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入楚宅

第二章 打入楚宅

龍飛重重地摔在地上,睜眼一瞧,幾間房屋被炸為平地,眼前一片廢墟。

警車聞訊而至,當地公安人員經過勘察,在一棵古樹下發現了一個暗穴,入口在樹下,出口在一裏外的一個山溝里。暗穴內發現一部美式電台,一張電文有密碼,還未銷毀。煙灰缸里有幾個碎煙頭,上面有女人留下的口紅痕迹。

電文密碼破譯后,人們臉色大變。

近日,毛**專列將路過此處,要不擇手段摧毀,十萬火急,分秒必爭。

梅花組織要炸毛主席的專列,這一消息通過幾個渠道上報了北京。

北京方面證實,毛主席近日要去杭州,路過南京。

敵特消息如此之快,說明我方內部藏有內奸。

一九六三年蔣介石叫囂反攻大陸,並進行了具體的部署:

台灣偽「國防部」制訂了一個「國光計劃」。一九六一年四月一日,台灣軍方在偏僻的台北縣三峽地區成立「國光」作業室,動員三軍二百零七個「精英」秘密研擬對大陸進行軍事反攻的作戰計劃。這個「國光」作業室,由朱元琮擔任主任,正式展開擬定反攻大陸的作戰計劃。「國光計劃」之前,曾經進行規模較小的「凱旋計劃」、「中興計劃」,但都不如「國光計劃」具體和範圍廣泛。為了掩護「國光計劃」,台軍方另外在台北縣新店碧潭成立「巨光」計劃室,研擬與美軍進行聯盟反攻作戰,藉以隱瞞美方台灣預備進攻大陸的軍事意圖。

一九六三年五月二日,蔣介石提出開戰指導,親自指示參謀研擬如何炮擊大陸三到四天後,誘發大陸進行炮戰,台灣方面再向世界宣佈大陸挑釁,作為反攻大陸的借口,接着是空軍作戰,數日後展開登陸戰;但蔣介石的指示在當年五月三十日被「國防部」推翻,獨斷的蔣介石這次卻採納了「國光計劃」。據報道,「國光」作業室下轄陸光(陸軍)、光明(海軍)、擎天(空軍)三個作業室。陸光下轄光華(登陸作戰)、成功(華南戰區)兩個作業室;光明下轄啟明(63特遣隊)、曙明(64特遣隊)兩個作業室;擎天下轄九霄(作戰司令部)、大勇(空降特遣)兩個作業室,動員三軍「精英」二百零七人。

「國光計劃」含敵前登陸、敵後特戰、敵前襲擊、乘勢反攻、應援抗暴等五類二十六項作戰計劃。這一計劃在一九六五年達到**。六月十七日,蔣介石召集軍隊基層幹部講話,揚言預備發動反攻,所有幹部都預留遺囑,軍方同時選擇最適合登陸戰發起的D日。

配合蔣介石反動政權反攻大陸計劃,還擬出具體實施幾項重大行動,其中包括刺殺中共重要領導人毛**、劉少奇、周恩來等人;炸毀武漢長江大橋和黃河三門峽水庫;破壞大慶油田與中國核武器試驗基地;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上海南京路等地製造政治事件;破壞鄭州鐵路交通樞紐和北京火車站以及長春汽車製造廠、山西大同煤礦、武鋼、鞍鋼等;刺殺投靠中共的著名民主人士以及文化名人、著名社會活動家等。

梅花組織主席白敬齋、副主席黃飛虎都作為二百零七個「精英」之一,參加了對大陸進行反攻作戰計劃的制訂和實施。

在南京市江蘇省委的一個會議室里,龍飛正與江蘇省委、南京軍區、省公安廳、南京市公安局的負責人在分析案情。

龍飛分析道:「種種跡象表明,敵特將要在南京地區採取重大行動,在中山陵刺殺了原國民黨起義將領張子豪只是一個序曲,這不僅因為張子豪將軍在解放戰爭後期背叛了蔣介石政權,毅然率部起義,此外恐怕還有別的原因。據初步了解,張子豪曾經與梅花組織頭子白敬齋有過聯繫。從破譯的電文來看,敵特下一步的行動是想陰謀刺殺毛主席。試想,他們會通過什麼手段實施這一陰謀?第一,很可能炸鐵路,這需要大量**,這些**從哪裏來?一是偷盜軍火庫,二是偷盜施工工地的**,三是偷渡入境。這些手段當然包括在毛主席專列上安放定時**,這個難度相對較大。第二,破壞鐵路,通過扳道岔、卸掉部分鐵軌等形式進行。第三,在鐵路沿線隱蔽處用火箭筒或迫擊炮轟擊,甚至設法動用轟炸機。第四,派遣刺客,採取各種身份、各種途徑、各種方式。」

接着,龍飛又講了梅花組織在大陸的情況和新的動向。

梅花組織於一九六三年春天在大陸開始露頭,從事收集情報、破壞建設、刺殺黨政幹部、發展組織等一系列特務活動,期間許多陰謀已被我們粉碎,梅花組織在大陸的潛伏網絡遭到重創。一號人物葉楓去年被我公安人員擊斃,二號人物白薇去年倉皇逃竄在北京西山跳崖。但從現在的跡象來看,她沒有死,刺殺國民黨起義將領張子豪的兇手正是她,張將軍被害的梅花鏢柄上留有白薇的指紋。去年白薇跳崖后,公安部門會同當地公安人員和民兵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因此沒有得到她身上的梅花圖文身,這一直是個懸案。梅花組織在南京肯定有重要據點,中山陵背後的別墅只是其中一個,現在別墅的主人是一位離休高幹。一種可能是梅花組織利用這個閑置的別墅從事特務活動,另一種可能是這位老幹部的家屬和社會關係與梅花組織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龍飛說到這裏,發現會場氣氛有些緊張,故意停頓了一下,呷了一口茶;他顯得輕鬆地望了望壁上的一幅巨大圖畫《玄武湖煙雨》。

