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後遺症
話到如今，顧香梅依舊滿是戒備。
她不相信一個人可以毫無理由的幫別人，特別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院爭鬥中。
顧挽傾並不意外她的警惕，若是顧香梅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她，她反倒還會重新考慮與她們的合作。
「四妹妹，這左相府是因我娘才有的今天。如今我要替我娘收回一切，自然也需要人幫我管理。」
她要的是凌齊燁的皇位之夢，自然不會在顧府多費心思。
顧香梅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做出了某種選擇：「二姐想要我做什麼？雪姨娘在風雪苑清靜慣了，很多事恐怕都是力不從心了。」
她話里的意思，就是她願意幫助顧挽傾，但並不願意牽扯雪姨娘。
雪姨娘說顧挽傾既然拋出了橄欖枝，就一定會表明自己的誠意。之前平風苑的動靜整個顧府都知道，她知道這是顧挽傾在告訴她們，她和陳氏絕對對立。
面對她的話，顧挽傾卻是笑了：「四妹妹，要想從陳氏手上奪權，你覺得是你名正言順一些，還是雪姨娘名正言順一些？」
顧香梅啞言。她心裡很清楚，如今左相府里沒有當家主母，府上的每一個姨娘都有資格去爭權，甚至顧挽傾都可以，但她這個庶出的小姐卻不行。
知道她心裡的猶豫不決，顧挽傾再下了一劑猛葯：「四妹妹，你想讓雪姨娘被扶正嗎？」
不再是侍妾，不再看陳氏的臉色過日子，她也可以成為左相府名正言順的嫡小姐。
顧挽傾知道，沒有人不想要嫡出的位置，顧香梅也是一樣。只是在她的心裡，雪姨娘更重要一些罷了。
其實顧挽傾挺羨慕她的，雖然不能叫自己親生母親一聲「娘」，但至少人還在身邊，不像她……
良久，顧香梅遲疑的開了口：「你……什麼意思？」
顧挽傾道：「我要陳氏和顧雅兒身敗名裂，要顧承洪償還欠下我娘的一切！」
她的聲音很冷，眼底的狠意讓人只是看著就遍體生寒。
不知道為什麼，顧香梅忽然有一種感覺：顧承洪乃至整個顧家有一天都會跪在顧挽傾的腳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思緒似乎終於回來了：「好。」
現在的她並不知道，多年以後她會有多慶幸自己現在的選擇。
顧香梅離開晚楓閣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張藥方和一點香料，那是顧挽傾給她的。
風雪苑小佛堂的香有十幾年的時間了，可以說那間小佛堂建了多久，那香里的東西就燃了多久。
那是可以使女人不孕的葯，是陳氏擔心雪姨娘再懷上而特意準備的東西。
十幾年的時間，雪姨娘幾乎是日夜都在小佛堂里，身子早壞了。
顧香梅雖然沒有日夜都在，可她就住在風雪苑，平日里也時常會去小佛堂，會和雪姨娘接觸，這麼多年早就中招了。
前世顧香梅悲慘命運的由頭，也就是因為那香。
顧挽傾給的藥方是調理身子的，那香料也是她特意為兩人調的，專門針對陳氏放的香。
對她來說，顧香梅的情況還不算嚴重，是可以調理好的，但雪姨娘她沒仔細看過，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便答應了下次會到風雪苑去看看。
……
時間轉瞬即逝，約好的七天後來取葯，顧挽傾幾乎是掐著時間點把葯給做好。
這兩天顧府和太后那邊的事分了她不少精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葯做好也算是不錯了。
只是沒想到到了取葯的時間，外面卻突然下起了暴雨，雷電交加，光是看著就有些嚇人。
依照凌倉宸那潔癖的性子，恐怕今天是不會出門了。
這麼想著，顧挽傾早早收拾好就上了床，睡前還把門窗都特意檢查了一遍，關得死死的。
其實，她害怕打雷……
前世她被凌齊燁一道聖旨打入天牢的那一天，就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聽到傳旨的人念完聖旨，她的耳邊只有屋外的雷電暴雨，每一次都像擊打在她的心上一樣。
夏季多雷雨，重生后她好運的沒有遇上過雷雨天氣，都不知道自己竟會這般害怕。
顧挽傾蜷縮在薄被裡，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悶著了還是怎麼，額頭上有細汗冒出。
漸漸的，顧挽傾只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越來越模糊，耳邊雷電暴雨的聲音漸漸消失，可一張小臉還是緊縮在一起。
她自然也不知道，在這雷電暴雨當中，原本緊閉著窗戶突然打開，一陣風直接灌了進來……
凌倉宸渾身濕透，黑色的夜行衣穿在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的挺拔，也讓他明顯的感覺到不舒服，劍眉微蹙。
