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沈重瀾後邊談話的內容都沒在聽，他托著腮，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些什麼東西，卻又始終想不起來。

直到他回到平瀾殿，看到門口那個小小人影，才突然靈機一動。

書中原主被顧輕舟囚禁的時候，對顧輕舟恨之入骨。顧輕舟為了討好原主，有一天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五大仙門的上古法器，就為博得美人一笑。

誰知沈重瀾並不領情，一邊咳血一邊冷聲質問：「孽徒，竟連上古法器也敢搶奪，就不怕天道反噬，自食惡果！」

顧輕舟那時卻充滿委屈：「師尊，弟子雖不堪，但這幾個法器的確不是弟子所搶，只是之前出門歷練時偶然所得。」

這顧輕舟只有在床榻之上才會各種強勢詭譎，平日裏對沈重瀾卻是乖順異常。

十分精分。

沈重瀾細細琢磨，偶然所得？這是不是意味着只有顧輕舟才有這般機緣能得到這五個法器？

倘若自己帶着顧輕舟出門歷練，是不是就可以「偶然所得」？

「師尊，你終於回來了。」

顧輕舟已經穿上了冬季的弟子服，臉色不再發紫，唇色卻依然很深。

旁的小孩子都是天真浪漫，但是顧輕舟卻完全不是。

他總是帶着陰鬱，眸色深沉，像個小大人，連討好人的笑容都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師尊，你吃午飯了嗎？」

「弟子做了桂花糕，您要不要嘗嘗？」

桂花糕是沈重瀾一直很喜歡的甜食，顧輕舟手中托著的桂花糕是花瓣形狀，粉白相間，香味撲鼻，十分誘人。

沈重瀾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冷聲道：「端進來吧」

殿內爐火長明，地毯柔軟，就連桌椅也鋪上了一層軟墊，沈重瀾一屁股坐下，施了一個凈手術，嘗了一小口。

甜而不膩，桂花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差點把舌頭給吞了：「尚可。」

顧輕舟看沈重瀾一個接一個的吃，不由得拿起一旁的玲瓏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西湖龍井，「師尊，喝點茶解解膩。」

「嗯」

微甜的桂花糕和芳香四溢的龍井茶，簡直是絕配。

顧輕舟並未上桌，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時不時上前給沈重瀾添茶，儼然一個乖覺的小徒弟。

沈重瀾吃了滿滿一小碟桂花糕和一大壺龍井茶，肚子飽得不行，就往貴妃榻一躺，繼續翻看昨天的羞恥話本。

理都不理一旁的顧輕舟。

顧輕舟站在貴妃榻旁邊，看那美人細長的手指抓着書本，一根根瑩潤潔白，只想放在口中細細啃咬。

沈重瀾被他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翻了一頁，問道：「你怎會做這些吃食？」還那般符合自己的口味。

「在凡間的時候被抓去富貴人家廚房打雜，耳濡目染就學會了。」

「我覺著師尊這般金貴的人物，定然也是喜歡的所以也就做了。」

顧輕舟邊說邊慌忙跪下，雙手往前伸，頭也不敢抬，卻恰恰把那被灶火燙傷的手指展示了出來。

沈重瀾看着那小孩燙傷的指頭，疑竇頓消，只剩下一些愧疚。

就算顧輕舟以後再大逆不道，欺師滅祖，現在也不過是個沒人疼愛的小孩，還這般懂事...

「去找下肖琿師兄拿燙傷膏，以後這些無謂的瑣事就不要做了。」他口氣冰冷，換了個姿勢繼續看話本。

「明明就不是無謂的事。而且以前師尊也是極喜歡的。」顧輕舟說得很輕，只有他自己聽得到，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沈重瀾放下話本，愁容滿面，要怎麼找五大法器？需要有機緣之人，才能尋得。萬一顧輕舟當時是誆騙沈重瀾的呢，他如果只是去了各大仙門搶走了那些法器，去逗美人開心，也未可知。

他突然覺得十分頭疼，好想回家，回去上班！

算了，現在是真的一點頭緒都沒，還不如就當顧輕舟當時沒有騙人。

顧輕舟是成年之後到了築基境界，沈重瀾才放他出去歷練，所以還有好多年的時間給他鹹魚。

每天吃吃喝喝，看看書，種種花，不香嗎？

而且魔種聽說一時半會也不會突然化魔，怕什麼呢？

他越想越覺得好有道理，自己都忍不住想給自己鼓掌了！

明天就帶着小徒弟下山去買東西，順便逛逛，美哉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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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陽光灑進平瀾殿。

沈重瀾剛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他用真絲錦帕擦擦嘴，原本沒有血色的唇瓣因為粥的潤澤看起來飽滿潤澤。他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的袍子，腰間鬆鬆扎了個淺黃色的腰帶，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病氣。

顧輕舟看着那潤澤的兩瓣微微發愣。

「輕舟，今天為師帶你下山歷練一番。」

「是的，師尊。」

沈重瀾所謂的歷練就是大搖大擺走進仙界以美食聞名的天香樓，然後把所有的飯菜點了一遍慢條斯理的大快朵頤。

顧輕舟則在一旁，嘴角微微勾起，不斷給他布菜倒茶，自己的碗裏空無一物。

天香樓的客人被沈重瀾一進來就被他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又見到顧輕舟不符年紀的冰冷眼神，什麼綺麗的心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敢邊吃飯邊偷瞄沈重瀾。

