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下江南

第三章 二下江南

這個中年男人正是楚秋曉。

楚秋曉見到龍飛,哈哈大笑。龍飛躲閃不及,只好迎了上去。楚秋曉一頭撲到龍飛的身上,一股強烈的酒氣撲鼻而來。龍飛不由聳了聳鼻子。

楚秋曉說:「哈哈,我的愛又回來了!」

「什麼愛?」龍飛裝作不解。

「是偉大高尚痛苦不堪的愛情!她又回來了!」

「她是誰?」

「嘿嘿,我不告訴你。這是一個小秘密,一個甜蜜的小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不能告訴!」

龍飛把他扶到床頭,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我不告訴你,這是一個小秘密!」

「她叫金陵雪吧?」

「什麼?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楚秋曉睜大了充滿血絲的大眼睛,怔怔地瞪着他。

「你們在哪裏見面的?」

「我不告訴你,她說如果我說出去,就和我一刀兩斷,還要把我扔到秦淮河裏喂王八……」

「她怎麼又回來了?」龍飛幫他擦了擦嘴邊的穢物。

「我不告訴你……」楚秋曉笑着倚到了枕頭上。

「她怎麼不回來住?」

「她……她說……」楚秋曉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立了起來。

「她說什麼?」

「她說這園子裏鬧鬼,這屋子陰氣太重。有一次,她夜裏出來上廁所,聽到浴室里水龍頭大開着,嘩嘩的水,流了一地,可是卻沒有人洗澡;她看到水流變成了紅色,變成了鮮血……啊,恐怖啊,可怕啊!還有一次,她在夜裏看到有個白影在窗邊一閃,一個青面獠牙的傢伙緊緊貼在玻璃上,那個傢伙正吐著紅紅的舌頭,腦袋大得像冬瓜,兩隻眼睛閃著光,就像兩盞大燈籠……當時她正在換內褲,可怕啊,可怕!」

「她回來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嗎?」

「誰說的?」楚秋曉有些結巴,急得腦門冒汗。「這是誰說的?我……我跟她還沒結婚,怎麼……怎麼能住在一起?我爸爸給她安排房間了,我還給那間房子題名了,叫『閑雲齋』。」

龍飛又問:「她長得什麼樣?」

楚秋曉搖搖頭,「我不告訴你。」忽然,他壓低聲音,「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龍飛點點頭,「我保證。」

「發個毒誓!」

「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不然天打五雷轟!」龍飛故意這樣講。

楚秋曉在醉酒中沒有聽清龍飛的話,於是說:「她的眼睛就像兩口井,深不可測,好像裝着許多小秘密。她不愛笑,只是在那個時候笑,笑得讓你失魂喪魄。我再告訴你,她的身體潔白如玉,就像新疆的和田玉,透明晶瑩,上面印着不少小梅花,簡直就像一幅工藝品。她真是一個怪美人!……」

龍飛終於驗證了自己多日來的猜測。金陵雪就是白薇——梅花組織大陸支部負責人。她可能就是此次暗殺活動的總指揮。

會不會還有別的領導人?

楚秋曉終於躺下了,他嘴裏吐字含混不清,一會兒便鼾聲大作。

龍飛退出他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

楚春曉果然開始主動進攻了。

這天晚上,龍飛剛吃完飯,回到自己的房間,便有人敲門。

「誰?」

「是我,春曉。」

龍飛開了門。楚春曉含情脈脈地望着他。她的臉就像綻開的紅牡丹,眼睛裏深藏着燃燒的火苗,她顯然喝了酒。

酒壯人膽。她穿着一身淺粉色的旗袍,上面印有暗花,露出白皙的大腿,腳穿一雙米黃色飾有碎花圖案的棉拖鞋。

「涼哥……」她嬌滴滴地說。

「你不冷嗎?現在正是冬天。」

「春天就要來了,冰雪已經融化,大地開始復甦……」說着,她已跨進門。

「到我的房間去,請你欣賞一下我的畫作。」

龍飛猶豫了一下。

「走嘛!」楚春曉挽起龍飛的左臂,把他拽出了門。

「金陵梅呢?」

「她到園子裏散步去了,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龍飛隨楚春曉進了屋。他在盤算下一步怎麼辦。

屋內已裝飾一新,地上鋪着暗紅色的地毯,梳妝台上多了一個景泰藍花瓶,瓦藍色鑲有凸起的碎花,瓶內插著一束塑料紅玫瑰。裏屋的床上換了淺藍色帶有花格的新床單,寫字枱也整理一新。窗戶上多了一層白色印花的薄紗窗帘,屋內瀰漫着香水的味道。

