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虐文總裁覺醒了
文/二月竹
【001】
傍晚，開車回家的路上，屈少司冷不丁冒出一個往日不會出現的疑問。
他為何回家？
他分明在談一個極其重要的合作，沒有理由回家。
但他現在，確實在回家的路上。從不請假的司機今天也憑空消失，手機無人接聽，他不得不獨自駕車，在回家的路上。
高樓大廈折射著殘陽餘暉，刺得屈少司視線有些晃，旁邊的車速都放緩了，十字路口的綠燈數字跳到1，即將變黃燈。
屈少司準備停車。
這時，一道聲音鑽進他腦海。
——
「簽了它。」
「嘖，還能是什麼，捐腎協議書。」
屈少司以為是手機發出的聲音，餘光瞥過去，手機安靜窩在扶手箱。
「配型結果出來了，你的腎符合移植要求，手術安排在明天。」聲音繼續說着，「哭什麼？能給他捐腎是你的福氣。你有兩個腎，捐一個怎麼了？」
屈少司頓時眉心微擰。
一方面是嫌棄此話沒有十年腦癱說不出來，另一方面是發現聲音很熟悉，特別熟悉，他肯定認識。
是哪個腦癱在惡作劇？
屈少司沉下臉。
紅綠燈越來越近，黃燈跳到紅燈，屈少司無比確定，他踩的是剎車，然而車卻毫無邏輯加速，瘋一樣衝進前方的車流。
砰！
一聲巨響。
粘稠液體糊住了屈少司的視野，他眨了眨眼，眼前忽紅忽黑，一片模糊，而耳畔還響着那道熟悉的聲音。
「寶貝，我再不傷害你了，相信我，我真的愛上你了！」
屈少司頭靠着方向盤，餘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臉上，世界陷入黑暗的最後一秒。
屈少司想到了。
聲音主人，十年腦癱，是他。
……
如此慘烈的車禍，屈少司以為他已經死了。結果黑暗裏，周遭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他聽到救護車來了，他被抬上擔架。接着他爸他媽趕到醫院，不出半小時，市醫院內外科所有專家齊聚手術室。
其實屈少司的傷不算嚴重，他這輛跑車的安全性和千萬售價呈正比。然而現場的專家卻都束手無策。
屈少司知道，能救他的唯有一人。
不是那人醫術多麼精湛，勝過在場名醫專家，僅僅是那人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受！
在救護車通往醫院的這段時間，屈少司意識覺醒了，知道他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耽美無線虐文小說。
而他，就是文里的主角攻。
今天他會拋下合同回家，司機會消失不見，剎車變油門闖紅燈，一切只因他今晚要和主角受相遇，開啟虐戀情深的序幕，所以他必須出車禍，所以專家名醫都治不好他。
這本小說篇幅長達五百萬。
前四百萬，屈少司負責偏執變態，把主角受往死里虐。后九十九萬，他負責深情撒糖，將主角受往死里寵。
最後一萬，大結局主角受病危，到他挖腎救人，不過為貫徹虐文主題，這次作者沒再給他開主角光環，他安靜死在了受懷裏。
終年，25歲。
人生共計，五百萬零兩個字。
躺在手術台上，屈少司的心涼得透透的。
他今年22歲，也就是他只能再活3年，而且還是虐身虐心，破產再破產，狗血再狗血的3年……
手術台周圍，眾醫生紛紛搖頭，焦急不已，這時有人推門腳步跑進來，戴着口罩，卻掩不住他激動的神色：「主任，聯繫上了！一小時後到！」
聞言站在手術台左邊的外科主任鬆了口氣，驚喜說：「太好了，小齊來了，有希望了。」
有醫生驚訝道：「小齊醫生？他不是剛畢業，能行？」
「張醫你這一個月沒在，不知道這小齊醫生可不是普通畢業生，他這幾周救回了好幾個病危病人……」
……
壓低的討論聲敲擊著屈少司耳膜，聽着聽着，他猛然反應過來，心尖狠狠擰了一下，他們口中的小齊醫生，可不就是主角受！
按照原書時間線，現在是小說開頭，還有一個小時，他就會和主角受相遇。
不。
他的人生不該這樣！
屈少司僵硬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就算他只是一個書中角色，可他現在有了自己思想，是一個全新的自己。接下來的人生，該由他自己決定，而不是那五百萬零兩個字！
他拒絕當虐文主角，他想活着，他想做個正常人，想正正常常，好好地活着！
離開，他必須立即離開市醫院，從最初就避開主角受！改變劇情線！
胸口躁動得越發激烈，屈少司身體內湧出一股強烈的求生慾望，他試了幾次，終於將殘存的氣力全部聚集到手腕。
剛能動，他便迫不及待抬起手，顫抖著、倔強著，抓向頭頂的照明，掀開眼皮吶喊出聲——
「我要走！」
*
市醫院有21層，急救室在第2層。
午夜，昏暗寂靜的走廊里站着屈父和屈母，屈母在抹眼淚，屈父在安慰。