南京軍區的一位首長指著大家面前的果盤說:「大家吃點水果,這是新摘的蘋果。剛才龍飛同志分析案情談到這位退役的老將軍,我想多說兩句。這位老將軍我非常了解他,在紅軍長征時我是他的部下,他對黨忠心耿耿,身經百戰,身上至今還留有彈片。那座別墅也不是他個人的,是一處部隊休養所,年久失修,經常漏雨,又加上十二年前一個看門老頭猝死在裏頭,因此一直閑置……」

江蘇省委一位負責同志問:「老將軍家裏都有什麼人?」

這位軍區首長回答:「他的老伴前幾年去世了,他有一兒一女,兒子楚秋曉,今年三十八歲,是軍區空軍飛行員,校官。女兒楚春曉,二十歲,在南京大學英語系讀書。」

龍飛問:「他家裏還有什麼人?」

「一個警衛,一個炊事員。對,一年前他的女兒請了個英語教師,也住在她家裏……」

龍飛說:「能不能讓我也進入這個家庭?」

他說:「行,我跟楚老將軍商量一下,他會支持我們的工作。」

接下來,龍飛又講了其他一些情況:「梅花組織有五個主要聯絡員,白敬齋的大女兒白薔,二女兒白薇,三女兒白蕾;黃飛虎的大女兒黃櫨,二女兒黃妃。白薔去年在北京東單土地廟下坡3號梅花組織的一個據點負傷逃亡,至今下落不明。白蕾去年在首都機場被我們逮捕后,一天夜裏,警車押送她去監獄,路上遭到槍手劫持,她不知去向。黃櫨又名庄美美,去年冬天在大連死於梅花組織內訌。黃妃至今仍在**以新聞記者的身份活動……」

南京又下了一場雪,這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天,玄武湖上白茫茫的,銀裝素裹,就像披上了一層素裝;樓閣、台榭、朱亭也被這潔白的飄絮打扮得分外妖嬈。

玄武湖畔有一處講究的住宅,朱門緊閉,兩個石獅子齜牙咧嘴各立一側。院牆上有鐵絲網,從牆外可以望到裏面的參天大樹和高高的煙囪。

將近傍晚,大門前走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神采奕奕,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色風衣,手提一個旅行箱。

他從容地按了門鈴。

一會兒,一個年輕的解放軍戰士開了門。

來人說:「我叫秋涼,是楚老將軍戰友的孩子,出差路過這裏。」

「哦,請進,首長吩咐過。」解放軍戰士把他讓進門,又把門關好。

迎頭是一個影壁,拐過來是前院,栽著藤蘿架,種有花圃。穿過走廊,來到二進院,院中有一參天大樹,是株斑駁的老槐,枝幹挺拔,掛滿了白色的雪片。

小戰士把他引進右廂的客廳,客廳內壁上是毛主席詩詞《沁園春·雪》,草書筆跡,飄飄洒洒,遒勁有力。對面壁上是一幅油畫,畫面上西風慘烈,殺氣震天,南宋民族英雄岳飛橫刀立馬。右上側有一行書寫的行書:八千里路雲和月。

茶几上有幾杯殘茶,小戰士換掉殘茶,沏上新茶。

「六安瓜片,老將軍最愛喝的,他剛睡完午覺,一會兒便過來。」

龍飛急忙揮手:「不忙,不忙,別攪了楚老將軍的子午覺。」

「還子午覺呢,太陽都快落山了!」隨着一陣洪鐘般的聲音,一位白髮蒼蒼神態威嚴的老人走了進來。

龍飛趕快站起來與老將軍握手,他感到對方的手粗糙有力。

楚雄飛示意警衛員小黃出去,小黃出去后,楚雄飛關好門,坐到龍飛的對面。

「龍飛同志。」

「叫我小龍好了。」

楚雄飛說:「我也覺出最近形勢嚴峻,蔣介石叫囂反攻大陸已有一年多,沿海一帶已經消滅好幾股**救國軍,特務的活動也很猖獗,新中國面臨着嚴重的威脅。美帝國主義的第七艦隊最近頻頻在台灣海峽活動,蘇聯又想把我們拉入他的***圈,不讓我們發展核武器,妄圖把中國變成他的糧倉。我國剛剛度過******,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喲!」

龍飛點了點頭:「是啊,現在的敵情是比較複雜尖銳。」

楚雄飛小聲地說:「我聽說特務們想炸毛主席的專列,這簡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夢!毛主席用兵如神,明察秋毫,當年長征途中四渡赤水,把蔣光頭攪得暈頭轉向。胡宗南當年率領三十多萬大軍進犯延安,深更半夜,胡宗南的部隊在山上走,毛主席率領中央直屬機關的幾十人就在下面走。敵人竟沒有發覺,毛主席真是神了!建國后,國民黨軍統派出飛毛腿段雲鵬,幾次入京想刺殺毛主席,還買通了中南海一個花匠,但都沒有得逞。毛主席當年乘專列去蘇聯,台灣國民黨蔣介石命令土匪武裝在黑龍江扒鐵路,也沒有得逞!如今又冒出來一個什麼梅花黨,他奶奶的,這肯定是螳臂當車一場空!」

龍飛說:「楚老將軍,毛主席說,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我明白,咱們言歸正傳。你來我家,身份就是當年我犧牲的戰友的孩子,那個戰友在瑞金第五次反圍剿戰鬥中犧牲了,當時他是紅軍的團長。他的妻子在長征路上失蹤了,被反動派殺害了。他們有個兒子收養在民間,一直沒有下落。戰友姓秋,我當時是他的副團長,你以後就叫我楚叔叔。」

龍飛說:「我的身份是中國科學院研究人員,平時不坐班,最近到一些城市圖書館搜集資料,來到南京,就住在你家裏。」

楚雄飛呷了一口茶,「我已叫警衛員安排好你的住處。我住三進院北廂房,你住後花園,左邊是我兒子楚秋曉的房間,右邊是女兒楚春曉的房間,那位英語老師金陵梅住在女兒房間的右邊……」