「涼哥,你看看我的畫,提提意見。」楚春曉到外屋抱了一摞油畫過來,鋪在地毯上。

「果然不錯,很有質感。」龍飛誇獎道。

楚春曉的臉上漾起一片神采。

翻到金陵梅的人體油畫,楚春曉俏皮地說:「涼哥,這是金老師給我當的模特,你瞧,她的身材多好。」

龍飛笑道:「金老師挺開放。」

「從**來的都比較開化,內地女孩太傳統,找個美術模特很困難。涼哥,你看到這個心跳過速了吧?」

龍飛搖搖頭,笑了笑,說:「沒那麼嚴重。」

楚春曉緊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見的多了吧?」

龍飛道:「言過其實。」

楚春曉把最後一幅油畫作品展開后,又抱回原處。她從抽屜里取出自己寫的幾幅字,龍飛一看,是幾首新詩。

「以後你教我書法吧?」她真誠地說,胸脯一起一伏的。

龍飛說:「金老師的書法挺好,有這個良師足矣,你難道還要見隴望蜀?」

楚春曉說:「金老師學的是趙松雪的書法,比較柔和。我喜歡米芾的書法,你就是米體,我喜歡,我跟你學。」

「哦,你喜歡米癲狂的字體,他可是個米瘋子,每逢奇石便拜,而且是恭恭敬敬地叩拜。」

「那我也是規規矩矩地叩拜。」說着,楚春曉整了整衣衫,攏了攏秀髮,揖了一首。

龍飛笑道:「人家拜的是石頭。」

楚春曉笑道:「我拜的是老師。」

楚春曉情不自禁挽住了龍飛的胳膊。

龍飛笑道:「這樣不好,你爹看見了要打你屁股的。」

楚春曉俏皮地翹起小嘴:「學生也有挽老師胳膊的。」

楚春曉鋪開宣紙,把墨汁瓶打開往硯台里倒了一些墨汁,然後取過一支羊毫毛筆,遞給龍飛,說:「老師請。」

龍飛道:「米芾學書法,源自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但容納頗高,收六朝翰墨之妙,付諸筆端。尤其善用腕力,心慧目准,手靈意巧,其書法沉着痛快,如乘駿馬,進退裕如,肌體豐腴,宛轉若流。」

楚春曉道:「原來書法還有這麼多學問。」

龍飛道:「行書的間架結構非常重要。」說着他揮筆寫了一個「楚」字。

「書法結體要有原則,要平正,不要刻板;要勻稱,不要均勻;要和諧,不要衝突;要自然,不要做作。總之,要有對立,但對立中能統一。各種書體又有各種不同的結體原則,楷書結體偏於穩,草書結體偏於奇,行書結體則靜而挾飛動之勢。行書的結構富有靈動、多變、圓活、流便的特點。靈動才能變,圓活才能流。行書以形質為標,以性情為本。寫行書有功力是標,能寫出自己的個性是本。字之結構,應意在筆先,胸有成竹,這就是功力。但又隨機應變,智巧兼優,充分體現個人的智能和識鑒,這就是個性。當然,行書還有許多其他的要求。」

楚春曉道:「沒想到行書還有這麼多講究。涼哥,你手把手交我寫名字。」說着她攥住毛筆。

龍飛扶着她的手寫完「春曉」兩字。

楚春曉只覺得手在顫抖,身體不由春心蕩漾,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奇妙的感覺;她望着龍飛小聲說:「涼哥,你的手真暖和,那麼有力。」

龍飛鬆開了她的手。

楚春曉趁勢依偎到龍飛的懷裏,她的全身在劇烈地顫抖,一種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甜甜的、軟軟的。

龍飛說:「春曉,不要這樣,你冷靜點。」

楚春曉臉色緋紅,喃喃地說:「我知道你也愛我,我們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你是我崇拜的偶像,是我的白馬王子。啊,我太幸福了,終於找到真愛了!……」

楚春曉睜開朦朧的雙眼,淌著幸福喜悅的淚花,她把芳唇湊過去。但是龍飛冷靜地移開了。

楚春曉感到一陣尷尬和難堪,她猛地掙脫了龍飛的懷抱,撲到床頭上嚶嚶地哭泣。一時間,龍飛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不起我……」楚春曉嗚嗚地哭着,她哭得很傷心。

龍飛走到她的身旁:「春曉,我是有家室的人,我有妻子和孩子……」

「你騙我!金老師明明說你是獨身,我爸爸也說你是獨身!」楚春曉抬了一下腦袋,淚水已經打濕了床單。

「我還有你給我寫的情詩!」楚春曉坐了起來。

龍飛聽了,有些發矇:「情詩在哪裏?我沒有寫呀!」

楚春曉用鑰匙打開寫字枱另一個上鎖的抽屜,她從抽屜的一本書里拿出一封信箋,遞給龍飛。

龍飛一看,只見信箋上是他的字跡,上面寫着:

采澗泉深谷中,

心亭邊芳草行。

山破曉雲煙繞,

意朦朧任縱橫,

雲飛

渡金陵龍

龍飛看了,臉上頓時變色。

楚春曉道:「這分明是一首藏頭詩,我愛楚春曉,這就是你的筆跡!」

龍飛說:「這是偽造的,不是我的筆跡。」

「就是你把這個詩箋放在我的床頭的,你還偷看了我的日記……」

龍飛聽了,更猶如墜入五里霧中。

楚春曉從抽屜里又翻出一張照片;龍飛走過去一看,正是那天他偷看楚春曉日記的情景;他正拿着楚春曉的日記本看着。這分明是有人偷拍了他偷看楚春曉日記的鏡頭。

龍飛問:「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裏弄到的?」

楚春曉眼淚漣漣地說:「我那天是在寫字枱上看到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拍的。」

龍飛真誠地對楚春曉說:「有人在搞陰謀。春曉,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很尊重你,我可以做你的哥哥。這是一場誤會,我真的是有家室的人。」

楚春曉已經喪失了理智,她臉色蒼白,聲嘶力竭地說:「你騙我!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龍飛走到門口,轉過身說:「一切都會真相大白,以後你會明白的!」他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龍飛正在屋內看書。炊事員老蔡拿着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上有兩個凍柿子。

