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第六十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大吃一驚,轉身就跑。可是貝塔軍人的動作要比我敏捷得多;他們像獵狗似的趴下,閃電般地竄過來,把我牢牢抓住,拖進山洞。

塔里曼軍士盤腿坐在我的睡墊上,手裡把玩著一根木棍,皺著眉頭盯著我看。

「啊哈,下午好哇,外星人阿卡利利大爺!咱們又見面了。」他搖搖頭,陰陽怪氣地說,「老天爺沒有讓我們失望,但卻叫我們找得好苦!我們給您回老家的機會,您不要;卻偏偏要流落到這種鬼地方受罪。嘖嘖……瞧您這身打扮,曾是我們星球原始人的裝束,噢呀呀,實在是太慘啦。」

他爬起來,上前扯掉我的帽子和上衣。

「嘖嘖,都什麼時代了?您還穿這種衣服!這不是在責怪我們貝塔人沒有好好待客么。」

這饒舌的傢伙圍著我轉了一圈,又說道:

「想逃出我們貝塔人的手心,可不是那麼容易。您的同伴也休想逃掉,你們很快就會全部重新聚到一起的。這一點我敢向您保證。」

後來我知道,塔里曼軍士這樣說是有道理的。在阿貝島靠近貝塔國家一端的海岸上,貝塔軍事當局播撒了無數個微型攝像裝置,也就是類似我們地球上今天普遍使用的攝像頭的東西,只不過體積要小得多,就像一粒石子,結構更精密,使用壽命更長,更抗噪,而且是全天候的。貝塔人利用無人駕駛的飛行器,把它們播撒到礁石和沙灘上、荒野中、樹枝上和草地里。它們在落地幾分鐘后就會自動調整好姿勢,開始工作,先是通過衛星全球定位系統報出自己的地理坐標,隨後就把它們看到的景象和錄下的聲音按照密碼調製成二進位電信號,發送到貝塔人自己的衛星上,再由衛星轉發到貝塔國家的一個軍事情報機構的接收設備上。通過解調系統,這些誰也讀不懂的電信號又還原成聲像。利用這個辦法,貝塔人可以隨時監視阿貝島這一側海岸的情況。雖然阿爾法國家的炮火會毀掉百分之九十以上這樣的微型攝像裝置,但殘留的那些完全可以保證監視工作的效能;何況,每隔一段時間,貝塔人還會再補撒一次。

這就是說,我從爬上海岸到遁入森林裡的這一段歷程,都已經被貝塔人觀察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但是我在內陸森林中的活動情況,他們就不是很清楚了,否則他們就不會花這麼久的時間才抓到我。因為森林裡植物茂密,他們的那種探測器在觀測和通信上都難以發揮作用。於是貝塔人組織了以塔里曼軍士為首的搜索隊冒險來阿貝島抓捕我,不料搜索隊伍剛剛在阿貝島登陸就意外地遭到阿爾法炮火的轟擊,他們自認為已經掌握的發炮規律這次被打破,第一次搜索失敗。隨後,他們又組織了多次搜索,但都無果而終。但塔里曼是個性情頑強的軍人,堅信阿卡利利還好好地活著,而且不會走的太遠。他發誓拼了老命也要將阿卡利利捉拿歸案,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一次,塔里曼軍士決定深入叢林,進行分片拉網式的仔細搜尋。他挑選了九名勇士,備足了二十天的給養,十天前就出發,勇敢地穿越了危險的海灘地帶;但還是在阿爾法人的一次轟炸中,損失了五名夥伴。當他發現只剩下自己和四名士兵后,不但不打算返回潛艇,反而更加堅定了抓回阿卡利利的決心,朝著幽深莫測的內陸山林前進。

正如我們中國人常說的,工夫不負有心人,在經過了極其艱苦的搜尋后終於將我捕獲。

「怎麼啦,阿卡利利!」塔里曼軍士見我一言不發,就說,「為什麼不說話啊?你得了失語症么?」

重新落入貝塔人之手,令我極其沮喪。我實在無話可說。

這時,一個士兵上前立正鞠躬,似乎要請示什麼問題。他用的是貝塔語,所以我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但從他的眼神和手勢上看,可能是問今晚在何處宿營。塔里曼站起身來,像我們地球人跳芭蕾似的原地打了一個轉兒,然後拍了一下手。那意思好像是說:這裡不是很好嗎?最後,塔里曼伸出手,在士兵的肩頭拍了一下,吼了一句什麼。

