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醒時分

腳下厚厚地積年枯葉踩上去軟綿綿地，偶然有枯枝被踩斷，在靜謐的樹林里顯得格外突然。

「那是什麼？」十二忽然發現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似乎有綠幽幽的東西在閃爍。低下頭看地龍，地龍那本是光滑的皮毛似乎都倒豎起來，低下頭弓著腰，沖著那個方向低聲的咆哮起來。抬頭再仔細看時，卻有什麼都沒有，只有灌木叢中的幾枝野花隨風搖擺。十二又轉向蝦仔河的方向，那紅線仍卻不見了；轉回頭看地龍，地龍的毛皮居然裂開了，露出鮮紅的肉。突然間，一陣邪風呼嘯而過，緊接著一個黑影從灌木叢中突地飛過來，十二大驚之餘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忽地，那黑影在自己面前站住，原來是一隻黑色吊睛老虎！渾身上下黝黑錚亮，沒有一根雜毛，這老虎看著自己，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旁邊的地龍依舊低沉著頭髮出低低的吼聲。十二頓時覺得後背「唰」地一下，冷汗全部冒出來了。戰慄的身體，一步步地向後退著。老虎盯著一人一狗，巨大的虎臉又變成了一張人臉，長大了嘴巴發出「吼吼」的大笑聲，震耳欲聾！十二眨了眨眼睛，再睜開時老虎忽地消失了。正驚訝間，覺得肩上有東西在拍打自己，扭過頭處那老虎黑黝黝地爪子正搭在自己肩上，一顆巨大的黑色虎頭上一雙綠幽幽地眼睛放著光芒。天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得漆黑無比，十二眼中只餘下那一對老虎眼睛。渾身戰慄著不知所措。猛然想起地龍低頭看下去，卻是被一隻老虎地爪子牢牢地按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皮肉綻開，正用一雙可憐地眼神看著自己，十二總覺得那雙眼睛里充滿了渴望和哀求，十二鼓起勇氣彎下腰抱起了奄奄一息地地龍；耳邊又聽到牙齒啃骨頭的聲音，轉頭再去看，那虎頭不知何時咬住了自己的胳膊，正用力地咬下去，動作緩慢而堅定有力；又從腿上傳來聲音，原本踏著地龍身體的那隻腿不知道何時換成了一隻虎頭，在撕咬著自己的大腿，但是自己怎麼毫無知覺？虎爪怎麼會咬我？我手裡不是抱著地龍嗎？十二覺得腦子裡一片糊塗忽然耳邊只聽得「咔嚓」一聲，腿上隨即傳來一陣劇痛。「啊！」十二猛地抬起胳膊，睜大了雙眼，眼前似乎有兩個黑影在閃動，又眼前一黑又暈過去，卻在耳邊彷彿聽到人說：「終於接上了！」

十二覺得似乎過了很長時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酸疼不止，尤其是腿部和胳膊處。「哎呦」十二強行著抬頭，又覺得肩部頸部一併作痛，勉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屋子裡沒有人，只有一張桌子，一個柜子，有幾縷陽光透過窗子斜斜地照進桌子上，空氣中有無數的灰塵在陽光下舞動。正疑惑間，聽到從屋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小子還沒醒啊！」緊接著腳步聲響，有人進了屋子。「哈哈，你終於醒啦？」這人道。十二睜大了眼睛正準備仔細看看這個人，這人又大聲道：「你再不醒啊，我晚上就沒有野豬肉吃啦！」

十二掙扎著要坐起來，那人又道：「小子，你差點被老虎咬死啊，多虧了咱們少爺，哈哈。你要是好了記得感謝少爺啊！」

「我，我這是在，在，在……哪裡？」十二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問。

「這裡？這裡是大西城，天威鏢局，是少爺打獵的時候救了你。哎，你也別問了，先好好養傷，等好了你再問吧。俺去告訴駝背大夫你醒了，還有一會俺不過來了，爺吃肉去也。」那漢子隨即一陣風似地出了門，不知哪裡去了。十二覺得有些奇怪，來不及思考卻又覺得有些倦意襲來，迷糊間便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十二復又醒來。睜開眼睛瞧瞧四周，還是和先前一般場景。動動手，卻覺得這手臂專心刺骨的疼痛；抬抬腿，腿又似掛了千斤一般沉重。十二隻感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酸。用一隻略微能動的胳膊撐起半隻身子來，看看自己全身都裹著白布，包裹的若大個粽子。覺得口乾舌燥，張開嘴用微弱的聲音道：「有人嗎？」就聽得外面腳步聲響，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十二努力眨了眨眼看著來人，見是一個比自己年齡大不了許多的小孩，穿著灰色的衣衫，正笑盈盈的朝自己走來：「你醒啦？」「嗯，」十二答。那小孩又是一笑：「嘿嘿，醒了就好。你先躺著，我去告訴駝背叔叔，順便給你拿點水來。」那少年出去，不一會功夫手裡端著碗水進來：「你喝吧，駝背叔叔馬上就來。」說著那少年就把碗遞過來，十二用了下力，可是全身被裹著哪裡使得出力氣伸得出手！小孩忽的醒悟過來，伸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哎呀，我給忘記你受傷了，嘿嘿。」走過來扶起十二，把碗湊到十二的嘴邊。十二喝了幾口水，覺得精神好了許多，掙扎著要起身，那少年又道：「別著急起來，駝背大夫說你要養一段時間呢，來來，你先躺著。」十二張開嘴，用感激的目光看著那小孩張開嘴：「謝謝。」小孩又不好意思的撓頭：「不客氣哦，又不是我救得你。我姓金，大家都叫我小金子，我是少爺的書童，嘿嘿。」十二緩緩地：「哦，小金子哥哥，謝謝你。」小孩卻又張開嘴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麼，門口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個駝背的人走進屋來。

