,詩書畫都如此出眾。」

「若是有緣,我一定要去拜訪一下,」話說完,他又兀自搖頭,「還是算了,還是不要見才好。」

林悠不悅的撇了他一眼,南山立馬噤了聲。

不過片刻,他又道:「萬一華大家長得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怪相,那該讓人情何以堪啊?所以還是保留在想象中最為美好,林姑娘你說是不是?」

林悠嫌他聒噪,沒理會他,誰知他慣是個會自娛自樂的,打量起桌上的東西來。

南山被桌上一個小瓷瓶吸引目光,他拾起小瓷瓶,打開看了看,一股花香撲面而來,裡面是白白凈凈的膏體形狀,已經用了一半了。

他奇道:「這是何物?還挺香的?」

南山話音剛落,忽聽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林悠反應極快,忙吹滅火摺子,拉著南山蹲了下去。

「咚咚」「咚咚」,屋內安靜極了,兩人離得很近,一時之間只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南山睜著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悠,一時大腦一片空白。

林悠呼吸莫名也有些急促起來,她別過頭不看他,心中腹誹著這個白痴,一會兒不說話也不會憋死他!

半晌,林悠確認張從正並沒醒過來,一顆心這才放下了,她拉著南山站了起來,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他噤聲,又從他手裡拿過那小瓷瓶,看了一眼又還給他,道:「這是手脂,護手的。」

「手脂?」南山來了興趣,抹了點擦手上,潤潤滑滑的,挺舒服。

林悠無奈道:「別玩了!」

一盞茶功夫后,林悠朝南山點了點頭,兩人便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只是他們走後,屋內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南山帶著林悠飛躍在屋頂上,如同兩隻夜行精靈,巡城士兵耳邊只掠過一陣風聲,全然沒發現是兩個人經過了頭頂。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了客棧,林悠見他如此輕車熟路,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好像很熟悉禹杭的布防?」

南山見她小臉凍得通紅,挑了挑屋內的炭火,才道:「我可沒有那閑心去看禹杭的布防,只是比常人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

林悠點了點頭,倒是聽說過,若是一個人的內力深厚,五感都會比常人更靈敏些。

南山給她倒了杯熱茶,問道:「如何?可看出來了那副畫是真是假。」

林悠雙手握住茶杯,暖了下手,道:「是真的,畫上樹葉用惲壽平式的沒骨法,數筆點染而成,用筆洒脫,設色淡雅而又明麗。」

「這沒骨法講究一筆成畫,若是出了差錯,又得從頭開始,華岩師傅的沒骨法十分出眾,看那畫上的筆法痕迹,確實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若是贗品,下筆該不會有華師傅那般果決,所以可以肯定,是真跡。」

南山見她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誇道:「林姑娘不僅人美心善,還如此精通書法造詣,小生十分佩服。」

林悠被他莫名一頓誇,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這一沉默便使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南山見林悠臉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江南美人」這一說辭,有感而發道:「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林悠回過神來,見他故意調笑,偏生自己還著了他的道,面色瞬間就沉了下來,沒好氣道:「南公子一張巧嘴,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豬油才練出來的。」

南山被嗆得無言,他清咳了咳,正色道:「林姑娘,現在夜深人靜,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城。」

林悠點了點頭,一口喝下了手中熱茶,跟上了南山。

禹杭城中已經宵禁,城頭上守著一隊士兵,風雨不動的直身而立。

林悠跟著南山蹲在城牆下,凍得瑟瑟發抖,她覺得自己是腦子抽了才會相信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小白臉。

南山輕聲道:「我們已經錯過了換防時間,此時要出城,只有一個辦法了。」

林悠瞧著他的表情,忽然就有預感,他說的辦法應該不靠譜......

南山頓了頓,說道:「硬闖。」

林悠:「......」果不其然,她該自信些,把「應該」兩字去掉,她心下無語,要是就是硬闖這個辦法,那她還不如等到明日找時機偷溜出城。

南山面色卻十分正經,伸出胳膊拱了拱她,道:「林姑娘,如何,敢不敢闖一闖?」

林悠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暗暗拍掌,破案了——這人要是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

可還未等她反應,就被「瘋子」拉著一躍而起。

南山足尖輕點城牆,借了番力,身形劃破夜空,落在了城牆之上,恰好與一位盡忠職守的好士兵打了個罩面......

林悠一陣天旋地轉,因良好的素養沒有失聲喊出來,可她剛剛站穩腳,卻發現與面前的士兵正在大眼瞪小眼,她被此時場景弄得十分無措,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上。

南山卻笑得十分自然,道:「兄台,寒風徹骨,辛苦了!」

林悠:「......」

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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