兩個士兵把長槍交給軍士,騰出手來把我按倒在地,我覺得憑體力無法跟他們對抗,只好順從地坐下來,聽憑他們擺布。塔里曼軍士和另外兩個士兵站在我前面,拄著槍桿向下盯住我。那兩個士兵掏出繩索,用我曾經領教過的方法,將我的脖子和四肢拴住,然後將我結結實實綁在一塊大石頭上。

塔里曼解開頭巾,從裡面取出一隻拇指大小、連接著導線的微型電台,用貝塔語向他的上司報告,我已經被逮住。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瞟著我,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突然,軍士的表情變得很嚴峻,顯然是受到訓斥,只見他緊張地打了個立正,吼了一嗓子。

結束通訊后,他把那個小玩意又塞進頭頂的包布里。

「阿卡利利,」他用阿爾法語說,「我這差事真他媽的不是人乾的。當初我抓了你,獲得了大頭勳章,待遇提高了一倍;你逃跑后,我卻險些因為玩忽職守罪給送上軍事法庭。為了重新把你抓住,我們失蹤了五個戰友,回去還不知要擔當什麼罪名;我要是被扭送到軍事法庭,就很難活命了。哎呀,這些日子,我後悔得直砸胸脯。真不知我中了什麼邪,要與你這個倒霉鬼相遇!」

「是啊,塔里曼軍士。」我應答道,「不過這都是命運的安排;誰會想到我的飛艇會鬼使神差地飛到你們管轄的領空哪。」

塔里曼軍士道:「你是我命運中的剋星,阿卡利利!」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貝塔人開始準備他們的晚餐。他們從行囊里掏出罐頭和壓縮食品,還有從森林裡採集來的各種水果和堅果,統統放在一塊高出地面的石板上。他們燃起篝火,用軍用水壺將水燒開。接著,他們打開隨身攜帶的電池燈,將山洞裡面照亮。於是他們坐下來吃東西。我注意到,那些果實都是我在森林裡和山脊上見過的,只是不知道吃法。我發現,有的果實,他們剝皮去核吃果肉;有的,他們只吃外皮,將其它部分都扔掉了;有的只吃果核;還有的,整個送進貝塔人特有的大嘴裡咀嚼,咽下汁液,把殘渣吐掉。他們每人手裡都端著一隻竹筒般的罐子,裝了不同顏色的液體,不時地喝上一口。

他們五個吃喝得盡興,就搖晃著腦袋、扯直了嗓子唱軍歌。他們唱了一首又一首,越唱越起勁,直到喉嚨變得沙啞。這些貝塔語軍歌,我在陽光谷每天都會聽到。當他們再也拉不起調門、改為用鼻音哼哼時,兩個士兵躍到山洞中央,拍著手跳起舞來。他們一會兒挺胸疊肚,一會兒手腳著地,忽而蹦跳,忽而打轉,還不時地翻跟頭,就像地球上喝醉酒的俄羅斯頓河哥薩克。

舞蹈結束,吃喝繼續。塔里曼軍士扭過頭,對我說道:

「阿卡利利俘虜,你是免不了要接受處罰的,不如當個故事,把你的出逃經歷先跟我們講一遍吧。我的這幾位戰友都懂阿爾法語。」

我說他這個要求不難滿足,但必須先把束縛我的繩索解開才行。我告訴他們,我不會逃跑,盡可以放心,因為我奔跑的速度實在比不上他們,所以就不願再嘗試無謂的體力消耗了;我又對他們說,在地球上,不要說一個人在講故事,即使是一個犯人在受審的時候,都是要身體自由的,否則就會影響思維,無法說得明白。塔里曼軍士聽我這麼說,就咧著嘴表示贊同。

於是他下令給我鬆綁,讓我坐在兩個士兵中間——顯然他們沒有放鬆警戒。

「現在請吧,」軍士把一些果實推給我,「邊吃邊講。」

「要聽我的故事,」我說,「得把你們的飲料給我潤潤嗓子才可以。」

「沒問題。」塔里曼答應。他將一罐飲料遞給我;我口渴得很,就一口氣喝乾,覺得味道很是不錯。我讓他再拿幾罐飲料給我隨時飲用,他也都照辦了。在這裡,我覺得有必要向可敬的讀者說明一下這些飲料的由來。