十二看著那人，一下子愣住了，只見進來的這個人，彎著腰，駝著背，一臉的橘皮滿眼地皺紋，眼角居然還有眼屎。心道：「這不是進山裡收特產和藥材駝背爺爺嗎？」那駝背人進來后看著十二道：「小子，感覺怎樣？還認識我不？」這聲音聽起來像破鑼一樣沙啞，又隱含著意思關懷和親切。十二張嘴嘶啞道：「駝背爺爺？」

「嗯，是我。你怎麼鑽進山裡去還被老虎咬傷？已經昏迷一天了，幸虧你命大福大造化大。你家裡還不知道吧？沒關係，我這幾天就要進山，順便告訴你家裡，別讓家裡擔心。你需要什麼就說啊，這裡是天威鏢局，總鏢頭一家人是大西城裡最有善心的人家，呵呵。安心養病啊。」

「哦。」十二這才明白，復又要起身感謝，駝背爺爺又道：「不要起來了，剛剛我來過給你診過脈了，無什麼大礙，就是失血多一點，你好好養病就是，躺幾天就好了。」又回頭看著小金子：「小金子，好好地照顧他啊。這個小孩子我認識的，是蝦仔灣的。有什麼需要就找你大鼻哥哥。」

「嗯，「小金子點了點頭答應著。那駝背人轉身就出去了。

小金子回過頭來，看著十二：「你叫什麼名字？」十二剛想張嘴，小金子又問：「今年幾歲？」十二道：「我叫……」小金子又打斷：「你家住蝦仔灣，那是什麼地方？」這小金子說話就像農人倒豆子一般快，十二剛想回答，就被小金子下一個問題打斷，值得不說。小金子連著問了幾個問題，又道：「你這小孩子，怎麼問你你不說話？」十二心道：「你這麼問我我哪裡來得及說出來？」這邊正想著，那邊小金子又笑道：「嘿嘿，我又犯了老毛病了，那個你一個一個的回答哈。」

十二無奈地笑了笑，咧開的嘴角牽動著傷勢，又是疼的一咧嘴，看起來笑的和哭樣相仿。「我叫十二。我還差六個月滿十二歲。蝦仔灣是我家。」

「哦，比我小些，我今年十五歲，你以後就叫我小金子哥哥吧。。你認識駝背叔叔？」

「嗯，駝背爺爺常去我們那裡收藥材。小金子哥哥，我家地龍可還活著？」

「地龍？是那條狗吧，嘿嘿，已經死了。」小金子看著十二的臉色忽地就黯淡下來，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轉，急忙轉了話題：「你現在睡的是我的屋子，我的床。不過你別擔心，一會會有人搬張床過來的，我不會沒有地方住的。」這小金子一方面是個熱心的小孩，看著十二想起那條狗很悲傷，便想轉移十二的注意力，另外作為少爺鐵一行的書童，哪裡有什麼年齡相仿的孩童，整日里除了陪讀就再沒有別的事情，悶的不行。這見到十二就如同見到同齡的孩子，不等十二問，就自說自話地同十二講起來。十二畢竟年紀還小，聽著小金子的話，便漸漸忘記了地龍，又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自己被虎咬傷，少爺鐵一行早起打獵，見到自己被老虎撕咬遂把自己救了下來。十二一邊聽一邊心想：「我爹常常和我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鐵家少爺救了我我該如何回報？」正思想間，又聽得小金子問：「十二，你怎麼一個人跑到深山裡去了？」十二道：「我早晨起來看到河裡有條紅線，我就順著河向上走。」小金子道：「紅線？河裡怎麼會有紅線？」十二道：「我也是奇怪，就順著河上去，想看看這紅線到底是哪裡來的。可誰知就遇到了老虎。少爺在哪裡？小金子哥哥，麻煩你扶我起來，去找少爺，我要謝謝少爺的救命之恩。」小金子道：「少爺在習武場習武，一會就會回來。少爺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興，咱們，哦是我家少爺最熱心腸了。你先躺著，我這就去告訴少爺。」說完，轉身出去了。十二躺在床上，只覺得就是說會話的功夫，渾身又是一點力氣沒有，不禁想到：「哎，我要是會武術多好？這樣子就不會被老虎咬傷了，地龍也不會死。」想起地龍，又是一陣傷心，胡思亂想間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