「秋涼,這是部隊上給首長帶來的凍柿子,首長讓我給你送來兩個,還有冰碴兒呢。」老蔡放下盤子出去了。

龍飛正在看法國作家司湯達的長篇小說《紅與黑》,正看到於連和那個貴族小姐在花園散步的情節。他順手拿過一個凍柿子吃了起來,柿子冰涼,甜絲絲的。龍飛只顧著閱讀書中的故事,接連把兩個凍柿子都吃了。

一會兒,他感到一陣暈眩,目光恍惚,漸漸地什麼也看不清了,於是倒在床上睡了。

醒來時屋內一片漆黑,他感覺自己赤身裸體,壓在一個軟綿綿溫熱的身體上面,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他大吃一驚,慌忙移開那個身體,趕緊下地打開了電燈。

這是楚春曉的住房,楚春曉精赤條條像一尾小白魚縮在床上,她睡得正香,均勻地呼吸著。

椅子上狼藉着楚春曉和龍飛的衣物。

楚春曉下身緊貼的床單上有一小片殷紅的濕跡。龍飛慌忙去取褲子。

這時,楚春曉醒了。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見到龍飛,也大吃一驚,羞得紅透了臉。緊接着她醒悟過來,喜出望外地說:「涼哥,你終於來了……」

龍飛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裏?這純粹是一場誤會!……」

「誤會?」楚春曉爬起身來,四下環顧,臉羞得更紅了。

「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裏?」楚春曉扯過旁邊的被子蓋住下半身。

龍飛已迅速穿好衣服,他對楚春曉說:「春曉,我請你不要激動和聲張,這是一場誤會,一定是有人搞鬼,明天一早我會對你父親說明的。」

「搞鬼?」楚春曉聽了,更加摸不著頭腦。

「涼哥,你明明是愛我,我也真心愛你,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高尚神聖的,也是純潔偉大的。今晚你敢於這樣做,正是向我表白你熱烈純真的熱戀。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也讀過不少的書,我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感,情愛發展到極限就是**,情愛和**是融為一體的,我真心誠意把我、把一個女人最珍貴的貞操獻給你,獻給我崇拜信任心愛的男人,我未來的丈夫!」

龍飛有些語無倫次,知道再解釋下去也說不清楚,於是走出楚春曉的房間。

龍飛回到房間後半夜未眠,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趕往三進院。

楚雄飛平日都早睡早起,此時正在院內打太極拳。他見龍飛急匆匆趕來,於是收了拳勢,把龍飛讓到屋內。

龍飛把昨夜的情形敘述了一遍,並肯定地說是敵特搞的陰謀,敵特是想離間龍飛和楚家的關係。

楚雄飛問:「你有妻室嗎?」

龍飛點點頭,「有,還有一個女兒。」

楚雄飛慢慢地說:「我那丫頭是戀上你了,當然也有人從中撮合,做了不少小動作。但是這孩子太單純,涉世不深,我擔心她的精神控制力,如果處理不好,這事會毀了她。你不會對她也有意思吧?」

龍飛嚴肅地說:「楚老,請您相信我,我是來辦案的,我深知其中的規則。」

楚雄飛說:「那就好,因為現在社會太複雜,有些事情難以把握。我相信你。我要調查一下,請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那天晚上,炊事員老蔡也給楚春曉送去一個凍柿子。這些凍柿子是一個老部下送來的,楚雄飛當時讓老蔡分給大家吃。

給金陵梅的兩個凍柿子金陵梅沒有吃,警衛員小黃住處還剩下一個凍柿子,這三個凍柿子經過化驗都沒有問題。

從龍飛的住房到楚春曉的住房有龍飛的腳印,還有老蔡的腳印,但老蔡昨晚給大家送凍柿子肯定會留下腳印。

遺留在楚春曉體內的**經鑒定是龍飛的。

龍飛聽到這個訊息,腦袋一下子炸了。難道自己在朦朧狀態辦了錯事?還是楚春曉在自己處於朦朧狀態之時主動進攻?

但據楚春曉說,她當晚吃過凍柿子以後,躺在床上漸漸睡去,醒來時正見龍飛赤身站在床前,準備穿衣褲。

此時楚春曉的情緒極不穩定,一會兒哭泣,一會兒呆坐,經常呈現歇斯底里大發作的狀態。楚雄飛也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他想理一理頭緒,於是建議龍飛先迴避一下。

龍飛向楚雄飛直接托底:楚秋曉熱戀的女人真名叫白薇,化名金陵雪,正是我公安部門多年通緝的敵特要犯,是梅花組織主席白敬齋的二女兒,梅花組織在大陸的負責人。

龍飛特意讓楚雄飛密切注意楚秋曉的動向,如果發現白薇立即捉拿歸案,對金陵梅不要打草驚蛇,先穩住她,也要密切注意她的動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揭破,要放線釣魚。

龍飛把這些情況立即向江蘇省委、南京軍區極少數領導作了彙報,然後暫回北京。

龍飛回到北京后,立即向公安部首長作了彙報,公安部首長感到事態嚴重,這關係到毛**主席的安全,立即向中央作了彙報,並建議毛主席取消南下的計劃,但是毛主席不願意放棄計劃。中央有關領導人很快下達指示,要儘快破案,將參與暗殺陰謀的梅花組織成員一網打盡。

龍飛頓時感到肩頭沉甸甸的。

公安部首長經過分析,指示龍飛:

