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難友重逢

第六十一章:難友重逢

「怎麼回事,」塔里曼軍士瞪著眼睛大叫,「難道我在做惡夢,見了鬼么?」

瓦波拉和軍醫一聲不響地用繩索將塔里曼脖子和雙手綁住,又用另一根繩索把他的兩隻腳也束縛起來,就像我們地球上給重刑犯戴腳鐐一樣,讓他只能碎步行走,不能奔跑。

瓦波拉和他的夥伴幹得挺麻利。塔里曼做了幾下無效的掙扎,最終相信這不是在做夢,於是惡狠狠地用貝塔語呼喚他的士兵。

瓦波拉用貝塔語告訴他,他的部下眼下正在熟睡,請不要吵醒他們。說著就將塔里曼頭上的包布解開,取下那部小巧的軍用通信設備,將電源關閉。

阿爾法人把那四個昏睡的貝塔士兵扯著腿拖到塔里曼身邊,將他們也統統綁了,然後像我們地球孩子們拴螞蚱一樣把他們串在一起。這樣,貝塔官兵們誰也休想逃跑了。

幹完這些事,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之後同伴們才過來把束縛我的繩索解開。

嘎爾丁老警長把我擁進他的懷裡,用沙啞的嗓音喊道:「阿卡利利,可憐的孩子,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他連連親吻我的額頭,歡喜的淚珠滴落在我的臉上。我盯住他看,除了那一對藍色的大眼睛之外,我幾乎認不出他了。老嘎爾丁歷盡艱辛,飽受風浪剝蝕,滿臉的皮膚已被烈日灼傷,頭髮和鬍鬚亂七八糟絞成一團,全身沾滿淤泥和水藻,衣服簡直破成了篩網,肩膀和胳膊上有好幾處布條包紮的傷口。我扭過頭看瓦波拉和醫生,他們也都是衣衫襤褸,滿身污垢,傷痕纍纍。然而此時他們都喜笑顏開,咧開的嘴巴露出好看的白色牙齒,一個接一個跟我擁抱。

原來飛碟解體后,跟我一樣,他們也都掉進了阿貝海,只不過落水前他們隨著飛碟的殘塊又向前飛行了很大一段距離。與海水的猛烈撞擊,使他們承受了腹臟俱裂的疼痛,同時也失去了系在他們身上的充氣坐墊。但他們保持了冷靜,不曾做無意義的掙扎,也就沒有被立刻淹死。他們仨都很幸運,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落水的地方離海岸不遠,而且當時正在漲潮,所以在海上僅僅漂流了五個半小時,就被海浪推送到海岸線上了。又因為他們幾個人彼此相距較近,所以很快就聚集在一起。瓦波拉落水時不巧翻了個身,肚皮朝下,剛好落在急劇上升的波峰上,結果肚皮被海水拍裂,淌了不少血,險些丟掉性命;嘎爾丁落水的地方有一片暗礁,他衝進兩塊長滿貝類的礁石之間。如果不是他抓住一根類似海帶那樣的巨型水藻,恐怕就無法脫身了。在掙扎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多處被嚴重劃傷。醫生的遭遇最富有戲劇性:他落水之後,不偏不斜沖入一條大魚的口中。不過那魚兒只吃尺度在十厘米以下的小魚小蝦,對人這樣大的東西毫無興趣,所以將他吐了出來。因此醫生得以平安升上海面。

他們三人會合后,就以最快的速度避入森林,並找了一處可靠的隱蔽所。醫生為嘎爾丁和瓦波拉及時處理了傷口,又找了幾種草藥內服外敷,就不再有生命危險了。過了十幾天,嘎爾丁警長就基本康復;但瓦波拉的傷勢比較嚴重,過了四十多天才能起身行走。順便解釋一下:用來撂倒貝塔士兵的麻醉劑,就是醫生從一種植物中提取的。更為慶幸的是,他們登陸的那片海灘,恰好沒有可以正常工作的微型攝像裝置,所以沒有被貝塔人發現。嘎爾丁警長告訴我,飛碟駕駛員和狙擊手一直沒有出現,生死不明,他和醫生曾沿著森林邊緣朝海岸觀察了無數次,始終未見他倆的蹤跡。醫生說他很難相信他們兩人會死亡,因為他們都是些身手不凡、生存能力極強的人,死亡不屬於他們。

