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祈縣08

不知道陸星所說的「明兒還來啊」是什麼時候來，林子心索性躲出去。他一大早就往街上去採買東西，在縣城裏轉着，不急不忙地在舊貨攤子和雜貨鋪里一樣一樣慢慢地選看東西。

跟人交談時，林子心暗暗留意著身邊人的言行舉止，他發現別人對他並沒有什麼異樣，都是平平常常，也沒有感覺到旁人對他有懷疑、警惕的眼神和態度。

為什麼那個捕頭卻是那樣？他看過林子心的懸賞榜文？可是那榜文林子心自己也見過，榜文上的外貌描述和畫影圖形，跟現在易過容的林子心的樣貌天差地別，判若兩人，憑相貌絕對不可能被什麼人認出來。

兩人以前從沒有相見過，彼此互不知道對方，那麼破綻到底出在哪裏？

林子心真的想不明白。

也許，那捕頭就只是詐他罷了，見是個外地來的單身客，不是過路此地而是要落腳，以後還要在這人的手底下討生活，於是詐他一下，討點好處。

這難道是那捕頭的生財之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來那個捕頭對每個進城落腳的外來人都會這麼做，大家都是他網裏的魚，一個都不會放過，而林子心也並不特殊，並不是被他識破了什麼，只是他不會放過。

這麼一想，林子心釋然多了。暗暗想着昨天算是初次相見，對方也謹慎，兩邊都不知根底，對方也怕被人拿住把柄，沒有馬上直白地開口討要好處。

如果那捕頭再來，可以試探試探，如果真如林子心所想那樣，對方只是想撈點好處，那就好打發多了。

心裏拿定了主意，林子心的心情輕鬆了，眼見太陽偏西，他從小鋪里買了點醬菜，起身回去準備做晚飯。

飯熟的時候，陸星出現在了大門口。他還是像之前那樣，一身黑色的捕快制服，雙手交抱在胸前，側身斜靠在大門上，向里望着此時正站在灶間門口的林子心。

林子心暗想，他果然來了。

看着歪靠在大門上還勾著一隻腳站着，一副吊兒浪當的樣子，嘴角帶着一絲壞笑的陸星，林子心覺得他渾身上下三分痞氣，三分匪氣，三分流里流氣，就是不像個正經人！虧他之前還覺得這捕頭坦坦蕩蕩，現在看着，分明那時是錯看了。

這回，林子心心裏有了應對之法，就沒那麼驚慌了，看見陸星，他沖他施了一禮。

「官爺。」

「晚飯做好了？」陸星歪過頭，彷彿是要向灶間里看似的。

「嗯。」

陸星眯起眼睛笑，「嘿，來巧了。」

嗯？林子心一陣疑惑，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

果然，就是林子心以為的那個意思，陸星大辣辣地進了大門，又大辣辣地進了堂屋，再大辣辣地坐在了食桌上首的坐席上，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

他到底想幹什麼？林子心又迷惑又生氣，可是不敢問。

見林子心愣在屋門口不動，陸星曲指敲了敲桌子，說道，「盛飯哪，站在那兒想什麼呢？」

「你……」

陸星一歪頭，問道，「怎麼，沒有我的飯嗎？」

「呃，倒也不是……」

晚飯林子心多煮了些，原本是打算把剩下來的在明天早上煮成粥當早飯吃，眼下這情況，他又實在無法將此人「掃地出門」，只能無奈地先去盛飯。

林子心在食桌上擺好了兩碟醬菜和兩碗湯，又去盛飯。陸星低頭看菜，一小碟醬瓜菜和一碟醋漬藕片，湯是用野菜和豆腐煮的。

陸星抬頭道，「是從前邊街上嚴家醬菜鋪子裏買的吧。」

「嗯。」林子心點頭。

陸星得意地一笑，「我一看就知道。」

林子心暗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他對本地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這座縣城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在林子心胡思亂想的功夫，拿起筷子，陸星招呼仍然站在桌邊的林子心，「哎，坐啊，吃飯。」

林子心瞪着陸星，暗想：這裏到底是誰的家？！

縱然心裏很氣，也還是得忍耐，林子心坐了下來，默默地開始吃飯。

陸星捧著碗，呼嚕呼嚕吃得很香，林子心發現這人倒也不嫌棄菜色簡樸，只是吃着吃着，說了句，「太淡。」

「我喜歡吃辣，越辣越好，你呢？」陸星問道。

林子心低聲應道，「我……我不挑。」

陸星笑了，「嘿，你倒好養活。」

林子心心裏生氣，這人嘴裏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吃着飯時，陸星一直在觀察林子心，他發現，林子心今天的表現比之前鎮定了一點，當兩人的目光相碰時，林子心不再急促地馬上避開眼神，而只是順下眼帘。

陸星暗想，不知道過了一天，這人是有了什麼新的應對之道了，他倒是很想知道知道。

看着看着，陸星發現，林子心吃飯的樣子很斯文，小口小口，細嚼慢咽，不管是端碗還是用筷，儀態里甚至讓人有幾分「優雅」的感覺。

陸星暗想，之前看到這人在井邊喝水，還有現在這樣子，以及他與人交談時的樣子，都能看得出來是有良好家教，他又識字兒，只是不知究竟是從什麼樣的家裏出來的，而眼下，這人卻又是這麼地憔悴落魄，眼神哀傷，惶惶然且又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些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祈縣？

眼前的人，對陸星來說就是一個「謎」，充滿了吸引力，讓陸星不由地被他所吸引，想要去關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