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紅線山莊

第十六章 紅線山莊

十二拄著槍,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向東方挪去。在十二的記憶里,小金子哥哥曾經對自己說過,老爺恩人的叔叔在京城是丞相,這次是去京城避避風頭。

對於十二歲的十二來說,丞相是多大的官並沒有確切概念,在他十二歲的人生中見過的最大的官不過是管理蝦仔灣八戶人口的姓李的保正,印象中李保正站在蝦仔灣路口一聲大喊:「官府要鋪路了!每家出工一天。」,路左邊的四戶路右邊的四戶一共八戶的男人,只要在家的便立刻抄起院子里的鍬鎬迅速地出門然後在李保正面前排成一列。因此在蝦仔灣十二的心裡李保正就是最大的官,是十二心裡的偶像,似乎天下間沒有李保正做不成的事情。小金子哥哥曾經給十二講過鐵家的那位丞相,十二小朋友也很茫然地充滿了疑惑地用探尋地眼光問自己的小金子哥哥:「丞相是多大的官,有沒有李保正官大?」小金子哥哥也用憐憫地眼光無奈地口氣微笑著道:「丞相是比保正剛好大一點的官剛好可以管著保正。」於是在十二幼小的心靈里認為李保正既然是無所不能而丞相剛好比李保正大一級那麼就沒有丞相大人做不成的事。

其實對於鐵家天威鏢局的人被屠殺的事情,首先在十二的心裡並沒有什麼實際概念,他只知道小金子哥哥的死是絕不應該的,因此對於認識了沒有幾天的哥哥的被殺心理充滿了不解與憤怒,報仇這兩個字一直縈繞在心間;其次也明白了殺與被殺以及生與死之間也許只是薄薄的一層膜,捅破了就再也毫無秘密可言,由活人變死人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十二感激小金子哥哥所以要為小金子報仇,但是十二並沒有仔細去尋找躺在地上的屍體里有沒有自己的少爺恩人和老爺恩人,因為他覺得少爺恩人既然可以輕鬆地將自己從老虎的口裡救出來還可以打死一頭蝦仔灣許多男人合力才能殺死的野豬,那麼自然武功高強;而老爺恩人既然是少爺恩人的爹,武功就一定更加高強,所以老爺恩人和少爺恩人是一定不會死的,小金子作為少爺恩人的書童,少爺恩人一定會為小金子哥哥報仇,但既然小金子是自己的哥哥那自己也是一定要為哥哥報仇的。至於老爺恩人和少爺恩人斃命的事情卻是想也沒有想過的。

所以以上種種原因加在一起,自己要想為小金子哥哥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京城找哪位丞相大人,求他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十二不知道京城有多遠,但是知道京城在東方。在他心裡也許京城有幾萬里也許只有幾里路,但是無論多遠自己都是要去的。十二始終記得自己的爹和自己說的幾句話:「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一世人兩兄弟。」,還有靈魂深處記憶最深地那句話:「真男人,當誠信守諾!」

剛剛下過雨的路面濕滑,纏著繃帶的腿和胳膊慢慢地滲出血水,傷口撕裂的疼痛無時不在刺激著十二的神經。十二小朋友沒有考慮過以目前這種狀態如何能趕到京城,也不知道這一路上該如何填飽肚子,更加不知道自己受的傷何時能夠恢復,但是小金子哥哥的仇是一定要報的,所以京城的丞相府是一定要去的。

高崗上時不時有陣陣風兒吹過,夏天的風清涼而溫順,但是對於此刻地十二來說,每一陣風兒吹過,十二都會情不自禁的打著冷戰,此刻天空中那斜掛的天橋對於十二來說沒有任何地意義,至於躲在天橋后的太陽也沒有給十二帶來一絲溫暖。風兒吹過,冷;陽光照射,沒有感覺。十二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向前走,也不知道腳下路的深淺高低,執著而頑強地向前走著。小小的身軀在綠色的地毯上不時留下一道或長或短但是絕對頑強的影子。