龍飛又與楚雄飛說了一會兒話,他了解到楚秋曉年輕時失過戀,後來一直獨身。英語教師金陵梅今年二十四歲,是個華僑,家住**,美國哈佛大學畢業。同時,龍飛還了解到楚春曉和金陵梅相識的過程。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赤日炎炎,南京真像一個大火爐,氣壓很低,沒有一絲風,玄武湖的水沉默了,湖邊殘荷敗柳,顯得無精打采。梧桐樹葉蔫蔫的,耷拉着腦袋。

楚春曉身穿一條時髦的白色連衣裙,腳穿一雙扎有蝴蝶結的塑料白色涼鞋,打着一把印有大朵牡丹花的花傘走出家門。此時正值學校放暑假,她要到游泳館游泳,手裏拎着的網兜里有游泳衣帽。

這件連衣裙是她過十八歲生日時,哥哥楚秋曉特意從一家外貿商店買的。楚春曉穿上這件連衣裙,更顯得亭亭玉立,身材婀娜。她梳着短髮,雙目清澈明亮,微微聳起的細膩鼻樑,一口櫻桃小嘴,顯得清純可愛。她把雪白小巧玲瓏的小腳丫的指甲染成桃紅色,更顯得俏皮動人。

楚春曉在令人羨慕的目光中登上了公共汽車。

天氣炎熱,公共汽車上行人擁擠,楚春曉手扶一個把手,目光落向車外的建築物和行人。突然,她明顯地感到身後有人貼近她。她回過頭,只見一個小夥子滿頭大汗,有幾分陶醉的樣子。

她臉驀地紅了,一直紅到脖頸處。她有點恐懼,於是移動身體向前面走去。可是那個小夥子緊緊尾隨她,她感覺臀部有一隻手在遊動……

楚春曉慌了,她想喊叫,可是又不敢喊叫,她羞於喊叫;想走開,可是周圍人太多,幾乎臉貼著臉,根本無法移身。

這時,站在她右側的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朝那個小夥子叫道:「沒見過漂亮姑娘嗎?你家裏有沒有姐妹……」

那小夥子聽了,臉一紅,移開了,公共汽車在下一站停住,小夥子下了車。他朝那女子做了一個鬼臉,嚷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那女子罵道:「不要臉!」

車上乘客議論紛紛,都指責那個小夥子缺少家庭教養。

那女子問楚春曉:「沒事吧?」

楚春曉感激地望着她,小聲說:「沒事。」

那女子說:「樹林子大,什麼鳥都有。」那女子看了一眼楚春曉的網兜問:「去游泳?」

楚春曉點點頭:「天太熱,想泡在水裏。」

那女子高興地說:「我最喜歡游泳,在水裏有一種駕馭大自然的感覺,我也去游泳。」

楚春曉說:「太好了,正好做個伴,你沒帶游泳衣吧?」

「沒關係,我買一件。」

就這樣她們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在游泳館里的泳池中,楚春曉穿着天藍色印有白道道的游泳衣,那女子買了一件紅色游泳衣,兩個人就像兩尾魚,在碧藍色的波浪中游弋,一個游蝶泳,一個游蛙泳。

在交談中,楚春曉知道那個女子叫金陵梅,家住**,剛剛從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現在是到大陸來旅遊並正在找工作。楚春曉見她的英語流利便邀請她做自己的英語老師。

楚春曉把金陵梅介紹給爸爸和哥哥,他們兩個人也都喜歡這個風度翩翩爽朗大方的女孩,況且又是從美國留學回來。楚春曉得知金陵梅父親早故,只與母親相伴為生,她的母親現在是一家書屋的經理。

楚春曉的哥哥楚秋曉十分喜歡這個潑辣的女孩,一度追求過她。但是金陵梅不願意找一個比她大十六歲的男人,而且覺得楚秋曉不夠細膩,但她是個熱心人,以後就把一個遠房堂姐金陵雪介紹給楚秋曉。金陵雪三十歲左右,比金陵梅更有風韻,凄美動人,非常含蓄。楚秋曉一見面便覺得相見恨晚,二人很快墜入愛河。因為沒有正式結婚,楚秋曉為了不驚動傳統觀念極強的父親和清純天真的妹妹,就與女朋友在外面秘密同居。此時的楚秋曉覺得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就像一隻愣頭愣腦的蜜蜂不小心撞進了蜂蜜罐里,甭提多甜了。

據金陵梅介紹,金陵雪家住**,年輕時因失戀一直未遇知音,獨身未嫁。她文學功底紮實,喜愛文史,是一個自由撰稿人。她的父母是商人,一次出海經商,輪船遇到海嘯沉沒,父母雙亡;從此她性格更加孤僻,鬱鬱寡歡,被有的人稱為「冷美人」。由於金陵雪的父母遭遇海難不到一年,因此金陵雪和楚秋曉的婚姻暫且難以納入議事日程。楚秋曉想:反正我們兩個人結婚是早晚的事情,煮熟的鴨子難道還能飛了!

楚家的警衛員小黃是山東榮成人,入住剛兩年;炊事員老蔡是河南南陽人,是個老兵,已有四十多歲。

吃晚飯時,楚春曉和金陵梅露面了,龍飛一見,這兩個年輕女子果然不凡。楚春曉小荷才露尖尖角,清純可愛,薄薄的小嘴,薄荷般的透明皮膚,涼粉一樣的臉蛋,就像池中亭亭玉立的一段嫩藕,說起話來喋喋不休。金陵梅溫文爾雅,楚楚風韻,高聳的細膩鼻樑,厚厚的紅嘴唇,深嵌的兩隻大眼睛,透出淺藍色的光芒,就像新疆北部的喀納斯湖水,深不可測。

金陵梅見到龍飛,有些吃驚,但隨即鎮定下來,目光游移,寡言少語。

楚老將軍端坐廚房外飯廳長條桌的一端,左側坐着楚春曉、金陵梅,右側坐着龍飛,對面坐着警衛員小黃。

楚老將軍把龍飛介紹給楚春曉和金陵梅。

楚春曉拍着手,高興地說:「好,歡迎,我又多了一個哥哥,還是一個大帥哥!」

金陵梅的目光只與龍飛的目光碰了一下,迅速移開;她禮貌地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秋涼,多麼富有詩意的名字!」楚春曉天真無邪的目光在龍飛身上遊盪。

