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茗草舍

清茗草舍

昭昭到了長壽宮,太后問她,「昨夜你府中進了賊?」

昭昭笑道:「是有這麼一回事,賊人已經抓住,北鎮撫司已經接手此事,還請外祖母放心。」她說這話時,話中滿是不在意。

太后或多或少已經開始了解這外孫女的性子,如今見昭昭像是個沒事兒人一般,卻還是忍不住心中犯嘀咕,這孩子到底是怎麼長成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只是見她有主意,太后便歇了要派人前去郡主府料理府中事宜的心思。

太后擺了擺手,「罷了,你既有主意,哀家就不過問了。」

「行了,你自去吧。」

昭昭起了身告退,自去三公主處。

今日是三公主設宴,昭昭入宮便是為此事。等她到了韶華殿外,便聽的殿中絲竹管弦之聲,三公主喜好伶人歌舞,也喜好設宴作樂。韶華殿中時常熱鬧的很。

宮人見她到來,竟是先進殿中傳話,留她待在原地。

殿門微闔,子桑采面色變了幾變,方才壓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三公主這分明就是有意針對她家主子,這冰天雪地里,也沒有讓人站在殿外等候的道理。

半晌之後,三公主近前宮女方才緩緩走來,是青黛,她神色略帶歉意,行禮道:「郡主快請進。」

她隨著宮女入了韶華殿,三公主宴客的花廳,已經來了不少閨秀,見著她來,忽而就止住了笑聲,皆看向她。

三公主略抬了眼皮,只不咸不淡道:「你今日可是來遲了些。」

「定要自罰三杯才可。」

「還不快給郡主倒酒?」

來者不善。

這四個字就差沒有寫在了三公主臉上。

昭昭茫然了一瞬,終於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三公主。

竟是太後生辰那日,她恰巧碰見三公主問顧淮為何不肯娶她一事。

過了這麼多日,她都快忘記此事了,不想三公主還放在心上,而且看上去已經對她極為不滿,想來今日是要給她臉色瞧了。

她心中不免覺著好笑,飲了三杯方入座。

三公主冷眼瞧她,怎麼看她怎麼都不順眼。

一旁閨秀們你看我,我看你,忽而就有人開了口,「聽聞郡主府昨夜進了賊,連北鎮撫司都去了,郡主可還好?」

昭昭沖著說話的姑娘一笑,「我自是無大礙,多謝柳姑娘關心。」

被昭昭稱作柳姑娘的再次開了口,「我還聽說是岳千戶親自帶人去郡主府中查案,什麼樣的賊值得岳千戶出馬的?」

這話一出,三公主面色愈發難看。

昭昭瞥了三公主一眼,才慢慢悠悠說道:「柳姑娘這話是何意?」

「北鎮撫司要派何人查案,並不是我能決定的。」

「還是柳姑娘覺著,我府中進了賊這樣的事,不值得官府來人查查?」

「看來倒是我大驚小怪,就算進了賊,也不該驚動官府。」

柳姑娘臉忽然漲得通紅,忙擺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郡主誤會了。」她原是想著在三公主面前,昭昭不敢多說什麼,不想人家直接就將話給頂了回來。

三公主冷哼了一聲,正要說些什麼,卻被身旁的青黛拉了拉袖子,青黛附在她耳邊道:「主子,您冷靜些,您不是還要問郡主話嗎?」將人給得罪狠了,瞧此刻郡主的態度,只怕會碰個冷釘子。