舊傷未愈,又冷又累,滿地屍體,再加上肚子也毫無顧忌地大叫起來,十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於堅持不住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

昏迷之中,似乎覺得那滿地的屍體都站起身,向自己猛地撲將過來,一具具屍體張大了嘴,或扯胳膊或扯大腿,想張口叫卻叫不出聲,想揮動胳膊抬腿去踢卻又無力去動,只聽得有人說:「退了燒了,死不了了。」

十二睜開眼來,一點昏黃的燈光線映入眼帘,發覺自己處在一個小小的屋子當中,一個中年漢子站在身前。十二道:「大…大叔……我…我怎…」。只說了這幾個字,猛覺全身針扎般刺痛,這才想起,自己從那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事。

那漢子道:「小子,算你命大,死不了,感覺怎樣?肚子餓么?」

十二道:「我……我在哪裡?」只是用了如此小的力身體各處傷口便同時劇痛,便又暈了過去。

待得第二次醒來,那中年漢子已不在屋中。十二想:「我已經被老虎咬傷險些死了過去,如今卻又昏了過去,沒想到醒來卻又要受這許多折磨?」低下頭來,見前胸、手臂大腿,目光所及之處都纏滿了布帶,鼻息出入間又聞到許多刺鼻的藥味,原來已有人在他傷處敷了傷葯。

十二飢腸轆轆無力起床,又加疼痛不時來襲,睡又睡不得,只好在無盡地煎熬中獨自等待,聽得屋門「嘎吱」的響,抬頭見是那中年漢子又來看他。十二道:「大叔,多謝你救我。」那漢子神色冷漠的道:「這兒是紅線山莊,是我們小姐救你來的。」

十二又要張嘴說些什麼,可是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一聲,頓時臉龐紅熱起來。

那漢字依舊是冷冷道:「你肚餓了罷?」說著出去,不多時便端了一碗熱粥進來。十二喝了幾口,但覺胸口煩惡不已,頭暈目眩,胃中卻如翻江倒海,便一口也吃不下了。

一直躺了十天,才勉強起床,雙腳有如踩在雲端輕飄飄的沒一點力氣,十二自知多次受傷更兼傷勢過重不死已是幸運,對一時虛弱倒也不覺得有甚在意。那漢子每日跟他送飯換藥,見此情景,仍舊是冷冷的道:「你失血過多,受傷過重,一時不易復元。須得過些時日方可。」雖然神色間頗為厭煩,言語間不失冷漠,但十二還是十分感激,只是見他不喜言語,縱有滿腹疑問,卻不敢多問。

過得幾日,那漢子又來換藥,等到換藥完畢,道:「我見你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該領著你去向老爺、夫人小姐叩謝救命之恩。」十二喜道:「早有此意,那是應當的。大叔,請你領我去。」

那中年漢子領著他出了小屋,經過一條長廊,那長廊修建的頗為曲折,明明直行幾步的距離偏被修成曲折模樣,平白添了幾倍距離;又穿過一座大廳,來到一座小樓之中。此時正是夏天極熱之時,但從節氣上算也是入了三伏,氣候早已十分炎熱,十二隻走了這一段路便覺得汗流浹背。但小樓中卻涼意陣陣,可又不知因何而涼。十二情不自禁地脫口道:「好涼快!」

那漢子回頭看了看他,雖不說話但是目光中的責怪之意卻表露無疑。十二吐了吐舌頭再不敢說話。那漢子帶他上了二樓,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道:「小姐救回的那小子已經好了,來向老爺太太小姐道謝。」稟報良久也未見迴音,那漢子卻垂手昂胸而站,絲毫不敢透大氣。

過了好一會,從門裡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道:「帶他進來。」那漢子又回頭看了看十二,低聲道:「小子,跟我來,守著點規矩。」便推開門進去。

