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師傅舊事

習武師傅舊事

「微臣參見聖上。」

「每次上朝,朕知道,你在右側,最後面拐角的位置。」

霄皇看着安峻榮,語氣平淡,並無厲色,似乎只不過是在照拂臣下,無意閑聊而已。

而安竣榮卻知道——這次,是他生死攸關的時刻。

「臣確為永安人士。」

「家父也確曾為永安舊臣,在太和院候政太醫一部任職,為公主診過幾次病,故臣略通醫術。」

「后此機構被遣散,家父於不久后逝世。時局不穩,國試頻頻延遲,臣感入朝無望,便起了遊歷的心思。離了永安后,從丹蚩,阿哈爾等,一路入境楚國,一年後,便聞故土政權傾覆的事情,臣也深感痛心。」

而事實上……

他的父親早年頗為永安恆光帝看中,為駐邊武司主參謀之一,后雖被人誣陷泄露軍機要務,卻仍被調回朝,任了公主太師,做了一個光鮮名號的閑差。

他和永清公主,原是青梅竹馬。

父親病逝后,時楚國內亂,他奉命作為信使,拉攏丹蚩,阿克蘇等地,一同攻打楚國。

時他作為永安駐丹蚩指揮使,與二國助永安增兵援助。后局勢惡化,阿克蘇停止了武器運輸,而丹蚩阿魯克汗還曾派兵救援過。

「家父早亡,永安歸楚,臣也就留在了楚國,遊歷多年,臣頗好武,便在民間以教習武藝為生。經歷故土亡亂,臣又流離多年,膝下無子,想收養子,領養了一個寺院的遺孤。」

楚安一戰,楚國前期示弱,后止內亂,出動三位皇子同往前線,與將士同吃同睡,鼓舞士氣,大有傾盡全朝之力而背水一戰之決絕。

而永安輕了敵,戰術更以激進為主。兩方歷時兩年,最終永安慘遭大敗,其後竟成覆國之殤。

當年他離了丹蚩,歷盡艱辛終於回到故土時,只聽聞了公主被帶回楚國的消息。

臨行前那夜,長柳依依,他第一次鼓起勇氣,偷偷地在月下吻住了她。

哪知,這一走就是永別。

他再次入了楚,眼睜睜看他的芙清被亡他國的新皇所迎娶,眼睜睜地聽聞她懷孕,她又小產,她終日鬱郁,她又第二次有孕,在那天大出血慘死在了宮中……

當年尚年輕的他恨,恨自己無力回天,恨命運多舛——

然而讓他重燃希望的,竟是在那天,芙清生產那天,他卻聽聞她大出血的消息,癱坐在一處偏僻的宮牆外,他流着淚借酒消愁,卻見到一個嬤嬤,偷抱着一個孩子溜了出來………

「當年,臣見到孩子的時候,身上多處擦傷,臉上,右手胎記尤甚。後來臉上終是留了黑疤,而臣看右手胎記形狀特異,謹慎起見,簡單將自製的藥膏給孩子掩蓋了一下。」

「後來,朝廷招武師,臣來應選時帶着這個孩子,沒想到,正是孩子臉上的疤引起了小皇子的注意,而臣也由此有了入宮的機會。」

霄皇不動聲色地踱著步子。

和梵公公查到的,大致符合。

安竣榮低頭斂了神色,只是一字一句說道:「當年審核時,微臣的籍貫,原是早年遊歷楚國時更改,並非楚安戰後的流動政策。臣承認孩子是臣的養子,是寺院遺孤。沒能入朝入仕,一直是微臣心頭一憾。孩子被選上后,臣愛養子,真心希望孩子能入宮有一番作為,故而才聯繫了挂名夫婦。」

如今已經沒有退路。

他在賭,賭霄皇身邊的梵公公,終究是漏了一個關鍵環節!

賭他當年不遺餘力,偷天換日的所有手段,賭他的最後一搏!

「如此欺君,你說,該當何罪?」

看準時機,安竣榮跪下。

「聖上。」

「罪臣不過永安舊民,更是一介武夫,微不足道。」安竣榮再次躬身,重重叩頭。

「這些年,能撫育皇子成人,實乃臣之天恩,如今皇子歸朝,臣使命亦盡,別無他求。」

安竣榮抽出御案邊的長劍——

「但求一死。」

沉默。

血滴滴嗒嗒地濺在地上。

千鈞一髮之際,有御侍無聲無息地出來,將他定住,抽走了劍。

「別弄髒了朕的劍。」

安竣榮睜開眼,脖子上赫然已經有縱深傷口。

「朕今日,敬你的膽量。」

「其實,峰兒早就為你向朕求過情。既然,你是峰兒的啟蒙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霄皇沉吟一會,緊盯着安峻榮,慢慢開了口。

「安武司總令撫育皇子有功,准歸育松堂,旗下影衛隊,升暗衛隊。」

暗衛隊明升一級,實則為死士。泄皇家密者,死。

他,賭贏了。

最終,他保住了他手底下其他所有和掠影共過事的弟子。代價則是這批人在日後失去了遣散至民間的自由,成了死士。

安竣榮雙眼微眯,隱隱的陰鷙露出來。

剛才,他確實也拿命賭了。

臨終幾句,確是真心——

這麼多年,他痛失摯愛,而兜兜轉轉,她的孩子終有幸相伴在側,他苦心撫養他成材,已然心有慰藉。

然而,這亡國奪愛之恨,他又怎甘僅止於此!

他已經拿命去賭,不是沒給他選擇的自由——

既然如今,他選擇咎由自取,那就別怪他日後心狠手辣!

「臣領旨。」

「從此以後,你只能知道一件事,霄峰的生母,是禇曦那拉氏。」

「臣,叩謝聖上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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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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