1.重點放在楚秋曉身上,因為他與白薇有了新的接觸,白薇很可能就是這次暗殺陰謀的主謀,打蛇先打頭,通過楚秋曉設法找到白薇。可以通過楚秋曉的上級組織對他托底,要他配合工作。

2.對金陵梅要加強控制,放線釣魚。

3.儘快弄清梅花組織聚集楚家的真實目的。

4.儘快了解炊事員老蔡的底細。

首長還特別指出,在關鍵時刻會有人幫助龍飛。

不久,南京方面傳出不好的消息:楚春曉懷孕了,已做了人工流產;她的情緒極不穩定,神經受到刺激,已送入當地的精神病院。

龍飛聽到這個消息,心情非常沉重。事不宜遲,他要求儘快返回南京。

他的這一要求很快得到批准。

當龍飛二下江南回到南京時,已是初春。秦淮河上蕩漾著一片翠綠,那是岸邊的垂柳的倒影;桃花杏花競相綻放,有的雪白簇簇,有的粉色依依,有的紅色凄凄,更有那綠葉相映,嫩嬌瑟瑟,幾隻畫船上傳出悠揚的琴聲。妙齡少女獨倚船頭,頻頻微笑,向人間傳遞著春的消息。但是在楚家大院裏卻籠罩着一種沉悶的氣氛。楚春曉住院后,金陵梅頻頻去醫院探望,楚秋曉更極少回家了。楚雄飛平時非常疼愛這個女兒,正值大學開學,她卻住進了精神病院,這些怎能不讓楚老心急如焚。二十歲的妙齡,含苞待放,卻未婚先孕,天底下哪兒有不透風的籬笆?每當想到這裏,他的心就一陣陣發緊,像有鞭子在無情地抽打着他。他覺得對不起老伴,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女兒。他對龍飛印象很好,也同意組織上的安排,可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儘管他在理智上不相信龍飛會做出這種事,可是要相信科學鑒定啊!科學鑒定證明遺留在女兒體內的**就是龍飛的,況且深更半夜,一個三十多歲的標緻男人,一個二十歲楚楚動人的年輕女子,兩個人一絲不掛抱在一起,有誰能相信這不是事實呢?難道這又是特務的陰謀?

楚雄飛真正陷入困惑的境地。多少年來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他從來沒有含糊過。他曾經手持駁殼槍,身先士卒。無論是井岡山會師,黃洋界激戰,第五次反圍剿;長征路上四渡赤水,爬雪山,過草地,直抵陝北;抗日戰爭中,百團大戰,英勇抗擊日本侵略者,手舞大刀,親刃敵寇;還是解放戰爭中,轉戰中原,指揮千軍萬馬,圍殲蔣軍精銳,直至被授予將軍軍銜。他戎馬一生,南征北戰,跋山涉水,不知創造了多少輝煌的戰績!如今面對這嚴峻的現實,他卻感到無從下手,進退兩難。因此他對龍飛的再次到來,採取了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他是直脾氣人,不想多見這個不速之客,於是便推病很少露面了。

龍飛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覺得冷清了許多。他簡單打掃了一下房間,然後到周圍轉轉。

金陵梅的房間緊鎖,楚春曉的房間也是緊鎖,他透過窗戶看到楚春曉的房間內凌亂不堪,衣物丟了一床,已有許多塵土。金陵梅的房間內比較整潔,井井有條,看得出來,她一直住在這裏。

楚秋曉的房間內依然十分凌亂,寫字枱上狼藉着一些酒瓶,可以看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光顧了。

龍飛又來到後園,走上假山小亭,見到一個人的背影,那是警衛員小黃,他正坐在一塊假石上沉思。

「小黃。」龍飛叫道。

「哦,秋涼,你回來了。」小黃緩緩轉過身來,他一直對龍飛印象很好,對近來楚家發生的一系列怪事捉摸不透。他不相信龍飛會做出那種事情,但對事情的結果又困惑不解。

龍飛坐到小黃身旁。

「你從北京回來了。」小黃小聲地說。

龍飛點點頭:「我辦完事就回來了。」

龍飛向他問了楚春曉住院的病房號,小黃着急地囑咐道:「你可千萬別去看她,不然她的病會更重,她就像著了魔一樣。秋涼,你告訴我,你真的有家室嗎?」

龍飛點點頭:「她在科研部門工作,我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正在上小學。」

「可是春曉不相信。」小黃的語調顯得有幾許凄涼。「你喜歡春曉嗎?」

龍飛緩緩地說:「我一直把她當做小妹妹。她的確很可愛。」

小黃幽幽地說:「說實在話,我很喜歡她,她就像一個單純驕傲的小公主,我們村裏的姑娘都沒有她好看。她就像一塊白玉,我真捨不得碰她一下。她是我生活的希望,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只能在遠處欣賞她,就像欣賞一道風景,欣賞一塊美玉。如今她病了,她病得很重,她的精神崩潰了。她多可憐啊!」小黃說着淌出了眼淚。

「秋涼,你要是沒有家室該多好,你們是天生的一對,郎才女貌。」

龍飛沒有說話,悵惘地望着蒼茫的遠方。過了一會兒,他問:「楚春曉住院后,金陵梅經常去看她嗎?」

小黃回答:「經常去。她還經常出去,每次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哦。」龍飛聽了,若有所思。