「是啊,憑欄攬高秋,涼氣灌滿樓。誰持一壺酒?詩烹梅子熟。」金陵梅若有所思,不禁脫口而出。

龍飛贊道:「好詩,好詩。」

楚春曉道:「梅姐的舊體詩做得好,書法也好,我畫油畫,她經常給我的畫配詩。」

龍飛詩興大發,也吟了一首:「金嶺月如雪,陵前數枝梅。梅香埋花穴,開放香幾回?」

金陵梅聽了,驚得一怔,一顆懸浮的心更是徘徊,不禁低下了頭。

這時,一個長著冬瓜一般碩大腦袋的矮胖子笑吟吟地端著一大盤菜走了進來。

「蔡師傅上菜了,把窖里的茅台酒拿出來,我和小涼喝幾盅。」楚雄飛從大盤上取下花生米、拍黃瓜、鹹鴨蛋、腌蠶豆等小碟冷盤。

炊事員老蔡向龍飛自我介紹:「我叫蔡大頭,別看模樣長得不濟,但燒菜的手藝是一流……」

楚春曉打斷了他的話:「你別吹,亮一手給秋涼哥看看。」

酒菜上齊,南京板鴨、紅燒黃花魚、爆炒腰花、紅燒肉、辣白菜、土豆燒牛肉、酸菜白肉湯。

楚雄飛端起酒杯,說:「不用等秋曉,他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咱們一醉方休!來,小涼,歡迎你到我家做客,這裏就是你的家,來,干一杯!」

楚雄飛一飲而盡,咂吧咂吧嘴,開懷大笑,笑聲如敲鐘。

龍飛見楚雄飛如此酒量,不敢怠慢,於是也一飲而盡。

「好樣的!吃菜!」楚雄飛用筷子夾過一瓣鹹鴨蛋,放在龍飛的碟子裏。

「楚叔叔不要太客氣了。」龍飛把這瓣冒着金黃色油花的鴨蛋吃到嘴裏。

楚雄飛又倒了一杯酒,給龍飛也斟滿酒。他端起酒杯對金陵梅說:「小梅,我知道你有酒量,這杯酒我敬你,我看秋曉這孩子是迷上你堂姐了。他年輕時談戀愛受點挫折,那是個漂亮姑娘,是他的大學同學,可惜出身是國民黨軍統特務,組織上不讓他們結婚,我也不同意。你想想,一個身經百戰槍林彈雨中從不含糊的老紅軍的兒子,怎麼會和沾滿革命志士與共產黨人鮮血的劊子手的女兒睡到一張床上去呢?我和春曉他媽當然也不同意。後來不知介紹多少個,秋曉就是覺得第一個女人好;論長相,那姑娘是有個水靈勁兒,身材也好。一晃兒就是十幾年過去了,春曉他媽沒趕上抱孫子就過世了,唉!……」楚雄飛說到這裏眼圈紅了。

「爸,你就別提以前的事了。」楚春曉用筷子夾了黃花魚的魚頭,丟到楚雄飛的碟子裏。

楚雄飛又說下去:「小梅,你堂姐小雪是個很內秀的女人,不用打扮,就很動人。秋曉死活是看上她了,他們經常黏在一起;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不辦結婚的酒席,我可不許他們先穿一條褲子!我可是老八板兒,別喜糖還沒吃呢,就弄出個大胖小子出來!」

「爸,您老就別咸吃蘿蔔淡操心了,只要我雪姐跟哥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就全齊了。」

楚雄飛瞟了一眼金陵梅,「這事要成了,你就是紅娘,咱們就是親戚了,好,為紅娘乾杯!為親戚乾杯!」說完,他又一飲而盡。

金陵梅也一飲而盡。

楚春曉用勺盛起一勺涼拌黃瓜放到金陵梅的碟里,說:「梅姐,吃點菜,爽爽口。」

楚雄飛見警衛員小黃吃飯有點拘謹,說道:「小黃,你吃飯怎麼跟大姑娘上花轎一樣?來,大口大口地喝酒,大碗大碗地吃肉,這才像個戰士。」

小黃連喝了兩杯酒,臉色漲紅,他是個喝酒上臉的人。

「再喝一杯,這可是茅台酒,上等好酒,中南海里拿來的。」

小黃站起來,苦笑着說:「首長,我再喝,可就沒規矩了。」

「要什麼規矩?在我家裏沒有那麼多規矩!給你兩個姐姐敬一杯,然後再給你秋涼哥敬一杯!」楚雄飛又像發命令似的喝道,「坐下!」

小黃紅著臉,舉著酒杯對楚春曉和金陵梅說:「春曉姐,梅姐,我給你們敬酒了。」說着,一仰而盡。

金陵梅也一飲而盡。

楚春曉說:「我以茶代酒,大學生不讓喝酒。」

這時老蔡正好進屋,嬉皮笑臉地問:「這桌菜還行吧?」

楚雄飛問:「中午的王八湯呢?」

老蔡說:「在廚房呢,你們就喝了一點湯,整個王八還沒動呢。」

「熱一熱,端過來!」

楚雄飛一聲令下,一會兒,老蔡端著一砂鍋王八湯來了,他把砂鍋放在長桌中間。

楚雄飛一手拿叉子,一手拿筷子,在砂鍋里攪來攪去。

「他媽的,資產階級的叉子不好使,還是得換咱無產階級的筷子。」他扔掉叉子,又拿起一雙筷子。

「這個裙邊給小梅,美容。」他用筷子夾起王八蓋子,放到金陵梅的碟里。

「這塊王八肉又香又嫩。」他夾起一塊王八肉,放到龍飛的碟里。

酒過五巡,金陵梅站起身來,笑着說:「我酒喝多了,去趟廁所。」

「要不要春曉陪你去?」楚雄飛問。

金陵梅搖搖頭:「伯父,不用。」她走了出去。

龍飛心下一動,隔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說:「我也去趟廁所。」

楚雄飛呵呵笑道:「我家裏只有一個廁所,男女合用,先來後到。在後花園假山後的東南角。讓小黃帶你去吧。」

龍飛說:「不用,我自己能找到。」

說着走了出去。

穿過三進院,龍飛見後面有個角門,進入角門,有個小花園。此時正值冬天,園木凋零,但是也有氣派。正中有個假山,山頂有個八檐四角朱亭,右側有個甬道,道旁有條小溪,溪水已干。有個石橋,石橋右側是一排頗有古典風格的側房。