看來只有我一個人被拋到遠離海岸的洋麵上,而且上岸后我深入森林也要遠的多,所以在空間和時間上都與他們錯過了。為了尋找我和其他人,他們抱著一線希望,一直在森林中奔波,同時躲避著貝塔人的追兵。他們喝山泉吃野果,沒有固定的居所,比我更為辛苦;但在維持生命與健康的技能方面,他們可比我強得多。他們是本星球的住民,當然能比我更有效地利用本星球大自然提供的條件。

看到他們安然無恙,我不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裡一下子輕鬆了不少,一種劫後餘生的歡樂立刻取代了所有的困苦、疲憊和傷痛,對未來也充滿了希望,儘管下落不明的駕駛員和狙擊手還是令我揪心。

瓦波拉對我說,為了跟蹤貝塔搜索隊,他們已經一整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他提議大家把貝塔人行囊里的食物和石板上的果實拿來享用一番,醫生說這樣當然再好不過。嘎爾丁警長認為最好先徵得塔里曼軍士的同意,於是瓦波拉對塔里曼說:

「喂,夥計,您不會吝嗇食物、不肯招待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吧。」

塔里曼不失軍人的尊嚴,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他從來恥於跟生理上遭遇困境的敵人較量,請盡情享用、填飽肚子再跟我斗吧。

聽塔里曼這樣說,阿爾法人就不客氣了。警長讓篝火復燃,燒了熱水浸泡壓縮食品,把幾種罐頭撬開,又將貝塔人剩下的飲料也煮開,然後坐下來吃喝。吃飽喝足,大家又去洞口的瀑布那裡洗了個澡,還搜出塔里曼軍士隨身攜帶的梳理工具把自己整理了一番。接著我們將被麻醉的那四個貝塔士兵的衣服和靴子剝下來,拿到瀑布下面洗乾淨,在篝火旁烘個半干,然後穿在我們四個人身上。看到我們剝取那些士兵的軍服,塔里曼軍士大發脾氣,扯著嗓子大罵我們是強盜、流氓、連塔曼都不如的畜生。瓦波拉聽得不耐煩,就用貝塔語回敬了幾句,於是他們二人就爭吵起來。因為我們都不懂貝塔語,所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是看到塔里曼突然沮喪地垂下頭,一聲不響了。

我們討論下一步的行動。在分析了我們當前的處境之後,大家都確認我們必須立即離開此地,在森林的庇護下向北朝阿爾法國家移動。現在我們沒有辦法獲得返回阿爾法所需的任何一種交通工具,所以我們不得不徒步穿越阿貝島。從塔里曼軍士那裡繳獲的微型電台暫時幫不了我們什麼,只有到了阿爾法國家那一側才能安全使用。

我們準備離開,就拿了貝塔軍人的武器,將自己武裝起來;又把可能對我們有用的東西,如電子地圖、藥品、打火機、水壺、電池、匕首等,一一收拾了,分裝進兩隻行囊,由醫生和瓦波拉跨在肩上。這時嘎爾丁警長就將俘虜們鬆了綁,然後問塔里曼,他是想立即跟我們走呢,還是留下來等士兵醒來,然後返回貝塔國華麗亞城去受審。

「該死的阿卡利利!」塔里曼氣急敗壞地嚷道,「我算是栽到他手裡了。若是他不能被我押解著回去,我自己還怎麼能回去吶!難道我腦子出了毛病,一定要到絞架上去盪鞦韆么?」

「你不是傻瓜,說得很對,塔里曼軍士。」嘎爾丁警長說,「阿卡利利兩次從你手裡逃脫,貝塔軍事當局自然不會放過你。既然如此,不如將錯就錯,一路走下去,成為阿卡利利的朋友,陪他到他想去的地方去吧。」