小黃左右環顧,壓低聲音說:「她有時夜裏也不回來,她好像在外面有住處。」

「金陵雪一直沒有回來嗎?」

小黃搖搖頭:「她就像一個幽靈,以後再也沒有出現。秋涼,有一天夜裏可把我嚇壞了……」

「怎麼回事?」

「你去北京的一天夜裏,我突然跑肚,到後花園上廁所,回來時鬼使神差,跑到了你們的住處。我看到金陵梅的房間亮着燈,而且聽到了一陣陣老太太咳嗽的聲音。我感到非常奇怪,金老師怎麼變成了老太太?……」

說到這裏,小黃有些緊張,氣喘起來。他盡量使自己鎮定,又接着說下去:「於是我湊到窗前,透過窗帘的縫隙,往裏一瞧,嚇了我一跳,你猜怎麼了?」

「怎麼了?」

「我看到一個穿着入時的老太太,披散著頭髮,正倚著床頭抽煙。」

「你沒有看錯嗎?」

「沒有,不是幻覺。那老太太一臉兇相,黑紅的臉膛,滿臉皺紋,露著大腿。她那兩隻眼睛就像老鷹的眼睛,刁鑽兇狠……」

「金陵梅呢?」

小黃搖搖頭:「沒有看到,屋裏只有老太太一個人,煙霧繚繞的。」

「你沒有向楚老將軍彙報嗎?」

「我第二天早晨告訴了他,他不信;他隨我來到金陵梅的房前,透過窗帘的縫隙看到金陵梅正躺在床上睡覺,一條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首長批評我,說我是夜遊,是一種幻覺;並告訴我,要注意影響,不要半夜三更趴女人的窗戶。我聽了,覺得非常委屈,又羞又愧,到現在還覺得心裏彆扭。」

龍飛和小黃分手后,回到住處。他思前想後,決定到金陵梅居住的房間察看一下,於是走出屋門,來到金陵梅房前,用****開了房門。

房內瀰漫着一股脂粉香氣。龍飛精心觀察,終於在床前地下發現了飄散的煙灰。他捻起煙灰放在鼻孔前聞了聞,斷定不是大陸生產的香煙,是港台香煙。可金陵梅是不吸煙的啊。

那麼,那天夜裏小黃看到的那個老太太是現實生活中的人。她是誰?她與金陵梅是什麼關係?她為何出現在這裏?她的使命是什麼?

龍飛當即做出判斷:此人肯定與刺殺毛**的陰謀有關!

龍飛繼續在床上摸索,終於發現有一根長長的白髮,其餘是金陵梅留下的黑色的長發。

這一定是那個老太太留下來的。敵特增強了力量,他們行動的步伐加快了。

下午四時,龍飛拎着一網兜的水果和糕點來到了那所精神病院。他按照小黃指引的路線來到了2號病房樓。

鐵柵欄門緊關,他按響了門鈴。

一個女護士開了門,她戴一個大口罩,閃動着兩隻秋波般的大眼睛。

「你找誰?」

「楚春曉,我是她的親戚,請你把這些東西轉交給她,我不想見她,只在門口的玻璃前看看她就可以了。」

小護士疑惑地說:「那是為什麼?一般家屬來都是和病人見面的。」

龍飛有些臉紅:「她見到我,反而對她的病情不利。」

「好,你進來吧,她在13號病房。」小護士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網兜。

龍飛走在潮濕的走廊里,感到沉悶和窒息。走廊里瀰漫着濃重的藥味。

一個女精神病人正好從衛生間里出來,她看到龍飛,目不轉睛地盯住他,怔怔地問道:「你愛我嗎?你接我出去吧,這裏是愛情的墳墓……」

龍飛見她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一雙美麗優雅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哀傷;她穿着不合身的白色睡衣。

龍飛安慰她道:「你好好養病,早晚會出去的。」

病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是一顆不幸的種子,忍受着不能發芽的痛苦……」

龍飛繞過她,又有兩個女精神病人嬉笑着朝她吐舌頭。

年老一點的說:「帥哥,長得賽過王心剛。」

年輕一點的說:「比我那口子可帥多了,小白臉,沒有一個好心眼兒!」

龍飛又朝前走去,在13號病房門前站住了。他透過窗玻璃往裏望去,只見楚春曉憔悴消瘦許多,正躺在床上落淚。

床尾坐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從背影看,正是金陵梅。這個狐媚一般的女人。

金陵梅不知在向楚春曉說什麼。楚春曉身邊的床頭桌上擺滿了水果,有新鮮的,也有枯萎的。

楚春曉穿着肥大的白色病服,枯瘦小巧的雙手裸露在外面,頭髮蓬鬆著。龍飛感到一陣心酸。

金陵梅一回頭,正巧瞥見了龍飛,不禁驚喜地叫道:「秋涼,秋涼來了。春曉,你的心上人終於來了!他終於出現了!」

楚春曉聽了,驚得張大了嘴。她順着金陵梅的目光向門口望去,正好看到龍飛的一張臉。她驚喜地撲下床,叫道:「涼哥,你終於來了!我的心上人,我的愛,你終於回來了!」

她踉踉蹌蹌地下了地,赤著雙腳,仰天哭道:「涼哥,我對不起你,我們的孩子沒了,愛情的果實消失了!……」

龍飛知道不能見她,否則會給她更大的刺激,病情會更嚴重,於是毫不猶豫地向門口跑去,直至離開這所令人生畏的醫院。

龍飛回到楚家時,天已黑了下來,這裏死一般的沉寂。

剛進二進院,龍飛迎頭碰見老蔡,老蔡聽說他沒吃飯,就拽他到飯廳,熱了兩碟菜,從蒸鍋里拿出兩個尚有餘熱的饅頭,催促他吃。

龍飛真有些餓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老蔡神秘地跟他說:「剛才我到後花園,只見亭子上有個人影一閃;我衝上亭子,那個人影不見了。你說怪不怪?莫非鬧鬼了?」