桌子上滿滿一桌美味佳肴，小二哥還不斷上來加菜，卻沒有空的位置可以放了。

顧輕舟一邊給沈重瀾夾菜，一邊說：「放不下了，放那個桌子上吧。」

「哪裏來的叫花子，給我滾出去。」掌柜的大嗓門終於把所有人的眼神從沈重瀾的臉上移開，顧輕舟的死人臉也稍稍緩和。

「我肚子好餓，掌柜的，你就給我施捨一份粥吧。」

「我可以留在這裏給你洗碗掃地端菜。」

「我很能幹的。」

沈重瀾聞言抬起頭，看到門口站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和顧輕舟差不多大。小臉蛋黑乎乎的，但是一雙大眼睛很明亮。

小小年紀竟然就知道出來打工養活自己了，有趣。

「滾滾滾，不要在這裏礙事。」掌柜的不耐煩的拿起掃把，就要打他。

「掌柜的，他是我的朋友。」

沈重瀾拿出一兩銀子高高舉起，然後重重的放在桌上。

掌柜的滿臉橫肉都笑出諂媚的褶子，「原來是公子您的朋友，失禮失禮。」他那雙胖乎乎的肉假裝親熱的摸摸那孩子的頭，然後在一邊的抹布擦了擦。

「過來吧。」沈重瀾沖那個孩子笑得很溫柔。

「師尊，這孩子來路不明，怎可和師尊同桌而食。」顧輕舟語氣很輕，隱去幾分咬牙切齒。

就連自己都不敢和師尊一起吃飯。

「無妨，我點的太多了。」沈重瀾擺擺手，頗有幾分不以為意。

那小孩走了過來，望着兩桌子的菜，大眼睛閃閃發光：「謝謝美人哥哥！」

他不敢多拿，就拿了邊上的一個烤饅頭吃了起來，也不敢坐下，好像是怕自己髒兮兮弄髒了桌椅。

沈重瀾看他這年少懂事的樣子，不由得將語氣放軟：「你坐到我這兒來。」

一手將小孩扶上了椅子，就坐在自己旁邊。

他左邊坐着散發着寒氣的顧輕舟，右邊坐着吃得很香的小孩。

沈重瀾早就吃飽喝足了，單手撐著腦袋看這小小孩吃飯。小孩真的餓極了，狼吞虎咽下又幾塊饅頭屑粘在嘴邊，他渾然不覺。

「師尊，弟子來就好了。」顧輕舟略顯急躁的撥開沈重瀾伸向小孩的手，隨手拿了沈重瀾凈手的帕子給他擦去了饅頭屑，力道重到小孩微微皺眉：「謝謝哥哥，已經很乾凈了。」

「你叫什麼名字？」

「美人哥哥，我叫胡安。」

胡安？胡安不就是《師尊貌美如花》的男主嗎？

從小父母雙亡，顛沛流離，當過小乞丐，一直被欺負，卻一直保持一顆金子般閃亮的良善之心。他身世和顧輕舟十分相似的凄慘，但是卻活成了反派的另一面。

正道之光，永遠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對世界永遠充滿感恩。

沈重瀾之前看的時候就很喜歡這類男主，他覺得男主就應該兼濟天下，心懷蒼生。

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小糰子，他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感，「小安，我是沈重瀾，我會很多厲害的法術，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胡安抱着烤饅頭，歪著頭問：「美人哥哥果然是仙子嗎？」

「也不算吧，」沈重瀾覺得他歪頭的樣子十分可愛，「但是我可以教你修仙，你願意嗎？」

胡安乖巧點頭，帶着幾分羞澀：「小安自然是願意和美人哥哥在一起的。」

「師尊，這等來歷不明的小孩，您真的要帶回仙門嗎？」顧輕舟簡直不敢相信變故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沈重瀾沒由得想起原身和顧輕舟的約定，約定這輩子只收他一個弟子，嗤笑一聲：「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為師做事了？」

顧輕舟知道沈重瀾動氣了，垂下頭，死死絞着衣角：「弟子不敢。」

沈重瀾看他手指節發白，弟子服的衣角都要被扯爛，不由得解釋道：

「師尊當時撿到你的時候，你也是來路不明的。」

「英雄不問出處」

「以後你就是大師兄了，要擔起責任知道嗎？」

沈重瀾想着正反兩派都收來做弟子，到時候還怕那個魔種嗎？

「掌柜的！我們廚房又丟東西了！」廚房的雜役急急忙忙的跑出來。

掌柜的把算盤往桌上一摔，罵道：「這都是什麼事啊！□□，朗朗乾坤，還能憑空丟東西！」

那雜役顯然被嚇得不請，「掌柜的，該不會是鬧鬼吧！」

這一下把掌柜的嚇得不請，天香樓里的人開始交頭接耳。

「也不知道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廚房裏的東西就能憑空消失？」

「是啊，該不會真的是鬧鬼吧！」

「這掌柜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惹了什麼孽債也說不準。」

張三和李四正聊得正歡，卻聽到一個慵懶的聲線輕聲問道：「當真是在眼皮底下消失的？」

兩人轉頭一看就看到那一步三咳的美人單手執扇，笑臉盈盈的望着他們。

「這位公子，這天香樓最近廚房裏總是有食材憑空就在眼前消失了。」『

「好多人都看到了。」

「掌柜的找了好多次道士來驅鬼，沒半點用。」

沈重瀾點點頭，笑道：「自然是沒半點用，因為根本就不是鬼。」

他轉過頭，一左一右牽起了顧輕舟和胡安的手，「走，跟師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