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會見封建社會頭子
直至他們等到了東皇的狩獵隊,跟著行進至西山腳下,香城都一反常態的沒有去關心那一見如故,已然結交為好友的兩人。
他眉頭緊皺,有些不安和忐忑的盯著窗外出神,似是在猶豫著什麼,遲遲下不了決心。
偶爾撇過頭,目光遲疑的轉向連靈。
連靈就會心一笑,露出一臉「你考慮好了沒?」的表情。
香城目光輕掃過杜葉,極準的捉住他眼底那幾分對丹月的真摯與溫柔,又瞥見自家月兒沒心沒肺的開心笑顏,心情愈發壞了起來。
她老是這樣,即便自己已經與她相處了有一段時日,為她付出甚多,可也未見她待自己,和待常人有什麼不同。
他有時也會悲觀的懷疑,到底是她真的那般遲鈍,還是她的確不對自己抱有半分好感。
他連這個都不確定,又怎敢輕易嘗試連王提出的方案?
少年憂鬱的磕在窗前,臉蹭挨著暗紅色的布料,馬尾也無精打採的落在身後,隨著主人一起焉嗒嗒的。
不過多時,馬車經過兩天一夜,終於在落日前到達目的地。
馬車外隱約可以聽到官員和少年孩童們的笑聲,黯淡的夜色下逐漸亮起一盞盞明黃色的燈籠。或快或緩的挪向平整的安營處。
四人下車,經過兩天的舟車勞頓,一時間都有些乏了。
馬夫從雜貨車廂里抱起一捆早就整備好的木架,走上前來問連靈:「王爺,我們把營帳扎在哪兒?」
連靈想了想,先與馬夫說了句不急,便兀自往後走去。
隨在她身後紮營的多數都是些皇家遠親和官職稍小的官員。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確認東皇的位置離著自己足夠遠,這才退回原地,選了塊風景好的地段,吩咐馬夫和下人駐紮。
山道平整寬闊,抬頭便可見黯淡的月亮和絢爛奪目的星河。
她與丹月隨著車夫紮營帳,香城與杜葉則負責在不遠處生火煮飯。
狗王爺雖然每天耽於享樂,但是好歹是大將軍之女,即便如此疏於鍛煉,底子依舊得天獨厚。
連靈輕鬆的扛起營布,走到其他兩人身邊。
丹月蹲在地上舉著鎚子打好木樁,見連靈過來,正好站起來幫忙。
「王爺!王爺!」身前忽然奔過來一個藍袍的女子,氣喘吁吁的停在她身側:「連王爺,皇上叫您過去。」
說罷,她又直起身,有些茫然的轉頭,看了看安營紮寨的三個人,撓著頭一臉疑惑:「奇了怪了,王爺怎麼還和下人一起干著粗活?」
「前幾日我在街上遇到李風,今日見著王爺,果真如她說的那般古怪!」
那女子復又探頭環顧四周:「王爺那新娶的夫郎呢?可有帶過來?我前些日子陪阿爹去胡地進貨,錯失了王爺的成親大禮!」
連靈立刻瞭然對方的身份,有資格前來夏狩的巨賈,那便是沛城趙家,面前此人,也就是連王狗腿之一,趙家小女,趙揚了。
「皇上怎會這麼急著見我?你見過皇上了?」連靈心底一沉。
「見了見了,我隨阿爹去進貢胡地珍寶,臨走之前皇上叫我傳喚你來著。」趙揚接道。
「既是聖上召見,那王爺還是快些過去為妙。」丹月在一旁聽到談話,從她手裡接過布料:「這些就先交給我吧。」
連靈委實不想去見那種一手遮天的人精,帝王心思大多敏感又兇狠,若是說錯了話,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惦記上呢。
她重重嘆了口氣,卻也只能拍拍身上落下的灰塵,抬腳朝著趙揚過來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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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頂頂燈火通明的營帳,她走了半個山道,才看見那頂明黃色的大營,一襲金色龍袍的女子正在背對著她,在下人的服侍下穿上一身輕甲,手上把玩著一把長弓,似是躍躍欲試。
她忽然轉過身,右手往後搭上箭囊,抽出一箭,猛然對上身後的連靈——
連靈猝不及防受到驚嚇,當即背上爬滿冷汗,僵在原地顫聲:「連靈……拜……拜見皇上。」
東皇輕挑眉,笑道:「連愛卿!」
她緩緩鬆開弓箭,大笑道:「可是我嚇到連愛卿了!」
連靈緩緩吐氣,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這才咬牙笑道:「是有些,不過臣不礙事。」
「來,來我這裡坐坐。」東皇笑著將手上的弓箭遞給侍衛,亦將試穿的輕甲卸下,尋了一處古樹隨意坐下:「你我許久未見了。」
「是,皇上。」
「我為你許的那門親事,你可還滿意?」她剛尋了個離著東皇不遠不近地兒坐下,便聽得對方笑著問她。
「……自然是滿意的。」連靈思及此,不易察覺的抬頭,拿眼角的餘光瞥向東皇。
就方才那番下馬威,打死她也決計不相信狗王爺和東皇真的是所謂的摯交好友。
坐穩江山,治理天下的君王和一天到晚尋花問柳,紙醉金迷的廢物王爺?