以他的功力，再大的雨也不會淋到身上來，他出府一路來到晚楓閣都沒淋到一點兒雨。
只是站在窗前剛要進來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的撤回了內力，淋了一會兒才進來，連他自己都解釋不了這種行為。
想來是夢懷柔的毒越發厲害了，讓他腦子都變得不清醒了。
這麼一想，凌倉宸也不糾結了，直接在屋子裡尋找著那個女人的身影，可找了一圈什麼都沒看到。
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是在屋裡練功的，怎麼今日不見蹤影了？暗衛不是說她一直在房間里沒出去嗎？
凌倉宸疑惑，最後感覺到床上似乎有異動，才抬腳慢慢走了過去。
掀開床幔，凌倉宸卻見到薄毯下蜷縮成的小小一團，隨著窗外的雷聲還是微微顫抖著。
她這是……害怕打雷？
猶豫了一下，他輕輕掀開了被子，看到了某個如同小獸一般縮著的人，蒼白的臉上冷汗連連，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夢魘當中，眉頭鎖在了一起。
突然間，凌倉宸感覺自己呼吸停了一下，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撫平那緊鎖的眉頭。
但他手剛伸出去，水漬就濺在了枕頭上，他忽然收回了手。
果然是不理智了，看來這夢懷柔的毒越來越嚴重了。
凌倉宸就這麼站在床邊，一邊用內力烘乾身上的衣服，一邊默默的看著床上的人。
她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夢魘當中，沒了他曾見過的狡黠，彷彿置身於巨大恐懼中的小獸。
「凌齊燁……」
寂靜的房間里，這三個字清晰的傳入了凌倉宸的耳朵，使他渾身一震。
她心裡，還是有著那個人……
屋裡的氣溫瞬間冷了下來，屋外的暴雨傾盆更是增添了一份寒意。
他目光冰冷，轉身就要走。
「凌齊燁……顧雅兒……」
凌倉宸忽然腳下一頓。
她為何，會叫顧雅兒的名字？
「凌齊燁，顧雅兒……我要殺了你們！」
床上的人忽然劇烈顫抖了起來，似乎陷入了某個可怕的夢魘里，手都被自己掐出了血來。
凌倉宸本能的上前掰開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抓住。
「顧雅兒！」
顧挽傾忽然一聲高呼，張嘴死死的咬住了手裡抓著的東西，血腥味瞬間布滿嘴腔。
凌倉宸身體一僵，卻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看著顧挽傾眼角的淚水，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另一隻手為她擦拭。
他輕輕的撫摸著顧挽傾的頭頂，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輕柔：「別怕，乖……」
似乎是他的話起到了作用，顧挽傾的嘴緩緩鬆開，卻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死死不鬆手。
凌倉宸試了兩次，反倒是被越抓越緊，最後只能放棄，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
顧挽傾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卻是下意識的往他這兒縮了過來。
眼看就要縮到床沿上了，凌倉宸連忙將手橫在她腰間的位置。
顧挽傾忽然手一伸，死死的抱著他的手臂，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孩子？
凌倉宸甩甩頭，總覺得今天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難道夢懷柔還有其他奇怪的作用？
想著想著，凌倉宸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怎的竟然躺到了床上去，而顧挽傾此刻正像八爪魚一樣扒著自己。
凌倉宸：「……」
顧挽傾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前世她入獄那段日子經歷的所有，夢到了鎮國公府滿門慘烈，夢到凌倉宸萬箭穿心，夢到她的孩子……
「阿粒……不要……」
她緊緊的抱著懷裡僅有的溫暖，抱住阿粒溫熱的身子，但下一刻，懷裡的溫暖忽然消失。
「阿粒……不要走！不要！阿粒……」
溫暖很快又回到了懷抱里，顧挽傾害怕這個溫暖又會突然消失，抱得更緊了。
隱約間，她好像聽到了耳邊幾不可察的一聲嘆息。
她想睜開眼看看，可眼皮太重，模模糊糊之間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