三公主忍了氣,卻還是忍不住話中帶刺道:「表妹說話還是和氣些吧,柳家姑娘不過是關心你罷了。」

「咱們還是聽曲兒吧。」

聽的這怨氣十足的話,昭昭只是一笑,端了茶朝那位柳姑娘舉杯后,輕抿了一口,隨著眾人聽著伶人奏樂聲。

她是怡然自得了,三公主卻是咬牙切齒,塗著蔻丹的纖細手指都快將手掌心給掐出了血。

曲終人散時,三公主將閨秀們都給打發了,「表妹留步。」

看著三公主不善的眼神,昭昭暗自嘆了口氣,兜了這麼大一圈,她這位三表姐原是為了請她才設了這一場宴。

三公主遣退了周遭宮人,若非是青黛在旁寬慰,她想必是絲毫客氣都不會給昭昭留。

昭昭微微頷首,「不知三表姐留我有何事?」

三公主冷冷道:「你那日突然出現打斷我和阿晏。」

「是因為你也喜歡阿晏,對不對?」

昭昭不咸不淡道:「三表姐想多了,我那日只是恰好路過罷了。」她說的是實話,若非是路過,誰會願意插手別人的閑事。

三公主一惱,再不顧青黛在旁輕扯她的袖子讓她冷靜,直截了當道:「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打阿晏的主意,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在長安是個什麼處境,你的婚事是我父皇說了算。」

「你最好識相,安生的待在你的郡主府,不許同他有來往。」

郡主府同顧家別院一牆相隔,三公主日日都覺著心中不安。

今日她定是要讓昭昭知道,什麼人是她不能招惹的。

青黛臉色大變,加重了語氣在三公主耳邊道:「主子,慎言。」

昭昭抬起頭看她,不解道:「我雖不喜歡顧世子,可此事同顧世子不答應表姐並無關係。」

這世上的人,果真是輕而易舉就能被情這一字困住。

昭昭自己這幾日心中就像是罩著雲霧一般,此時此刻,她從三公主眼中看見的情痴怨嗔都太過深刻,她有些突破的感悟,這份感悟卻轉瞬即逝,她還未抓住就消失不見。

她這話激得三公主怒氣更甚,「你再說一次?」

昭昭抿了抿唇,暫且先放下了自己的心事,對三公主也認真了起來,「表姐既然這麼喜歡他,可有請求舅父為你同他賜婚?」

三公主就像被突然點了啞穴一般。

昭昭見她如此,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

「想必舅父是沒有答應表姐。」

「表姐為何不想想舅父為何不答應你。」

昭昭還有許多話想說,說出來或許日後三公主再不會同她糾纏她喜不喜歡顧世子的話,可一見三公主此刻神色悲戚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她心裡頭竟然又起了幾分憐憫之情。

興許是見三公主為情所困的模樣,有那麼點兒可憐。

也興許是她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那些話在她嘴邊繞過了一回,便吞回了肚子里。

她起身頷首道:「表姐若是無事,我就先告退了。」

這回,三公主連讓人送客的話都不說了。

回了郡主府,子桑采方憋不住話說道:「主子,你今日在韶華殿說的那番話,可太解氣了,懟的三公主連還口的餘地都沒有。」

三公主又是讓人輕慢主子,又是讓人在宴會上對主子挑刺,若是別家小姐早就被三公主拿捏的抬不起頭了,可主子是涼州的郡主,是涼州的天空上最耀眼的那顆明珠,怎可能讓人輕易的就讓人拿捏住了。

昭昭解著頭飾,苦笑道:「我那番話,也並非是為了懟她。」

她要是真心想要懟三公主,只需一句顧世子不想尚公主不過是因為並不喜歡你,就能將三公主徹底給擊潰。

子桑采拿過發梳,還有紅繩給她編髮,一邊叨叨著她的不解,「主子,你說三公主既然這般喜歡顧世子,皇上為何不幹脆隨了她的心愿,就算顧世子活不了兩年了,三公主至少可以也能過幾年快樂日子。」

昭昭瞧著鏡子里的自己,忽而想起了昨夜同岳千翎站在廊下時的談話。

她原本期待的反應,岳千翎卻並沒有給她。

片刻后她才輕輕張了薄唇:「誰知道呢?」

編好了頭髮,昭昭讓賀嵐進來,遞給他剛寫好的箋子,「你去隔壁傳個口信,便說我想同顧世子見上一面。對了,別走正門。」大抵今日剛聽了三公主的心事,她一時竟有些心虛,不想同顧淮牽扯頗多。但她又疑惑,她又不是心中有愧,為何又要心虛呢?