龍飛聽了,似有所悟。

老蔡說:「春曉住院了,秋曉又不露面,首長心情不好,金老師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神出鬼沒;這宅子也顯得提不起精神。」

龍飛說:「老蔡,你要多關心楚老,他為革命做了那麼大貢獻,如今年歲大了,老伴又死得早,你多跟他老人家聊聊,讓他精神好一些。」

「可是秋曉不著家,春曉又得了這種病,學業也荒廢了,首長怎能不心焦呢!很難治好他的心病,我和小黃多操點心就是了。」說到這裏,老蔡壓低了聲音說,「秋涼,我一直想說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幾天前我去菜市場買菜,路過一個街頭公園時,我去找公園裏的廁所撒尿,出來時看到有個躺椅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金老師……」

「那一個呢?」龍飛性急地問。

「是一個土裏土氣的毛頭小夥子,長得沒有什麼模樣,髒兮兮的。兩個人的頭差不多貼上了,非常親熱。」

「你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根本聽不見,兩個人在那裏親嘴。那個男人如果有氣派,是個帥哥,也能理解。金老師又洋氣又漂亮,還是**過來的,卻找了這麼一個土氣的男人,叫人哭笑不得。」

「後來呢?」

「因為我着急買菜,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我到菜市場買菜回來,由於好奇,又到那個地方瞧了瞧,躺椅上已經換了兩個老頭,提籠架鳥,聊得正熱鬧呢!」

龍飛離開飯廳后,腦子裏一直盤算著那個毛頭小夥子。那毛頭小夥子是什麼人?他們又在策劃什麼陰謀?

龍飛悄然進了後花園,順着石徑上了朱亭。此時周圍漆黑一團,只有颯颯的風響,風捲動枯枝的聲響。

龍飛仔細地查看四周無人後,便來到左側的一塊巨石前,在石縫處,他摸到了一個小竹筒;他打開竹筒,摸出一個紙條,塞進口袋,然後又把竹筒塞於石縫處。

這是他與地方公安部門交換情報的地方。

龍飛回到房間,掛上窗帘,取出紙條,只見紙條上寫道:

青龍口施工工地丟失**,看守**庫的工人劉二嘎不知去向。

龍飛一看,大驚失色。看來梅花組織已經搞到了**。情勢危急!

龍飛設法搞到了劉二嘎的照片,他悄悄地把劉二嘎的照片遞給老蔡看。老蔡毫不猶豫地指著照片說:「對,照片上的男人就是跟金老師在一起的那個人!」

當地公安部門早已派人跟蹤金陵梅,但是總讓她巧妙地溜掉。令人非常奇怪的是,她經常在公共廁所或澡堂一帶失蹤。

龍飛決定親自跟蹤金陵梅。

楚秋曉的上級組織已對他和盤托出金陵雪的情況。楚秋曉聽了,如雷灌頂,他怎麼也想不到金陵雪是台灣特務,他決定將功補過。他向組織如實講述了與金陵雪相識的全過程,他們約會的地點是紅旗旅館202號房間,金陵雪一直居住那裏,楚秋曉就是在那裏與她同居。楚秋曉並且憶起,金陵雪曾經讓楚秋曉幫她找**,說她的一個朋友要炸魚。

龍飛請示了北京有關部門,決定立即逮捕金陵雪,也就是梅花組織大陸負責人白薇。

當龍飛帶領公安人員撲進紅旗旅館202號房間時,白薇已不知去向。經過仔細搜查,在地板下發現了一隻皮箱,皮箱內的屍首已經腐爛。是劉二嘎被大卸八塊的屍首。

在打開大衣櫃時,龍飛險些遭了暗算,原來衣櫃內安裝了毒鏢自動發射裝置,是三隻梅花鏢!幸虧龍飛躲閃快,否則一命嗚呼!

衣櫃內多是白薇的衣物,也有少許楚秋曉的衣物。其他一無所獲。因為梅花組織內部有一個鐵的規矩,便是不留痕迹,不露聲色,不遺片紙。

白薇失蹤了。她逃之夭夭,又設下毒鏢。

楚秋曉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幾日他每天都是伴着死屍生活。

楚秋曉又回到了楚宅。金陵梅也不知去向。她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那批**不知流落何方?

**是用於炸毀毛**專列的,情況萬分火急!

可眼前線索暫時中斷,如何再續上?

龍飛的心裏亂成了麻。

龍飛來到了那個施工工地,他向工地負責人打聽到劉二嘎的住處,走進倉庫門口的一間小木屋,屋內潮濕凄冷,瀰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窗口有一個單人床,床頭擺着一個破桌,一個舊木箱裏是劉二嘎的衣物,牆角放着一根鐵棍。桌上放着飯盒、算盤、水杯等物,灰塵堆積。

龍飛打開桌子的抽屜,裏面有半個剩饅頭,一段香腸,幾隻蟑螂竄來竄去,神出鬼沒。

龍飛又翻開劉二嘎的被褥,油乎乎的床單上有一團團污跡。龍飛移開劉二嘎的枕頭,發現了一個紙條,紙條上寫着一個地址:玄武路57號。

龍飛看到這個紙條,眼前一亮。他事先了解到劉二嘎沒有文化,這個秀麗的字跡肯定不是劉二嘎的,那麼是誰寫的,那個人為什麼要給他留這個地址呢?