龍飛沒過石橋,沿着假山邊緣,穿過一片竹林,竹葉脫盡,竹竿蒼黃。來到假山後面,果然見東南角有間小屋,上書一個橫牌,寫有隸書「衛生間」三個小字。

龍飛來到屋前,只見屋門虛掩,沒有金陵梅的影子。

「有人嗎?」他問道。

晚風襲來,衛生間的門發出聲響。

沒有人應聲。

龍飛推開門,只見是裏外間,外間只有四平方米,有個洗手池。洗手池一側壁上有副對聯,泛黃木板,翠色刻字。左聯是:飛流直下盪盡人間濁氣;右聯是:黃團疾滾瀉盡體內雜物。額聯是:便者衛生。

裏面還有一個小門,門虛掩著,裏面有個蹲坑。

此處哪裏有金陵梅的影子?金陵梅究竟到哪裏去了呢?

龍飛出了衛生間,沿着原路回到石橋旁;他走過石橋,只見那片房屋彷彿有光亮。他向光亮處摸去,這是一條碎石路,兩旁栽有花圃。

光亮消逝了,寂無人聲,只有北風呼嘯,陣陣寒意襲人。

在狂風中,龍飛似乎聽到有女人凄慘的哭聲。

這時,有個人影從身後閃過。

「誰?」龍飛大聲問道。

「是我,小黃。」警衛員小黃已出現在龍飛的身旁。

「首長不放心,讓我來找你。」

龍飛望了望四周,說:「上完廁所后,我迷了路。」

小黃說:「咱們回去吧,一會兒你就住在那排房屋的秋涼齋。」

「秋涼齋?」

「對,秋曉哥喜歡舞文弄墨,他把他居住的房間取名為『秋曉齋』,春曉姐的住房取名為『春曉齋』,梅姐的住房取名為『暗香齋』,雪姐的住房取名為『閑雲齋』,就連我和老蔡的房間也取了齋名,我居住的是『子推齋』,老蔡的住房是『佳肴齋』。」

龍飛道:「這個楚秋曉真是文武全才。」

小黃與他並排而行。

「就連衛生間里,他也寫了一副對聯,是梅姐的書法,他到夫子廟找人刻的。」

「這些齋名都是他寫的?」

「是他起的名,梅姐的書法。」

「梅姐回去了嗎?」

小黃搖搖頭:「你沒有看到她嗎?」

龍飛隨小黃回到二進院飯廳時,正見金陵梅端坐其位,有條不紊地喝着王八湯。

楚雄飛看到龍飛進屋,高興地大叫:「小涼,快,喝點王八湯!這湯都快涼了。當年蔣介石這老王八就喜歡吃王八喝王八湯,他肚子裏裝了一堆王八蛋!」

楚雄飛一拳捶在桌上,眼淚簌簌而下:「要是春曉他媽在就好了,她能陪我喝酒,喝了酒都從腳心流走了,鞋和襪子都濕透了。可惜啊,她得病死子了!可惜!」他顯然醉了,臉色紅潤。

楚春曉勸道:「爸,您就少喝點吧。」

楚雄才又一拳捶在桌上,酒杯亂晃,打着顫兒滾落地下,摔個粉碎。

「好,碎碎平安!讓你媽走得踏實。」楚雄飛又抄起一隻酒杯,倒滿了酒,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朝秋涼喊道,「小涼,當年在瑞金,你爸在反圍剿中受了重傷,臨死前對我說:『老楚,等革命勝利了,你在我墳前滿一壺酒,說一聲,老秋,革命勝利了,我們奮鬥的理想實現了。我就閉眼了。』一九五〇年,也是這麼個冬天,我和春曉他媽,坐着部隊的吉普車,來到了瑞金,找到了埋你爸爸的那個墳頭;墳上野草都一人高了,我把一壺茅台酒灑在墳上,重複了你爸爸講的那番話。我很難過,那麼多共產黨人為了他們的偉大理想犧牲了,他們付出了寶貴的生命!小涼,可是你媽卻找不到了,在長征路上,她得了瘧疾,瀉肚不止,在貴州掉了隊,人死了,連個墳頭也找不見,我對不起你媽呀,她是多麼好的一個同志!她出身於一個書香門第,人長得漂亮,又有文化。解放以後,我沿着當年紅軍長征的路線,尋找你媽的蹤跡,在貴州赤水河邊,當地的一些老百姓對我說,當年有個女紅軍掉隊了,後來遇到了地主的反動武裝,幾十個團丁想姦淫她,她被迫跳了赤水河……」

楚雄飛說到這裏,老淚縱橫。

楚春曉朝小黃嚷道:「你在那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我爸爸回房間去!他喝多了……」

龍飛躺在為自己命名的秋涼齋的床上,感到特別舒服。

這是一個套間,外屋有一套小沙發,有個寫字枱。裏屋有一張雙人木床,一個大衣櫃,每個房間有個窗戶。壁上掛着油畫,一幅山水,一幅花卉,甚是優雅。這排住房的盡頭是個水房,可以打開水,有個洗手池,可以洗手洗臉。水房裏頭是個浴房,有兩個龍頭,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

龍飛已經洗了一個熱水澡,此時躺在木床上想着下一步的行動。

他關了電燈,屋內一片漆黑。

院內也是一片漆黑。其他幾間住房也呈現出一片黑暗。

楚春曉和金陵梅估計也睡熟了。

警衛員小黃和楚雄飛住在三進院,炊事員老蔡住在一進院,同時負責看門、傳達、收信等工作。

這時,龍飛聽到一陣輕微的嗡嗡的聲音,這聲音不大,但龍飛聽到了。

他下了床打開電燈,只見一隻綠頭蒼蠅在屋內飛來飛去。這蒼蠅比一般蒼蠅大一些,小肚子吃得鼓鼓的。龍飛用手抓它,它躲閃敏捷,不易抓住。龍飛有些惱怒。他左撲右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外屋的窗戶上打死了它。

龍飛忽然覺得這蒼蠅有點奇怪,多瞧了它幾眼。他看到蒼蠅破爛的腹中露出一顆小小的金屬。他心下一驚,掏出這顆金屬。原來是一個微型竊聽器。他當即斷定金陵梅是梅花組織的女特務。她在晚飯時突然離開飯廳,借故上廁所,在他房間里投放了裝有微型竊聽器的蒼蠅。

她認識楚春曉打入楚家是經過精心安排的。那麼她打入楚家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她與炸毀毛主席專列有什麼特殊的聯繫?