可她有些話,是要同顧淮當面說說。

賀嵐點了頭,他沒有子桑羽那般敏感,若是子桑羽在此,定會立刻開口阻攔,可惜賀嵐立馬就出了郡主府,從院牆上翻進了顧家別院的後院里……

與飛廉四目相對。

飛廉立刻警鈴大作,他自然是認得賀嵐,還頗有幾分心虛。

賀嵐原是做好了會打一場的準備,見飛廉握著刀待在原地沒動,他忙道:「想必你就是飛廉小兄弟,我非賊人,我是隔壁郡主府之人,郡主差我來給顧世子傳個口信,這是我家郡主的親筆。」

飛廉見他竟知道自己是誰,頗為尷尬的撓了撓頭,方帶著他去了。

飛廉做了虧心事兒,路上忍不住問了,「你怎麼知道我是飛廉?」

「你同子桑統領形容的一樣。」賀嵐知道他是顧淮親信,便直接開口道。

飛廉一驚,那個子桑羽果真是不可小覷。

他領著賀嵐見過顧淮,等賀嵐一走,飛廉才道:「主子,郡主果真猜出來了昨日我們出了手。」

顧淮看了他一眼,「這有何奇怪。」

昨日隔壁去往北鎮撫司報案時,顧淮便明白他們幫忙抓了那黑衣人,不過是多此一舉。他原是想要提醒鄰居,有人在窺視還是小心為上,不想鄰居只是做局會做到那般地步。

飛廉抬頭看了顧淮好幾眼,方小心翼翼地問:「主子,您真要在那日見郡主?」

好巧不巧,隔壁郡主竟約了大少爺忌日那日同顧淮相見。

飛廉原想提醒,卻沒想到顧淮答應了。

顧淮的目光已經重新落在剛寫好的祭文之上。

他一年比一年不知該如何同深埋六尺之下的那個人說話,祭文上寥寥數語,便是他這一年所有心事。

飛廉不再擾他,出門專心準備起了祭祀一事。

又過兩日,一輛不起眼的青釉小車離開了郡主府,駛向出城的方向。

子桑采第三次撩開帘子朝外頭看,不解道:「主子,你說顧世子為何約咱們到那種地方相見?」這條路怎麼看都是荒僻得很,再往前走,她好像還瞧見了孤墳。

「去了不就知道了。」昭昭也想不明白,顧淮總不能是為了同她避嫌才選了這樣一處地方。

昭昭心中一動,「你那日同我講過顧世子之事,你可還記得顧世子的那位兄長是何時去世的?」

子桑采努力的回想了片刻,「婢子也不記得具體時日了,只記得顧家大少爺是因為冬日裡落水,方才沒了性命。」那日宮女們簡直是事無巨細的將顧世子的故事同她說了一遍,而她向來出了昭昭的事,別的事也記不住多久。

昭昭微怔,可不就是這個時候,看著窗外景緻愈發清冷荒涼,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等車夫將馬車停下,「主子,咱們到了清茗草舍了。」

昭昭走下馬車,看見那處掛著清茗草舍四個字的簡陋小院,還有小院旁的一片松柏,她開了口,「阿采,你將那件素色披風取給我。」

子桑采雖不解,卻也照做。

等昭昭換上披風,將衣裙遮住,方叩了院門。

院中只有一位老婆婆,見了她來,忙道:「貴人請進屋稍坐,少爺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

昭昭抿了抿唇,她都已經來了此地,也沒道理佯裝不知,「阿婆,您替我指個路吧,我也想去……」

「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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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可以寫到相見,一看字數,真的沒想到要下一章(跪滑

謝謝音音小可愛、無所謂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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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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