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的王笑涵 第八章 新日談

迷鹿的王笑涵 第八章 新日談

愛情是什麼。這或許是困擾普羅大眾的一個最不痛不癢的問題,想來大多數人可能對此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似乎純正的愛情早已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至少並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他們披着一身疲倦為生計而奔波,像我一樣,本沒有任何痴迷於愛情的計劃和打算。

正如我先前那樣。如果說我原本打算平平穩穩的度過這一生,那愛上她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冒險。

那愛情究竟是什麼?有人曾說,愛情其實很簡單。它不過是一件看似光鮮的易碎品,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簡單而艱難的度過每一天。直到遇見那個喜歡的人,便想義無反顧的將那易碎的心打包,全都交給那個人。哪怕那個人出現時的身份和時間都不正確。哪怕那個人並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這一切都是你心甘情願,從沒有什麼原因。

即使你交付真心的那個人或許並不會珍惜這廉價且輕易的獲取,將你自視珍貴的感情百般蹂躪,打碎,砸爛,踩在腳下,極盡侮辱,你甚至都不會醒悟,仍舊執迷的愛着他,痴迷於她。你或許會提出疑問,那個人為何會這麼做,這明明是你能給的最珍貴的東西,那個人是不是有些過分?

可即便你提出疑問,只怕也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異議,恐怕亦不會後悔與撤退。或許在愛情之中,萬事本沒有對錯。尤其是當你將脆弱易碎的真心雙手捧給那個人時,在那個人傷害你之後,仍會昂着頭,趾高氣昂,毫無愧疚的說道:「你大可不必將它交給我,但你已經將它送給了我,那我怎麼對待都和你沒有關係。那是我的自由。」

而在經歷過這般折磨后,你或許會「所有成長」。當你第二次將真心交給另一個人時,那人或許也會百般折磨。這次你終於不再愁眉苦臉,自怨自艾,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肩頭。那人興許會用極為傲慢的口氣,譏諷道:「這包裝還真結識。」而你只是輕描淡寫轉身走遠,將那份真心拾起,眼神中少了些光亮,就連體溫都不似曾經那般滾燙。

你撣了撣灰塵,有一次問出那熟悉的問題,而所得到的答案,不出意外,也驚人的與前作相似。但你本就未曾懷有多大的希望,自然也不會又多少失望。於是你用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的平靜口吻說道:「既然你不要,我便再將拿回去。以後如果有機會,就將它交給別人。」

於是你懷揣著那份逐漸冰冷的真心繼續流浪,在鋼鐵的囚籠之中徘徊,在燈紅酒綠之中遊盪。直至你愈發空虛,愈發沒有希望。

後來你再遇到一個學會了後悔的人。那人或許會在折磨你,冷落你后良心發現,或許會在你轉身打算離開之時,拉住你的手腕,懇求你再給一次機會,但或許也並非是因為那人起了後悔之心,也許只是你們本就沉醉在這畸形且少見的感覺之中。

你並沒有後頭,義無反顧的離開。正如你當初義無反顧的來。懷揣著那顆老去的心,它已然長滿了堅硬的刺,既傷害了自己,也終將傷害別人。

直到你終於遇到了那個本該陪你走完剩下旅途的那個人,這次你按照劇本,機械性的伸出雙手,將那如萬載寒冰般的真心交出。那人竟然萬般驚喜,你確在心底暗自琢磨,換做從前,你或許也會大為驚奇,然後激動的與那人相擁,可如今的你不知為何,再難用老化的神經,去調動曾今的熱情。

可當遲來的人小心翼翼,費盡千辛萬苦的打開你用無數盒子包裹住的冰冷的心,卻發現不過是一場惡作劇,失望透頂。你本以為這出不知演過多少遍的戲碼依舊能讓你捧腹大笑,可不想望着那人失落的神情,那心底萌生而出的刺痛感,似乎要比記憶中,當初那顆脆弱的心飽受折磨之時,還有痛苦萬分。

於是你依舊一無所有,也不再抱有希望。

愛情或許便是如此。這般簡單,這般複雜。我以前不懂,現在不懂,將來或許也不會懂。

恍惚之間,似乎覺得眼前那明黃的燈光愈發刺眼,我只得眯起雙眼,在那刺耳的鳴笛聲中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渾身骨骼吱吱作響,似乎將要散架了一般,腹中翻江倒海,好似打翻了調味盒一般,酸苦辛辣等味道一股腦的湧上喉頭,直衝天靈,讓我的大腦有些迷糊,不甚清醒。尤其是口中那黏糊糊的感覺,與濃重的鐵鏽腥味,使我在清醒與昏沉之間徘徊。