龍飛想到了中山陵后那個神秘的小別墅。他還想到了那隻被人遙控的繡花鞋,以及那篇寫有密碼的電文。

那麼金陵雪的真實使命是什麼?誰是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幕後人又是誰?金陵梅會不會是一個馬前卒?

不能打草驚蛇,好戲還在後頭。他決定先弄清金陵梅的來龍去脈,爭取早日會會金陵雪。

非常奇怪。幾天後,楚雄飛的長子楚秋曉一個人回家了。他說,金陵雪對他說**一家報社邀請她主持一個欄目,她回**去了。

金陵雪突然失蹤了。奇怪的是,保存在楚秋曉住房裏所有給金陵雪拍攝的照片和膠捲也不翼而飛了。

金陵雪的大部分照片曾被楚秋曉精心放入一個精緻的大相冊,這些都不見了。

這使楚秋曉大為震怒。楚老將軍的住處難道來了飛賊?

龍飛發現金陵梅更加深居簡出沉默寡言,見到他,只是淡淡地一笑。她每日都要輔導楚春曉英文,通常是在上午九時至十一時。這時正值楚春曉放寒假,有時間接受輔導。

楚秋曉對龍飛起了疑心,他開始對龍飛抱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說話也有點陰陽怪氣。

這些楚雄飛都看在眼裏,心裏像明鏡一般。

這天夜裏,龍飛正在睡夢之中,恍惚感到房上有動靜。屋內外一片漆黑,房上的腳步聲極輕,有重物滾動的聲響。

龍飛迅速滾到床下,躲在一角觀察。一會兒,只見屋頂破了一個窟窿,那窟窿越來越大,緊接着一塊大石頭砸了下來,正砸在床上,位置在龍飛平時睡覺的頭部。

龍飛飛快出屋,正見一個人影往後花園方向跑去。

龍飛知道難以追上,立刻來到金陵梅的房屋窗前。屋內閃著燭光,只見金陵梅平坐床上,雙手合掌,微閉雙目,口中念念有詞。她僅穿戴着肉色內褲和乳罩,露出水蔥般的窈窕身材。

龍飛聽見楚春曉房內傳出輕聲夢囈,屋內一片漆黑。

龍飛返回房間,打開電燈,只見一塊有稜有角的大石頭落在枕上,這塊石頭好像是後花園的假山石。

龍飛不動聲色把這塊石頭搬到床下,抱着被子到外屋沙發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龍飛起床後到後花園散步,見假山頂小亭里,金陵梅正在打太極拳。

龍飛沿着石徑往上走,他發現右側少了一塊山石,有一個新茬兒。他暗暗想:昨天夜裏落入他的房間的石頭一定是從這裏搬走的。

金陵梅發現了他,也可能早就注意到他了。

「秋涼先生,起得早啊。」她轉過身來收勢,笑吟吟招呼著龍飛。

「你比我起得更早。」

「我睡得早。南京的冬天實在太冷,連火爐都沒有,整個楚家,只有老爺子屋裏生個火爐。」

龍飛已經走入亭子,往亭椅上一坐,說道:「有那麼冷嗎?」

金陵梅也坐在他的對面:「一聽你的名字就更冷了。」

龍飛說:「我從小在山區長大,不怕冷。」

金陵梅當然不願說出自己生長於何地,那是一個四季炎熱的海島。

龍飛說:「金小姐的太極拳打得不錯啊!」

金陵梅攏了攏飄散的頭髮:「小時候跟鄉里的一個老師傅學的,沒有辦法,漂亮的女孩總得學一些防身術,免得受人欺負。」

「秋涼先生夜裏睡好了嗎?」

龍飛聽了一怔,猛地想起深夜遇襲的情景,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支吾道:「還行,就是有些不太習慣,金小姐適應嗎?」

金陵梅的長睫毛一閃一閃的:「我換了地方睡,總是睡不安穩,小時候總是媽媽拍我睡覺。如今我夜裏常常醒,醒了我就打坐。」

「金小姐還信佛教?」

「這是武術中的打坐,消除雜念,心中才能安靜。」

這時,楚春曉穿着一身帶有印花的新衣服走了上來。

「涼哥好。」她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楚春曉對金陵梅說:「上午你陪我上街,我想再買一些油畫顏色,還有畫布。」

金陵梅說:「咱們還沒吃早飯呢。」

楚春曉牽過金陵梅的手說:「我請你在外面吃,咱們到夫子廟吃小吃。」

「我的手包還在屋裏呢。」

「不用,我有錢。」

「化妝品……」

楚春曉拍拍自己的黑色手包,「我這裏都有,走吧。」她朝龍飛揚手道:「bye,bye!」

龍飛也回應一句。

金陵梅朝龍飛嫣然一笑,跟楚春曉一溜煙兒下山去了。

龍飛呆坐亭中,望着茫茫的天空,天空中什麼都沒有,沒有大雁,飛鳥,也沒有一絲雲彩。忽然,他感到一陣傷感。他想起昔日的戰友,肖克、路明,還有自己的妻子南雲。每年的國慶節,他和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們都要聚會一次;當然,每一次聚會都不令人滿意,有的戰友在外面執行任務,也有的戰友犧牲了。

龍飛想到這裏,記起一首自己作的詩,他輕輕地吟道:

我們並肩走着。

疾雨初歇,

和前一陣雨,

好像隔了一個世紀!