咔嚓。
急救室大門冷不丁拉開，兩人同時看向門口，登時傻眼。
屈母眼淚珠兒更是掛在睫毛上面，搖搖欲墜，愣是半天沒掉下來。
後有追兵，屈少司來不及解釋，拋下一句「別追我」，光腳跑得飛快。
兩秒后，急救室衝出烏泱泱的人。
領頭的主任額頭像是塗有油一樣水光瀲灧，瞧見屈夫屈母，他嗓子眼都在冒煙：「不妙了屈先生屈太太，屈少爺他迴光返照，神智不清跑了！再不追回來動手術，怕是要凶多吉少啊！」
屈母一聽，差點沒暈過去，急急說：「快！快把他追回來！」
屈少司跑到電梯，瞅見電梯是往上升，他果斷繼續往前跑。
穿過走廊轉彎，有間房是虛掩著，屈少司當即閃身進去，輕按住門把手壓上門落鎖，側耳貼在門后，屏息聽着門外的動靜。
腳步聲很快響起，匆匆跑過房間，直到門外再次恢復安靜，屈少司緊繃的背脊才放鬆。也是這時，他才察覺到額頭有黏膩感，縫合好的傷口又裂開了。
屈少司後知後覺覺得疼，他呲了聲，按著門把正要出去，門外突然響起說話聲。
「你剛看見沒？和主任一起的那對夫婦就是屈氏的老闆和老闆娘。」
「哪個屈氏？」
「屈氏商場的屈氏，咱們院這棟新樓，就是屈氏贊助的。」
「原來是這個屈氏！難怪那位太太全身都是名牌限量！」
「那可不，跨國大公司，旗下有房地產有商場，能不有錢嗎？聽說他兒子今天出車禍了，正在咱們院搶救呢。」
「好端端怎麼會出車禍啊，嚴重嗎？」
「不知道。反正我要是屈氏太子，死了都要從奈何橋爬回來，幾百億家產呢，嗚嗚嗚，好羨慕！」
「我也是！我要是他，馬上辭職旅遊，以後想買什麼買什麼，啊啊！想想就幸福！」
……
兩個護士越聊越激動，就停在走廊里，屈少司纏在額頭的紗布有幾大團血跡，又光着腳，要是這個模樣出去，護士免不了喊人過來，他當機立斷收回手，另尋出路。
轉身一看，原來他進的是開水房。
開水房有兩扇窗戶，都關着，屈少司快步過去推開，樓層矮，2樓沒裝防護窗，四月初的晚風還有着些許涼意，吹到臉上帶有淡淡的櫻花氣息。
外面有兩棵開得正旺的櫻花樹，離得極近，像是連體樹一樣。
咔咔。
與此同時，門那邊響起動靜，有個護士在外面說：「哎，門怎麼反鎖了？」
咚咚咚。
她敲門問：「裏面有人嗎？」
等一會兒沒回應，她吐吐舌頭和旁邊護士說：「見鬼了，這門難道自己從裏面反鎖了不成？我回去拿鑰匙！」
等她從護士站拿鑰匙來打開門，開水房內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只窗戶大開着，有幾瓣櫻花飄進來，落在了窗台上。
*
市醫院大樓後方有條武櫻路，屈少司迫切需要一輛車，趕去最近的醫院處理傷口。
他……快扛不住了！別劇情改是改了，改成他先提前3年掛了。
屈少司死死按住腹部，擔心有人追上來，他絲毫不敢放緩腳步，忍着疼繼續往前跑，遠遠的，他看到街上停著輛深藍色賓利。
賓利閃著燈，駕駛座車窗開着，隱約可見裏面坐着個男人，橘色路燈落到他側臉，時明時暗看不真切。
可就是匆匆一眼，屈少司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這個人的輪廓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更要完美流暢，不會是主角受吧！
文中主角受是個萬人迷，有一張漂亮到失真的臉，見過他的男人都會愛上他。
不過屈少司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這本小說里，除了虐，還雜糅著各種狗血橋段，其中有一個就是真假少爺。主角受就是裏面被抱錯到普通家庭的真少爺，三個月後才會被他家人尋回。
現在的主角受不會開賓利。
判斷出不是主角受，屈少司腳下加快，再次往前跑，到了路邊，他這才看見賓利前方几米處還站有一名青年。
青年身旁停著輛酷炫的重機車，他正神色激動地沖着賓利喊着什麼，手舞足蹈。看來應該是他騎車攔住賓利，賓利才會停在路中間。
屈少司氣還沒喘勻，忽然，賓利動了，直線向前行駛。
屈少司瞳孔猛然睜大，這樣開，青年非死即殘，車裏的人是瘋了嗎！
青年同樣沒料到這個情況，他雙手還保持着張開的姿勢，很是震驚望着賓利里的人，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賓利即將撞上來那刻，青年才回神，抱住頭急急往旁邊一撲，滾到路旁的緩衝帶。
砰！
轟然一聲，青年那輛價值百萬的重機車同時被撞飛，四分五裂散落在街道，賓利的車頭也凹了大半進去，車前燈全碎了，擋風玻璃上砸出好幾道裂紋，車速卻毫不減弱，駛過屈少司面前。
也是這瞬間，屈少司看清了駕駛座男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