十二跟著進了門來,只見屋內雕梁畫柱,金碧輝煌,床上椅子上都輔著錦緞軟墊,桌子上擺放著一套茶具,晶瑩剔透,透過茶杯從這邊便可以看到對面的情景。十二一生從未見過這等豪華的所在,看了看自己但見衣衫襤褸,破洞處隨處可見,站在這富麗堂皇的屋中實在頗為不適,不由得臉龐紅燙,手足頓覺無處可放。

只見屋內屏風前站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來。向十二斜睨了一眼,道:「旺財,你怎的不守規矩?如何把如此身臟體臭之人帶到這裡?若是他身上有些跳蚤跳了下來,又或滿身的臭氣沖了老爺太太,那怎麼辦啊?」那旺財鞠躬低聲道:「是,是小人的不是!」

十二本已自慚形穢手足無措,此時熱血上涌面色更加紅,竟隱約有紫光浮現。十二從鐵家乘車去京城,除了身上一套衣衫之外,並無替換衣服,若有需要便穿了小金子的衣服。只是如今一人流亡,哪裡還有什麼換洗衣服?因這幾日傷口漸好不時瘙癢,因此身上有無跳蚤難以覺察,但是自己身上的臭味倒是時時可聞。心道:這位小姐說得半點不錯。卻抬起頭來看著這小姐,只見她一張瓜子臉,黑色的長發隨肩而落,泛出亮亮的光澤,身上穿的也不知是甚麼綾羅綢緞,紅得耀眼綠的蒼翠黃的鮮艷,胸前金鏈金鎖下垂,領口袖口都有鑲邊金線,神色間倒有一股富貴氣息。如此富貴女子對於從山裡出來的十二來說卻是見也未曾見過,心想:「我醒來之時,旺財叔說是小姐救了我,我該當叩謝才是。」於是小心翼翼拍了拍衣服,深深地彎腰施禮,然後便跪下將頭一俯到底,張口道:「承蒙小姐搭救,十二終身不敢忘記,大恩來日必當厚報。」

那少女一愕,突然間掩嘴嬌笑,身軀亂顫起來,道:「旺財,旺財,你使了什麼法子要這小子叫我小姐,莫非是要討好我?我一個丫鬟居然被叫小姐?」

旺財始重重喘了口氣展開笑顏道:「小萍姐姐,我哪裡使了法子?想必是這小子見你如此樣子,狀若天仙,把你當了小姐啦!再說,咱府上的女子隨便一個出去,在江湖上哪個不是身份尊貴?這小子就是向你磕幾個頭,你也不是受不起啊。「

十二一驚,卻是沒有忙站起身來,心裡轉了幾個念頭:「既是跪了那便跪了,單是府上的丫鬟便如此!想必那老爺夫人小姐卻是更加厲害些。」想到這裡,便又磕頭道:「小萍姐姐,十二卻是沒有見過世面,我也自知我定是穢臭無比,等會我洗了再過來叩謝吧?還請小萍姐姐原諒。」

那邊小萍忍著笑道:「也罷,孩子蠻小嘴巴倒是甜甜,起來罷。」說完向十二上上下下的打量:見十二臉上血跡泥土干成一塊,身體上到處纏滿了繃帶,一股股臭味不時撲鼻而來,小萍遮面道:「老爺太太正有事呢,不用磕頭了,洗也不必了,去見見小姐罷。」說著遠遠繞開十二,雙手兀自不放,在前面卻是走得遠遠地,唯恐十二平白熏臭了自己。十二隨在小萍和旺財之後,去見小姐。一路上見到的婢僕家人個個衣裝華麗;所路過房屋無不器宇軒昂自有一番氣派,十二從未出過蝦仔灣,便是在鐵府養傷的日子也未曾出門,見到的人也都是衣著簡單,未曾想過世上竟有如此富豪人家,一時間倒有些恍惚起來,渾然覺得是在夢裡,腳也慢慢不知落向何處開始深一腳淺一腳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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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男人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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