我們走在雨和雨

的間歇里,

任肩和肩靠在一起,

不知想說多少話語。

歲月之花永遠不知凋謝,

花瓣飄了一季又一季。

戰友們有的兩鬢斑白,

拄著拐杖也要相聚;

這近乎一種靈魂,

不禁讓人肅立。

依然是熟悉的樂曲,

每個人都舉手致意;

危急時擠不出一顆淚滴,

勝利時露出陽光萬縷。

天之盡頭,我兩手空空;

戰友啊,今夜我記不起別人,

只想你……

龍飛激動地站了起來,在亭子周圍踱著步,忽然,他閃過一個念頭,楚秋曉一怒之下,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何不趁這個空隙,查看一下金陵梅、楚秋曉和楚春曉的房間,或許能找到新的線索。

龍飛先來到金陵梅的住房前,用****開了門,一股香水味撲鼻而來。這個套間的佈局跟龍飛所住的套間相同,屋內擺設多了一個梳妝台和一個五屜櫃。金陵梅的褐色手包就放在梳妝台上。

龍飛迅速拉開手包,只見裏面是兩個圓形紅色小化妝盒,其中一個是口紅,幾張疊得整齊的衛生紙、肉色手絹和幾百元錢,還有一幅金陵梅的頭像照片,照片上的金陵梅燙髮,諂媚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齒。

裏屋壁上掛着一幅兩尺寬三尺長的油畫,是金陵梅的人體藝術畫像;她靜靜地倚著一架黑色鋼琴,左手托住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的淡粉色的胴體閃爍著油彩,尤其是那雙妖媚的大眼睛令人生畏。畫者署名是:楚春曉。

衣櫃內掛滿了金陵梅穿的四季時裝,下面有一摞鞋盒。五屜櫃內也是金陵梅平時穿的衣物,最下一層裝滿了她的內褲和乳罩,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用過的和沒用過的。在這層抽屜的左下角有一個信箋,箋內無信,信封上有一朵紅色的梅花,有一行新寫的鉛筆字:

梅花開了,春天還會遠嗎?

龍飛見這行鋼筆字非常熟悉。這是白薇的字跡。

龍飛又翻了床上的物品,枕頭、床單、被褥,枕下藏有一支勃郎寧小手槍。

這時,龍飛聽到不遠處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即出了房屋,鎖好房門。炊事員老蔡走了過來。

「秋涼先生,首長讓我叫你吃早飯。」

龍飛望着老蔡神秘兮兮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我昨天晚飯吃多了,不吃早飯了。」

老蔡說:「你昨天晚上只吃了一碗米飯,連湯也沒有喝。」

龍飛說:「你告訴首長,我不吃了。」

老蔡說:「是不是嫌早飯單調了,首長平時就喜歡吃大饅頭、鹹菜疙瘩、自家腌的鹹鴨蛋。要不然,以後我換換樣,來點炸糕、炒肝、糖油餅什麼的。春曉和金老師也沒來吃早飯,又要剩了。」

龍飛點點頭:「謝謝工人階級。」

老蔡趿趿拉拉地走了。

老蔡走後,龍飛發現隔壁楚春曉的房門半掩著,於是就走了進去。

套間的佈局都一樣,楚春曉的房間內瀰漫着一種青春少女的清新氣息。外屋有個梳妝台,顯得精美。牆角靠着一排排房屋主人親手畫的油畫。龍飛掀開一看,有後花園景物、楚雄飛的人頭像,庭院院景,也有幾幅是金陵梅的人體藝術油畫,或坐或卧,都跟金陵梅卧房牆壁上掛的是一個尺寸。

裏屋的床佈置得格外別緻,綉有動物圖案的床單,西湖景色圖案的被子,床頭、衣柜上懸掛着熊貓、梅花鹿、哈巴狗、花貓等小動物飾物;壁上有一幅長三米寬兩尺的油畫《睡着的維納斯》;寫字枱上有收音機、文房四寶等物,衣柜上堆著幾撂宣紙,屋角堆著畫架、畫布箋;裏屋也有一個五屜櫃。

令龍飛十分驚訝的是寫字枱上有一個精緻的小鏡框,框內是楚春曉和龍飛在假山朱亭內的合影。照片上楚春曉撒嬌地倚著龍飛的肩頭,甜甜地笑着。這是幾日前金陵梅的攝影佳作。

龍飛拿起鏡框,端詳著,想了想,又放下了。

硯台是山東臨沂的名硯劉公硯,硯頭的圖案是李白醉酒;筆架上掛着狼毫、羊毫、雜毫大中小楷毛筆;墨汁是北京一得閣墨汁。案頭擺着王羲之、米芾、趙孟、董其昌等古代書法名家的字帖。

案頭上還有幾部厚厚的中英文對照的書籍。寫字枱抽屜里有一些文化用品,其中有一本日記本。

龍飛打開日記本,上面記載的都是楚春曉的一些心得或日常瑣事,她不是每日必寫,有時隔了幾日才寫。

楚春曉在日記上寫道:

我真的很佩服金老師,她那麼勇敢,敢於主持正義,敢於站出來說話。我覺得她像古代俠義小說中的女俠,她就是一個女俠,一個十三妹式的女俠。

金老師長得很美,她很像西方的美女,眼睫毛長長的,能擱火柴棍兒,兩隻大眼睛,很勾魂。有點像電影演員王曉棠。女孩子也喜歡漂亮的女人。相比之下,我覺得自己像醜小鴨,土裏土氣的。我沒有胸,可是她的胸那麼鼓,像兩隻小高樁柿子,翹翹的,很驕傲,我真想摸一把,但是我不敢,哪裏有學生摸老師的?她的屁股也是往上翹的,像西方女人那樣;而我的屁股卻是平平的。我跟她在一起洗澡,羞死了!可是她卻說我有中國女人的味道,是古典女人那種,文雅清純,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處女地,什麼是處女地?我不懂。我問她,她說就是沒有開墾過的綠地,說以後你就懂了。

金老師的英語口語真棒,吐字清楚,我真是羨慕死了。我說英語總是吐字不準,我要好好向她學習。

我喜歡金老師,她有魔鬼一樣的身材,我特別願意給她畫人體油畫,實際上我就是想看她漂亮的胴體,那真是一種藝術享受。我也常約她洗澡和游泳。我和她在游泳池中男人的觀看率非常高,我真是幸福死了。我知道,這種幸福一多半來自於她。

今天晚上,我看到金老師哭了,她哭得很傷心,眼淚把枕頭都弄濕了,整整哭了一晚上。

我問她原因,她不說。我懷疑她是不是失戀了?因為只有失戀才能這樣傷心。她簡直成了一個淚人,真可憐!