搜索隊的官兵都是些訓練有素、技能高超、知識廣博的人,有極強的野外生存能力,懂得阿爾法星球上殘留的各種野生植物的營養價值。盛飲料的罐子是用森林裡一種結構類似地球上的蘆葦或竹子、但要粗大的多的植物做成的;裡面盛的液體,有的是從幾種樹木割取的,辦法類似我們地球人割橡膠;有的是從漿果中榨出的。有白色的、綠色的、紫色的,還有橘黃色的;味道有的像牛奶,有的像椰子汁,有的像葡萄酒,有的像檸檬汁。

石板上的果實多種多樣,有的大如巨柚,有的小如山杏,味道有的像番茄,有的像蘋果,有的像奶油麵包。其中有一種堅果,得用石塊砸開,裡面的果肉跟地球上的核桃仁差不多,味道非常鮮美。塔里曼和他的兩個士兵對我這個俘虜毫不吝嗇,紛紛將剝好的果肉送到我面前。

我已經向讀者交代過,在目前這種場合,我只能順著他們的意思來,固執或反抗不僅毫無意義,而且是非常有害的。於是我一邊吃喝,一邊向他們敘述我的歷險經過。當然我不會不知深淺,把所有情況都說出來。我告訴他們,我在貝塔的別墅里過的很快活,完全沒有逃走的念頭,也很想去給貝塔遠征地球的飛船做嚮導,回到我朝思暮想的地球故鄉,到一個島國上去做國王。因為我對於享受帝王生活實在太感興趣了。莫勒萬將軍通知我立即出發,那個驚喜的消息讓我樂不可支,興奮過度,神經受到無法承受的刺激,以至我突然發了瘋……

「且慢,阿卡利利,且慢!」軍士道,「你不會是在胡謅吧,難道地球人會因為高興而神經錯亂么?」

「怎麼不會呢?當然會的!」我說。

「所以你就打傷我的士兵、搶奪了槍支,跑出陽光谷別墅?」

「我確實做了那些瘋狂的事么?」

「難道您不記得了?」

「怎麼會哪,」我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決不會的!」

「那麼請問,您現在頭腦清楚么?」

「塔里曼軍士,你看我現在的舉止有什麼異常么?」

「好啦,阿卡利利大爺,請您繼續講吧。」

「那就不要打斷我的敘述。」

我對他們說,發了瘋的人有襲擊別人和亂跑的毛病。但不知咋回事,待我恢復正常意識后,發現有不明身份的人劫持了我,把我綁架到一隻飛碟上,直到飛碟被擊落,我也沒弄清楚他們是什麼人……我相信眼前這些貝塔軍人不會攜帶高精度測謊儀那一類的智能設備,所以盡可以放心大膽地瞎編。他們只是在執行追捕我的任務,對於我是否說了實話,並不會仔細考量。

接著,我就說到我如何從大海里逃生。關於這一部分,我當然是實話實說。貝塔人聽得入神,竟然停止了吃喝,眼睛瞪得老大,耳朵都朝著我的方向豎起。當我講到一種神奇的海獸如何救了我並把我安全地送到岸邊時,貝塔人都驚異地張大嘴巴。

他們問我那種海獸長的什麼樣,我就給他們仔細描述了一番。

「你碰到努提亞赫啦!」塔里曼喊道。

「應該是它們。」我說。

「那可是我們貝塔人最害怕的一種海怪,」軍士說,「海洋中最狡猾的哺乳動物。貝塔人曾大規模地捕撈它們,吃它們的頭來滋補大腦;為了報復人類,他們咬死我們的海軍蛙人,破壞我們的潛艇,讓我們聞之色變呢。」

「嘖嘖嘖……」我搖著頭佯裝同情。

「阿卡利利先生,您真是好福氣!」塔里曼軍士接著說,「多虧你是外星人。要是本星球的人遇上它們,早就被吃得連骨頭也不剩啦。要知道那種絕頂聰明的海洋動物對我們人類懷有深仇大恨呢。」