「朋友!」塔里曼道,「他會認我做朋友么?」

聽軍士這樣問,我就握住他的手,說道:「塔里曼,如果你願意,我就認你做朋友。你是個忠於職守的軍人,具有正直的人品,並不曾虐待或侮辱過我;我也很感謝你在陽光谷為我做過的服務。」

「做你的朋友當然讓我感到榮幸,」他說,「但休想強迫我做任何可能損害我貝塔祖國利益的事情。」

我肯定地答覆他,他可以放心,決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於是我、嘎爾丁警長、瓦波拉、醫生和塔里曼一行五人,背上行裝,拄著槍桿,踏上北上的路程。為預防走火,子彈都交給警長保管;沒裝彈藥的槍支當作登山杖使用再合適不過。臨行前,塔里曼跟他的士兵告別;因為深度麻醉,那四人還在昏睡,塔里曼只好拍拍他們的臉蛋說:「再見啦,夥計們,都是因為我失職才讓你們光著屁股回國的。」

唉,可憐的塔里曼,作為一個貝塔國家的邊防軍人,他實在是已經克盡厥職,不曾有絲毫懈怠。我幾十天前離開陽光谷、目前同我的阿爾法朋友重逢,都絕不是他的責任。已經發生的事變,既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也不是他能夠阻止的。然而站在貝塔軍方的角度上看,我的確是從他的手裡脫逃的,判他玩忽職守罪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我的離開不會給貝塔國家造成什麼具體損害,但確實讓貝塔軍方盡失顏面,在國民面前暴露出國家防衛系統的漏洞,讓民眾看到他們的無能:竟然讓外國特工在他們眼皮底下暢行無阻,成功劫走外星人阿卡利利!隆冬那大元帥很生氣,令莫勒萬將軍組織一個委員會來調查這件事;而調查委員會則指示塔里曼軍士帶領士兵去海上搜索,不論是死是活,都要把阿卡利利和劫持者帶回,並許諾只要完成任務,他就可以算作功大於過,不必交回那枚大頭勳章了。

塔里曼很快就在海上找到了我乘坐的那架飛碟的幾塊殘片,發現那個飛行器原是貝塔國家製造,屬於貝塔空軍的試驗產品,但沒有發現阿卡利利和其他乘員的屍體。這個情況立刻上報給了調查委員會。塔里曼要求允許他去附近陸地搜索,相信一定會有收穫,委員會回答同意。於是塔里曼帶領士兵們冒險登上了阿貝島。可是塔里曼一行運氣實在太壞,剛爬上海岸就趕上阿爾法炮擊。這就是我登陸后看到的那一幕。

塔里曼不懼挫折,帶領士兵繼續搜索。經過孜孜不倦的努力,終於找到我藏身的山洞,將我活生生地捕獲。軍士立刻通過微型無線電台將這個消息報告給華麗亞城,同時也把損失如實上報了。塔里曼一心搜捕阿卡利利,卻不料被阿爾法人盯上,隨後被控制。

華麗亞城方面,已經有媒體報道阿卡利利下落不明。那家媒體的負責人隨即被軍方約談,報道這件事的小編受到警告。官方解釋說,外星人在飛船發射前突然患病,所以沒能隨飛船返回他的地球老家;那是一種地球人特有的神經病,病人會為妄想驅使胡亂奔跑,甚至會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其它情況暫時無可奉告。官方還告誡國人,不要聽信小道消息,也不要試圖干擾外星人阿卡利利的生活。這種說法等於什麼也沒解釋,只是要人們不要再過問我的情況。當時全國人民正沉浸在飛船發射成功的喜悅和登陸地球的幻想中,沒有多少人真正關注阿卡利利的命運。而那個調查委員會的工作,在幾十天內都毫無進展。直到他們得知塔里曼軍士已經捕獲阿卡利利,他們才覺得案子有了轉機。他們相信,通過對我的審訊,不難找出外國特工的線索,而且極有希望破獲隱藏在軍方內部的間諜組織。