今天,金老師的堂姐來了,我不喜歡她的堂姐。她穿一件黑旗袍,陰沉着臉,好像誰欠了她的錢。她不愛說話,有些抑鬱,長得可是沒挑兒。她就像一個多年沒見陽光的地老鼠。金老師對她的堂姐言聽計從。她們出去老半天才回來。

我哥真是鬼使神差,他竟然迷上了金老師的堂姐,人家都叫她雪姐。吃飯的時候,我發現我哥總是用腳鈎她的腳,真無聊!雪姐在我哥屋裏半天不出來,鬼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哥今晚神秘地告訴我,雪姐是一個神秘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女人,好像是個外星人。哥說能跟她找到那種感覺;我問是不是愛的感覺?他說有愛也有性,性大於愛。我說,魚找魚,蝦找蝦,你找了那麼多年,光我同學的姐姐就不知給你介紹了多少,你都看不上;楚老將軍的大公子,長頸鹿往上看——眼兒高。我也覺得雪姐很神秘,她從來不和我們一起洗澡,總是一個人拿着浴具走進浴室,然後反鎖上浴室的門。有時水龍頭不響了,悄無聲息。她的衣服多是黑色、深色,真叫人捉摸不透。

今天晚上,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我和金老師洗澡時,發現金老師的肚臍眼兒有一顆小小的梅花,泛著銀光,以前我沒有發現。我問她,她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一個小小的裝飾。

我發現金老師很怕雪姐,她們倆是不是同性戀?

今天我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叫秋涼。他長得挺帥,人也文雅,但是我很奇怪,我爸當年是有這麼一個姓秋的戰友嗎?我曾聽他說過,他那個戰友犧牲后,他的那個兒子不是音訊全無嗎?這個秋涼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不過,我看他像一個好人。我挺喜歡他,尤其喜歡他那雙深不可測的大眼睛。

今晚,金老師告訴我,秋涼喜歡我,他尚未成親,獨身一人。他是不是歲數大了點,但是看起來他只有二十七八歲,我今年二十歲。

我也發現秋涼喜歡我。

吃飯時,他總是給我夾菜。他把糖醋鯉魚最嫩的一段夾到我的碟子裏。今晚吃桃子,他又把最大的一個桃子塞到我的手裏。

我感到幸福。

他是一個知道心疼人的好男人。人長得瀟灑,又有學問。他是我的白馬王子,就是歲數大了點。

他談過戀愛嗎?和女人有過那種關係嗎?金老師告訴我,看女人看眼紋,看男人看皺紋。我搞不懂。

金老師說,她會看相。從秋涼的面相上看,他還是一個童男子。我和他的生辰八字相符,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天生的一對。

……

龍飛看到這裏,心跳個不停,驚得張大了嘴。

他接着又看了下去。

我真是戀上秋涼了。給金老師畫畫時,金老師變成秋涼,朝我微笑。人們與書上都說,一個人的初戀是最美好最甜蜜的,我真的初戀了嗎?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挽著秋涼的手走進了後花園,上了假山。周圍是一大片梅花,簡直進入梅花叢中。在那個小亭子上,我依偎着他,問他:「你愛我嗎?」他微笑着點點頭,然後俯下身來吻我。我們開始接吻,吻如急雨。我還是第一次體驗男人的吻。全身在發抖,身體在發熱;我感到一種由衷的幸福和快感。我簡直陶醉了!

等我睜開眼睛,知道是在床上,旁邊無人。我打開電燈,才發現這是一個夢。

我羞澀、恍惚、失望、茫然。

我去問金老師,金老師含笑告訴我:這是夢的啟迪,你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秋涼也會做同樣的夢,我有經驗,這樣的事不能急。秋涼近日也告訴我,他常為你失眠,愛情有時確實是痛苦的。

金老師說,一般是男為主動,女為被動,但是現在不同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女的也要主動。你也該主動一點,秋涼都那麼大歲數了。你比他的條件好,大學生,年輕漂亮,將門虎女……

日記寫到這裏,戛然而止。

看到這些文字,樹欲靜而風不止。敵特一時一刻也沒有停止活動。

他們早已發現了我的身份,想用石頭砸死我;耍陰謀挑撥離間,想擠我出楚家。

敵特為什麼緊緊抓住楚家不放呢?他們為什麼盤踞楚家呢?這裏定有原因。

說明敵特想炸毛主席專列,他們的陰謀需要在楚家尋找幫助,可能目前已有了一些關鍵性的進展。

龍飛感到情勢不妙。他急需儘快儘早摸清全部案情,粉碎敵特的陰謀。

龍飛出了楚春曉的房屋,打開了楚秋曉的房間,屋內瀰漫着一股濁氣,房屋內亂七八糟,沙發上放着衣服;裏屋床上被褥凌亂,寫字枱抽屜內翻得亂七八糟,衣拒內掛的是楚秋曉和女人的衣物。衣柜上有一個轟炸機模型;屋角有個書櫃,櫃內多是有關飛行的資料書,也有《福爾摩斯探案集》等書籍。壁上掛着一幅照片,是楚秋曉在飛機的駕駛艙里拍攝的,照片上的他神氣十足地揮着手,背景是一片藍天。

整個房內只有楚秋曉和家人、戰友的照片。

龍飛正翻看着,猛不丁兒房門外撞進一個人來,嚇了他一跳。

那個中年男人晃晃悠悠跌跌撞撞,額角淌著鮮血,滿頭大汗,穿着一件灰色風衣,頭髮凌亂。他那兩隻眼睛是直直的、怔怔的,滿臉是僵直的笑容。

他的左手拎着一個酒瓶子,只裝有半瓶酒,是山西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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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三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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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入楚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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