龍飛覺得這個地址非常重要,事不宜遲,他迅速離開工地,趕往玄武路57號。

來到玄武路時,天已經黑了,57號是一個獨門獨院,院內有一個二層小閣樓。

龍飛忽然悟到,這個小院離楚家不遠。他上前按了門鈴。可沒有人應聲。龍飛決定翻牆進院。院內栽著一棵梧桐樹,樹冠遮住了二層閣樓。落葉瀟瀟,無人打掃。枯葉卷著塵土在風中徘徊,院牆牆皮剝落,有一團濕跡。

龍飛走進黝黑的閣樓,有一個木樓梯;他踏了上去,樓梯板嘎吱嘎吱地響。他摸索著上了二樓,裏面漆黑一團,沒有人氣。門虛掩著,他摸進房間,聞到一股胭脂味。他摸到燈繩,開了燈,房間登時大亮;有一個雙人床,大紅牡丹床單,兩床被子;床邊有一個大梳妝台,台上擺設唇膏、頭油、梳子等物;床的對面有個大衣櫃,打開衣櫃,櫃內是女人穿的衣物;地板上好久沒有打掃,有些雜物。

樓道內有一個衛生間,兼做浴室,陳舊而且簡陋,馬桶池內有一圈圈黃漬,馬桶蓋已經破裂,旁邊有一個簡單的噴頭,懶洋洋地斜掛在一個生鏽的鐵支架上。牆上掛着一個玻璃托板,上面有香皂;牆角一個鐵絲筐里有半筐用過的手紙。

龍飛走出衛生間,又回到房間。他細細地搜索,希冀尋覓一點點有價值的線索。

這時樓梯內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非常輕微。可龍飛聽到了。他立即拉滅電燈,伏在門口的牆壁上。

腳步聲停止了。死一般的沉寂。而後腳步聲又響起輕輕消失了。

龍飛悄悄來到窗口,朝外望去。正見一個年輕女人輕輕地溜出門口,朝右邊街道迅速走去。

這女人的背影非常熟悉。龍飛一望便知,此人就是金陵梅這個失蹤多日的梅花黨女特務。

龍飛來不及多想,從窗口躍了出去,輕輕落於地面。

他衝出門口,朝右邊街道追去。

龍飛雙目圓睜,眼見金陵梅走入一家澡堂。

龍飛追到澡堂門口,他知道金陵梅進入女部,自己不好貿然而入,但是又不便跟女部的服務員說明,只好打電話給當地公安局,請求調一個女公安人員過來。

龍飛目不轉睛地坐在門口盯着女部,雖然有幾個女賓出來,但都不是金陵梅。

十分鐘后,一輛公安局的吉普車停在澡堂門口,走下兩個女公安人員。龍飛迎上前,向她們說明了情況。兩個女公安人員決定先進女部查看一下。

一會兒,那兩個女公安人員出來了,她們告訴龍飛,女部目前共有三十七個女賓,沒有見到龍飛所描繪的金陵梅。

龍飛為了核查清楚,不使金陵梅漏網,便向澡堂經理說明情況,提前關閉澡堂,經理自然協助工作。

澡堂提前關門,賓客們議論紛紛。

龍飛和兩個女公安人員守住女部門口,陸續走出來的三十七位女賓中,沒有發現金陵梅。此時男賓們也散盡了。

龍飛和兩個女公安人員走進女部,換衣櫃前空蕩蕩的,幾個甬道內空無一人。他們又走進女部澡堂,只有二十個噴頭,濕漉漉的白瓷磚地面上只有一些廢棄的毛髮,哪裏有金陵梅的影子!

到嘴的鴨子飛了,龍飛感到十分難堪。

龍飛找到金陵梅的照片,請求南京市公安局通緝金陵梅。

一定是金陵梅設法勾搭劉二嘎,施展美人計,降服了劉二嘎;通過他找到了**。為了滅口,又殺害了劉二嘎,將他的屍首**,藏在紅旗旅館202號房間地板下。

玄武路57號這座神秘的小閣樓一定是金陵梅平時與劉二嘎幽會私通之所,是梅花組織秘密租住的一個臨時據點,選擇在離楚雄飛家很近的一個地方,肯定是便於聯絡和活動。

由於金棱梅的突然失蹤,玄武路57號的房東又把這裏租給從**來大陸旅遊的一個老太婆居住。以前女房東和丈夫一直在這座小閣樓居住,一天夜裏丈夫猝死樓上,以後她便不敢在樓上居住,便將閣樓和小院出租,自己把左側一間放雜物的小屋收拾乾淨,獨自居住,還開了個煙攤。

據房東介紹,金陵梅是在兩個月前租住這裏的,後來她時常帶一個土裏土氣的年輕男子在此同居,金陵梅對房東說那男子是她的未婚夫,別看長得丑,可有錢了。但是房東對龍飛隱瞞了一件事實:

幾天前的一個夜裏,她突然聽到那男人一聲慘叫,此後便鴉雀無聲。房東披衣起床,遠遠望見閣樓的窗內燈光昏暗,有兩個女人的身影在晃動。過了一會兒,她發現一個陌生女人拎着一隻大皮箱,悄悄溜出了院門,朝街西走去。

這些天楚秋曉就像掉了魂兒一樣,魂不守舍,夜裏經常失眠;有時做噩夢,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龍飛回到楚家住處后,一直想接近楚秋曉,想從他那裏多了解一些情況,找到新的線索。

楚秋曉一見到龍飛,總是十分愧疚,時常淌著淚說:「秋涼,我辜負了黨多年的培養,我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養育我多年的爸爸媽媽。我中了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中了敵特的美人計,我一定將功折罪,棄舊圖新!」

龍飛知道敵特發覺白薇與楚秋曉的關係已經暴露,可能一時會放棄他、疏遠他,但是他又希冀出現奇迹。

這天晚上,龍飛又來到楚秋曉的房間,他讓楚秋曉儘力回憶白薇與他相處的日子,渴望找到有價值的破案線索。

「對了,秋涼,有一次她向我提出,能不能幫她找到這一帶的防空軍事地圖。我說:『這不行,這是軍事秘密,你要這個幹什麼?』她笑着回答:『我喜歡歷史和地理,中國各地的歷史地圖也搜集,軍事地圖標得更細一些。』其他就沒什麼了,我們相處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

龍飛說:「你再仔細想想。」

楚秋曉沉思一會兒,又說:「她總喜歡在鐵路旁散步,她說:『這鐵道多像人生的軌跡,人的一生就像這鐵道,有曲折,有筆直,有拐彎,也有平坦。』還有一次,她讓我借一部高倍照相機……」

「是那種高清晰度的嗎?」龍飛問。

楚秋曉點點頭。

「她說要把身上的梅花照下來,她的身上刻滿了梅花,密密麻麻。她說這是天生的,可能是交了梅花運。我只聽說有的人腰上圍了一圈紫紅的印記。」

「那是龍箍腰。」

「金陵雪的這種梅花身非常壯觀,就像文身一樣,錦上添花,紅白相間,十分美麗。」

「秋曉,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和金陵雪相處的日子裏,還有哪些對我們有價值的東西?」

楚秋曉想了想,一拍大腿說道:「我怎麼忘了呢,她喜歡寫詩,她自己做了一部《雪兒詩集》送給我,托我保存。」

「詩集在哪裏?」

楚秋曉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本,是用日記本改造的小本子,上面用圓珠筆寫着:雪兒詩集。

是白薇的字跡!

龍飛翻開小本子,只見是一些詩,都是白薇的字跡,有點潦草,但顯得秀氣。

有的詩是:

七律

游麥積山

歷代名窟數麥積秦時明月宋時騎

雲擁壁畫真縹緲雨拜佛龕太嘆奇

星落石門無跪處燈燃閣宇有玄機

拄燭乘象悠悠去姝女笑談卧菩提

七絕

暗香

飄瀟鬼影話凶宅殘雪梅花空自哀

夜半十三風雨過咖啡依舊暗香來

知春述懷

知春知春盼知音斜陽殘照柏森森

亭邊可憶蘭亭會數載相隔思斷魂

意遠亭思舊人

雨散梅花各抱春軒昂氣概一牽魂

漁書萬里無由遞意遠亭邊思舊人

七絕

無題

風笛一語楊莉綠

王韻幽香飄百年

程穎湖邊王玲過

雪庵不見有夢苑

七律

無題

張弓射鵰少年時寶韻悠悠有誰知

瑞氣鷲峰射鳥賦壯心八處縛龍辭

志托花夢隨飄散定覓繡鞋任踏濕

成道梅花皆開遍功高江海一帆直

乙酉遊歷王羲之故居

羲之愛鵝三五隻此地空餘洗硯池

雪花院落溶溶月梅蕊閣閑寂寂枝

左廟有書無由遞蘭亭無語有帖痴

石碑最喜乾隆墨臨沂五賢天下知

詠山西

雲岡石窟天下奇懸空寺里有玄機

雁門關外肥秋草五台山中瘦春彌

瀑布壺口千珠落古風平遙萬鼓急

崇福最喜菩薩笑木塔欣登雲里居

龍飛往下翻,白薇還寫有幾首新詩。

無題(一)

斷弦的琴,

倚在黑暗的角落裏,

忍受寂寞。

千杯苦酒,

也澆不滅多年的,

一廂春水。

不能忍受,

你拋棄了紅顏知己,

我苦熬全部折磨。

無題(二)

幕起了,

你從劇中出來,

聚在莎士比亞的構思里。

雨下了,

你從秦淮河堤走來,

落進惆悵的泥里。

雲散了,

你從夢裏走來,

讓回憶哭泣。

無題(三)

每天,

你伴着佛睡覺;

佛看你時很近,

你看佛時很遠。

每天,

你卧著梅睡覺;

梅離你很近,

你離梅很遠。

無題(四)

雨中的龍,

飛翔著風塵;

駐足在亭柱,

不知向誰傾吐?

雲中的薇,

蒼茫沉入夜幕。

早霞初起,

亭子只剩下四根淚柱。

龍飛回到住處已是深夜一點了,他匆匆洗漱一番便上床入睡了。睡至半夜,他被一陣寒風襲醒,睜眼一瞧,正見楚春曉圓睜鳳眼,怒目而視,手持一柄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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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三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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