然而這次他們又失望了:他們在電台旁等了又等,總也聽不到塔里曼軍士的消息,一遍遍呼叫也得不到迴音,預感事情有些不妙。三天之後,從潛艇發來報告,四個士兵被剝了衣服逃回潛艇,塔里曼和阿卡利利失蹤。調查委員會的將軍們氣昏了頭,指示潛艇指揮官立即開始審問那四個倒霉的士兵。士兵們眾口一詞,說是他們挨了重重的一擊,同時聞到一種奇怪的氣味,之後立刻昏迷倒地,沒看見什麼,也沒聽到什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醒來后發現自己被扒光了衣服,不見了塔里曼軍士和外星人,武器和部分裝備被拿走……此外,士兵們提供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隆冬那大元帥閉著眼睛聽取了調查委員會的彙報;他老人家聽彙報時總是要閉上眼睛的。

「呵呵,好哇,好的很,讓我聽這樣的彙報!」大元帥睜開眼睛,平靜地說。

委員會的將軍們個個頭冒冷汗,身體篩糠般地發抖,狒狒樣的小臉露出惶恐的神色,不知會受到總參謀長怎樣的責罵;只有莫勒萬將軍神色泰然。這時老人家站起身,緩緩走近他的手下,舉起手臂,用短棒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擊打一下子,然後用沙啞的嗓音叫道:

「諸位,你們不覺得羞愧么?」

「怎能不羞愧呢,羞愧極了,元帥閣下。」莫勒萬將軍道,「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搞不清是什麼人劫走了阿卡利利;至於那架飛碟,作為試驗品,雖然出廠卻還沒有批准入編,找不到該負責的人。然而調查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目前我們可以確定阿卡利利還活著,他和部分劫持者就在阿貝島上。能制服塔里曼軍士和四個士兵,看來劫持者很有些手段。」

「我跟你們說過,那個外星人的死活無關緊要,」隆冬那大元帥道,「要緊的是他的逃亡過程;因為這件事說明有外國特工在我們周圍活動,而且很可能我們內部有一個組織嚴密的間諜網路。所以抓住劫持阿卡利利的那些人,就是非常重要、非常緊迫的任務了。」

「我以為,閣下,我們過慮了,情況興許沒那麼嚴重?」莫勒萬將軍說。

大元帥回到座位,重新閉上眼睛。「願聽其詳。」

「按我的分析,除了外星科學獵奇,阿卡利利本人在阿爾法星球毫無價值。」莫勒萬繼續說,「我相信不會有阿爾法國家的特工冒險來我國劫持他,何況我們兩國的談判正在進行,已經有了讓他返回阿爾法國家的途徑。即使阿爾法國家在我國安插有間諜,他們也不必捲入這件事情。倒是他在阿爾法國家獲得的上百億索斯比的財產,引起了許多人的覬覦。有報道說在嘎瑪國家前總理老阿里巴的兒子的撮合下,阿卡利利已經同意在那裡投資,並且簽署了意向性協議,涉及的資金數額巨大,令世人矚目。阿卡利利無限期滯留我國,肯定會嚴重損傷嘎瑪國家的利益。所以我以為,或許是嘎瑪組織了……」

說到這裡,莫勒萬將軍就打住。過了一會兒,隆冬那元帥聽不到聲音,就抬起眼皮。「說下去,莫勒萬,說下去!」

「嘎瑪人有太大的嫌疑!」

「呸呸呸!莫勒萬將軍,」元帥說,「你想轉移我們的視線么?我看你雖然是個將軍,卻既不懂經濟也不懂政治。元首和我堅持認為,劫持阿卡利利一定是阿爾法人所為。」

「是啦,尊敬的老師。」莫勒萬道,「我們就朝著您指引的方向去調查好啦。要是有事實證明阿爾法人組織了這次劫持,我們就該採取行動啦。」

「沒錯,莫勒萬,我們用以回答他們的就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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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法星球大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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