我終於挺直了身子,卻下意識的掃了一眼那飛出三四米遠,車輪還在轉動的共享單車,幸好我只是因為急剎車導致的側翻,若是與那咆哮著的鋼鐵巨獸來一次親密接觸,只怕我此時再難看清眼前的一切。

而那鳴笛聲依舊沒有停下,車窗被人打開,探出一個濃妝艷抹的腦袋,那濃重刺鼻的異香也隨之飄出,還有那動靜極大的音響聲,很快便佔據了周圍的空氣。「你他娘的,大晚上的,找死啊,找死就去跳樓,別在這找死,真晦氣......」那人的叫罵聲與鳴笛聲相融合,在耳邊嗡嗡如蒼蠅,我有些聽不真切,也並不想聽清她罵罵咧咧的那些髒話。

好在她並沒糾纏,在確認我沒事後,啐了口唾沫,又撇下一隻煙頭,又在罵罵咧咧聲中自然的倒車,轉向,踩一腳油門,便朝遠方奔去,很快便隱匿於夜幕之中。

只留下我孤身一人,立在路燈光與晚風交叉的路口許久,終於從沉默中回過神來,暗自慶幸自己的命大,自嘲的輕笑幾聲,又快步上前扶起那已然變形的共享單車,看來賠償已然在所難免,但我並不在乎。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哆哆嗦嗦的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按下幾次開機鍵后,竟沒有多少反應,我有些心焦,但卻沒有多少悔恨,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扶起那前輪癟了好大一塊的貢獻單車,拖着疲憊沉重的軀殼,跛著左腳朝酒館方向走去。

而當我步履蹣跚的來到那極為熟悉的街道時,腦中竟是一片空白。如果她真的在喝酒,我該和她說些什麼,我能和她說些什麼,是直截了當一些好,還是委婉些給她留有幾分拒絕我的餘地?我在心中整理措辭,急切地想要琢磨出一套恰到好處的話術,來感動她,或是祈求她接受我的感情。

但那樣意義如何?我並不知道。我依舊只想讓她明白我的心意,僅僅如此便好。至於其他,似乎仍不敢奢望。

但臨近酒館,我似乎又開始恐懼。讓她看見我這般狼狽的模樣,所祈求得來的愛,究竟是感動,還是一種出於憐憫而給予的施捨?我恨透了這懦弱且愛胡思路想的我,不知錯過了多少機會。但如今計劃中的一切近在眼前,我實在不想退縮。

終於,我鼓起勇氣邁開那沉重的雙腿,一瘸一拐,極為狼狽的來到酒館之前。手機出了故障,四處也沒有鐘錶,我並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但酒館緊閉的大門很明確的告訴我,現在至少已經過了凌晨四點。共享單車倒在一旁,乾癟的車輪依舊在轉動,而我卻無力的倚著那緊閉的門徐徐坐倒在門邊。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正如她毫無跡象的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里,似乎也終將毫無意外的消失。除了悵然若失,卻從未獲得過的我,什麼也不會留下。我苦心計劃好的一切,終究因為她的缺席而不復存在,皆成泡影。沮喪與失落幾乎要將空虛的我整個填滿,但終究化為嘴角一抹苦笑,並未多說。

直到東方再一次暈出那熟悉的魚肚白,絢爛的朝霞似乎預示著大雨的來臨。我這才發現在昨晚的那場意外中,我的短袖被劃開了一道一尺多長的口子,手臂與小腿上還有多處擦傷,傷口的血跡早已凝固,卻沾染了不少灰塵。但不知為何,昨夜卻並未察覺。似乎是左胸膛下那潛伏着的隱痛,遠比那些無所謂的傷口更令我在意。

與我擦肩的路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有些人報以同情,有些人則是暗自偷笑,我無暇也不想去糾結,只是推著那共享單車步履維艱,直到我回到公寓,將共享單車倚在籬笆旁,便一言不發的默默回房,躺倒在那硬邦邦的床上,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

八點二十七分。

橙子還沒有醒。他即使不喝酒,這個點也多半不會醒。

那倒也好,免得他為我擔心。我相信,且堅信,如果他醒后不見我的蹤跡,一定會為我擔心,而不會置之不理。可我此時腦中仍是一片混亂,領口與袖口的塵土還帶着昨夜的冰冷,但我並未有洗澡換衣服的打算,疲倦再一次佔領意識的高地,毫無意外。

滿腦子都是她,我已無力驅散這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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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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