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妖孽
也不談歐冶心中如何想。
裴靖手中，那一座虛鼎仍舊靜靜漂浮著，雖然虛幻無比，其上的點點星光卻未見絲毫暗淡，反而比之歐冶的半實之鼎更加璀璨，迷醉人心。
可此時的裴靖卻苦不堪言，不一會兒就後繼乏力了。他並未曾真正接觸過修者的下層世界，在荒城中所見到的所有修者都是有著莫大神通的人物。面對著這群高來高去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天才甚或是妖孽之處。真正的事實是他滿打滿算只不過修鍊三四日，無論如何驚才絕艷，體內的天地靈力也不過只有絲毫而已。
溝通天地靈力需要的是心眼牽引，在到達玄門通境界之後，他也專門去詢問過邵峰，請教心眼出現的原因。邵峰倒是對裴靖主動提出的問題知無不言，告訴了他，心眼是由每個人都擁有著的三魂七魄提供的能力，只要有著一絲意境入體引出人這與身俱來的神奇力量，便可無視能力高低而使用。因此，他用心眼去引動外界靈力並無多少吃力，只需要微微撥動與手部接觸的那一點天地靈力即可引出虛鼎。
但是導致裴靖痛苦的關鍵不在於心眼，而是手速，更準確的說便是這些他賴以支持手速的體內靈力。以他自己那些微薄的力量及速度再加上「虛鼎煉器術」散手的無窮精妙玄奧，不要說什麼在數秒之內完成三千六百個散手了，即便在三千六百秒內完成幾個散手都兩說。
其實，這次的成功完全是取巧而為，憑藉著體內的天地靈氣和他剛才偶然間在外界的濃稠里發現的幾道淡淡殘留的奇異力量，方才能夠加快手速。如今眼前這片空間之中，天地靈氣已經被攪亂，那絲奇異神秘的力量早就消失，他是消耗殆盡的天地靈力再次補充回來，也不可能再做到方才的完美境界了！
他淡淡嘆了口氣，心眼就從充滿了濃稠天地靈力的世界之中退了出來。半空之中的虛鼎閃爍了下，也消失不見。
他在回味著剛才那股威能不可知的奇異力量帶給他的震撼。裴靖能夠確定，這股力量絕對不是他所知曉的任何力量之一，唯有他自己才明白自身對於力量波動的敏感，這一切從他感受的到歐冶在天地靈氣中留下的散手就可知曉的。
天地靈氣沉穩，而且裴靖能從中感受它的親切，八門金鎖陣則是異常的威嚴，不容許任何一切與他抗衡，即便強大如九天雷霆，一旦八門金鎖陣發難，也唯有被禁錮消失這一條路，這也是裴靖下意識地不願經常去觀察這座逆天之陣的原因。而這股神秘力量，不見沉穩，不見威嚴，更多的是深邃的包容，所以讓裴靖能夠借用其力不見多少多少排斥。
「這感覺，和歐冶前輩的眼神十分相似啊。」裴靖暗暗奇怪。「看來，這『虛鼎煉器術』並非只是一個少見煉器術那麼簡單。」
疼！心念流轉不過是須臾之間，就在他回過神來之時，一陣鑽心之疼令他不住皺眉。看來這番學習對身體傷害極為巨大。僅剩的一點天地靈力在雙手轉動，總算是緩解一些疼痛。
裴靖望向歐冶，憑藉高深的修為，這位老人應該早已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才對，為什麼始終沉默不語呢？
歐冶就靜靜的看著，那雙深邃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感情波動，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你很特別。」
「嗯？」裴靖有些詫異，這算是什麼評價。
「很多時候，我總是認為這修者之所以為修者，是因為天命認為修者遠遠比中土世界中的凡人和蒼茫世界之中的平民更加具有體悟天地追求天道的權利，而今我才明白，事實並非如此，你一介凡人之身，卻可以比修者世界的所有天資縱橫之輩做的更好，你，真的算是個奇迹了。」
裴靖對這歐冶的話沒有絲毫感觸，他的生命中沒有「喜」這個字。連生的希望都無法令他欣喜，何況只是這一點點的讚揚呢。不過，禮節還是他所要堅持的，對著歐冶一揖：「多謝前輩誇獎。」他答應過自己身為謙謙君子的父親，即便今生無法完成其願考取功名，也至少要成為一個知書達禮之人。
不過，歐冶對這些絲毫不在意，擺了擺手，裴靖便被一陣和風包圍，阻止了其作揖。
「雖然眼見為實，但是我仍要問你一句，你確定你已經完完全全掌握了這『虛鼎煉器術』的最精華所在了？」
「因為這基礎，才會是這修行最重要的，滔滔歷史長河之中不乏有修者擁有奇迹般的修鍊速度，但是此等人物卻沒有堅實的基礎，最終甚至連濁破清之境都未曾到達。你可要老實回答不要為了圖一時之快而荒廢了將來的一切啊！」