怕是前者將後者當個弄臣戲耍,尋個開心罷了。
她得裝出之前那個人渣王爺的架勢來,免教東皇起了疑心。
「哦?哪裡滿意了,怎麼個滿意法?」
果不其然,那人笑眯眯的問道。
「耐揍得很,而且打了也不哭不叫。作為沙包來講,很省心。」她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樣,一邊警覺的試探東皇的反應。
「唉,愛卿啊。你就是這番,對待朕對你的一番心意?」東皇故意皺眉,語氣帶著些責問:「你怎可如此對待你的夫郎!」
這狗皇帝可真能演,明明杜葉嫁到連王府會是個什麼結果,她比誰都門兒清——
「皇上教訓得是,可臣素來愚鈍。」她尚不確定這皇帝的具體意思,便大著膽子套話道:「皇上覺得,我該如何與夫郎相處,才能不負聖上的恩賜?」
「你應再溫柔些。」
「哦,溫柔些?」她故作不解:「這是為何?」
「這既是段姻緣,你就得讓它有一段姻緣該有的樣子。」東皇臉色露出隱晦的笑意:「那葯仙聲名遠揚,容貌出眾。你卻只將他當沙包來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她面上一僵,下一刻立刻反應過來,故作恍然大悟:「都怪臣被仇恨迷住了眼,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來。皇上說得對,我理應物盡其用!」
連靈腦袋裡嗡嗡作響,全身力氣都用來維持那張皮面,不會在下一秒就崩掉。
這東皇……!
即便是對於原先的狗王爺來說,真要她與商國的仇人歡好,也是徹頭徹尾的侮辱。
她原先就奇了怪了,就算要將杜葉送給狗王爺作沙包泄憤,也不必以賜婚的形式。
搞了半天這皇帝看杜葉不順眼,卻也沒把連王爺當人看待。
這一招簡直一石二鳥,既處理掉了宮中礙眼又毫無用處的杜葉,又能耍耍連王這條狗,看一出精彩猴戲。
連靈沒花多少工夫就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她接見東皇之前,已經設想過對方會是個陰陽怪氣的混蛋,現下看來果不其然,將她氣了個半死。
「愛卿如今也算成家了,前幾日季太尉和渠學士便私底下向朕舉薦過你。」東皇轉過頭,招來一個隨行的小皇子,抱在懷裡逗弄,頭也不抬的說道:「愛卿覺得如何?想要清閑些的官職,還是累點的活?」
季太尉?
渠流華與連家便是與他一道,即便狗王爺廢柴如斯,倒也真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竟能讓季太尉為自己說話。
她是朝中舊黨之首,皇位之爭的時候,站在了當今聖上的對立面。
現如今的東皇登基也不過數年,按照渠寧所言,舊黨一派根基頗深,她現下若還想要坐穩皇位,一時半會是不會輕易對這一派動手整治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句話運用到東皇、連王和季太尉三人之間屬實合適至極。
思及此處,連靈心裡豁亮。
原來不僅僅是自己被東皇噁心了,東皇也被自己身後的人噁心得夠嗆。
這才趕著拐彎抹角欺負她這個對家邊緣人物。
「皇上,您是知道我的。」連靈笑道:「臣胸無大志,對朝政之事毫無興趣。自然是能多清閑就有多清閑!」
東皇掀起眼皮,似是拿面前之人沒轍,頗為無奈的輕笑出聲:「你祖輩官職從未低於三品,倒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從連家子孫口中聽到這番話。」
連靈只能幹笑回應。
其實撇開不想引起東皇懷疑這一點,她也的確不喜歡在朝堂之上與別人斗得腥風血雨。
天下權力之爭的漩渦,泥濘如沼澤,往往陷下去,皆是身不由己。
她為何要跑去和那一堆老妖怪鬥法?
夫郎孩子熱炕頭不香么?
「六部之中啊,打死我,也不敢讓你去吏戶禮刑這四部。」說罷,東皇頗為嫌棄的看了連靈一眼:「怕隔天起早,起義軍就在我榻前候著了。」
「你與你娘不同,也不是個聽從軍紀的料,自然兵部也不合適,就給我滾去工部吧。」
「謝皇上!」連靈趕緊應道。
東皇見她沒有意見,頗有自知之明,頓時口氣緩了緩:「工部也比較清閑,雖不如戶部,但也有幾分油水可以給你撈。」
這番話入耳,連靈心中頓時唏噓不已。
這還沒上任呢,已經把她當貪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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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陌生且無法把握的貪官,我覺得皇上會更加容許能捏在手心的那一類。
原本的狗連王就非常適合當東皇藏私房小錢錢的小豬儲蓄罐,必要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砸碎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