他們饒有興趣地聽我把自己的遭遇講完。聽我講到與蜘蛛打鬥的情形和因為吃野果拉肚子的時候,不禁哈哈大笑。之後塔里曼就發表了一通議論,說阿卡利利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外星人,阿爾法國家給他公民權並沒有錯;還說有我這樣的生物統治地球,征服地球的事業一定會非常艱難。

「那麼,阿卡利利先生,」塔里曼微笑著對我說,「既然您講完了自己的故事,那就請告訴我們瓦波拉和其他人的下落吧。」

「遺憾的很,塔里曼軍士。」我說,「自打飛碟解體,我再也不曾見過我的辦公室主任。我很想念他,不知他是否平安。至於其他人的下落,我更是無從得知。」

「嗯,可能是這樣。」軍士點點頭,胸有成竹地說道,「如果他們沒有被魚吃掉,就一定會被我逮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則成語實在是太妙了,下面的事變就再次演示了它描述的危險場景。

「阿卡利利,你的故事雖然動聽,」塔里曼道,「可是咱們還得公事公辦;如果不能保證你不會再次逃脫,我是無法安眠的。」

說罷,他讓士兵重新把我捆綁起來,牢牢拴在那塊大石頭上。他們自己準備舒舒服服地休息一宿,等到明天早晨把我押送到他們的潛艇上去。為了避免引起其它麻煩,臨睡前,他們將篝火澆熄了,又關閉了電池燈。塔里曼留下一個士兵在我身邊看守,一個士兵在洞口警戒,他本人和另外兩個士兵在山洞中央躺下。睡下的貝塔軍人很快就打起鼾來。可以想像這些日子他們奔波得十分辛苦;現在完成了任務,心情一下子輕鬆了,所以睡得很沉。塔里曼那小子挺幽默,合眼前還向我道了晚安。

我靠在石頭上動彈不得;打算小睡一會兒,又讓貝塔軍人如雷的鼾聲吵得我心煩意亂。我想到返回阿爾法國家特立芒地我第二故鄉的希望破滅,被押回貝塔國家又不知會遭遇怎樣的對待,不禁心灰意冷,萬分沮喪,哪裡會想到老警長嘎爾丁、瓦波拉和醫生此刻已經在山洞外面守候,伺機下手制服貝塔人將我解救出來。

實際上他們一直在搜尋我。幾天前,他們幾乎與貝塔軍人同時發現了我的蹤跡:一場小雨過後我在山坡草地上留下的泥濘腳印……貝塔軍人追蹤到我藏身的山洞;嘎爾丁他們三人則一直尾隨其後。

午夜時分,負責警戒和看守我的士兵因為勞累,已經昏昏欲睡。他倆拄著槍桿,靠在洞壁上打盹,最後竟然站著睡著了。這時我卻聽得山洞外,在瀑布的喧嘩聲中有一種不尋常的噪音。一陣陣「吱吱,吱吱」聲,彷彿是樹枝與濕滑的岩石摩擦的聲音。

有三個黑影竄了過來,分別撲向我和那兩個值班的士兵。我覺得自己的口鼻被一塊濕布巾捂住,耳邊響起我熟悉的聲音:「自己人。不要動,阿卡利利先生,不要出聲!」

在傾斜射入的月光之下,我看到,洞口和我身邊那兩個貝塔軍人,突然像麵粉口袋般一聲不響地倒了下去。恰在此時,塔里曼軍士翻了個身;可能是換班的時間到了,他將身邊兩個士兵推醒。那二人拄著槍桿爬起來,醉漢般搖搖晃晃朝自己的崗位上走,發現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就用腳去踢,一邊用貝塔語責罵。這時從山洞兩側衝出兩個人影將他們撲倒,他們就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塔里曼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骨碌從地面躍起,用貝塔語沖著洞口喊了一句;洞口有人用貝塔語回應了一句。塔里曼又用阿爾法語喊道:

「阿卡利利,阿卡利利!」

他聽不到回答,就自言自語道:「睡著了么,你那個姿勢也能睡著……」說著,他就起身朝我這裡走來,同時打開了電池燈。

「塔里曼軍士,」嘎爾丁警長持槍抵住他的胸部,「你被捕了。」

軍士一怔,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已經被瓦波拉和另一個人夾持住,根本無法動彈了。這個人就是卡米撒將軍派到飛碟上的那位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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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法星球大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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