裴靖恭謙回答：「那麼就請前輩在指教一次，可惜，晚輩體內靈力枯竭，怕是無法再次形成虛鼎，也可能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來完成這一**作。！」
「無妨，別的修者也許太過在意壽元，恨不得抓住分秒，但是老身活了這把歲月，還會為這半個時辰的事在意嗎？」
裴靖也不多語，再次打起三千六百式散手，不過，這次的速度同第一次那般緩慢，唯一不同的是這套散手他打的已經算是登堂入室，比之第二回的雖然慢上太多，卻圓轉如意不少。
「好，很好。」歐冶回憶一生也難得說自己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對一個後進晚輩說上這麼多的讚賞之話。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少年，給了自己太多的驚奇了。
「到了你這程度，練習已經無法起到太多的作用了，你只能通過領悟其精華才能使其在動作上更加流暢直至極境的上合天道。既然如此，我也無需再和你提些什麼三千六百式散手的要領了，有些東西可意會不可言傳……」
歐冶頓了頓，似乎思索了一下，「現在開始，你就和我學習這三千六百式之後的演變吧，這些變化都和人的境界息息相關，因為唯有到達一定程度，方有能力在天地靈氣軌跡中看到需煉之物的最適合手法，也方才有靈力去支撐起這個過程。練習此術的先輩們在過去的無盡歲月之中通過摸索，也找到了數千種器具的凝鍊執法，如今我就告訴這手法吧。」
他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三千六百式之後的散手因為上合天道，若是引動天地靈氣需要修為極深，你便單學動作吧。這些衍生而出的手法其實並不複雜，散手的數量也不多，但是由於是遵循天地靈氣的軌跡，因而不容許有半點差池，若是其中有絲毫錯誤，你便前功盡棄了！」
裴靖點點頭，看見歐冶正要動手教導，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歐冶前輩，為什麼你打出的這到虛鼎比我的凝實了許多呢？而其上的星光卻和我的星光差不了多少？」
歐冶一聽，愣了一下，深深看了眼裴靖：「本來以為你沒有注意到這點，沒想到你的觀察倒是細緻入微了。的確，你我的虛鼎在凝實程度上有極大的差異，這便是境界修為的差異，我是濁破清之境的修者，自然比你這玄門通境界的高深許多，因而我的半實你的虛幻。」
裴靖一聽，頓時奇怪：「半實，難道還有全實的境界么？」
「不知道，只是聽前輩們說起，那位創出『虛鼎煉器術』的修者大師曾經告訴後人，一旦能夠將其凝實，便有驚天之喜。這凝實，不僅僅依靠是境界，還有心境。這心境與那星光有關，可是至於什麼是心境，我等確實不知啊！」說道這兒，少有的，歐冶一臉嚮往，「我輩之夢，莫過於此，若是能與一朝，我能看見此驚喜究竟為何，我死而無憾了！」
裴靖獃獃看著十分反常的歐冶，這是何等的念想才能使一個傷心絕望之人變得如此的充滿希望呢？世上人人有悲傷，可不知道是多少人是因為希望破滅直至絕望才心如死灰呢？只要給這些人一絲希望，也許就能夠給他們一個新的人生。
可惜，我不會是那個給了希望的人，因為，我的人生，早已經因為天命而散失了希望……
歐冶靜立一會，終於緩過神來，說道：「不要再想那些虛無的事了，至今仍未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你我，也不會是這幸運兒之中的一位的。時光短暫，剩下的這些變化，我也無把握在我生命結束之前教授給你，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希望這門神通不會再我手上斷絕吧……」
裴靖點點頭頭：「晚輩會努力的，定然不會讓前輩失望的。」
歐冶長嘆：「希望吧，閑話不多說了，開始吧，我們只有幾十年了。」
……
三天後，歐冶靜靜地站在府邸門口，看著一道他的傳訊靈符飛向天際。不同於平時的神色淡漠，他的臉色鐵青。
「我實在看錯了，裴靖壓根底就不是什麼天才，他、他簡直是個……」
他仰天長嘆：「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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