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臨安

「傳說人死後，會化作天空中的星星，看着尚在凡世間的親人，默默守護他們。祖父老了，以後會在天上照看我們幼清和雲舒的。」

沈老爺子摸摸沈幼清的小腦袋，眼神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不要祖父在天上，我要祖父就在身邊。」沈幼清咬着嘴唇，攥緊了沈老爺子的手。

沈幼清意識混沌之際，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場景。

祖父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天上看到這一切。

他要是看到了，會不會後悔扶持建安帝登基？

而她若是化作了星星，會如何呢？大概，是成為一顆流星，砸到皇宮裏去，砸死建安帝和沈貴妃吧？

意識逐漸遠去，腦中歸於一片混沌。只覺得，不甘心。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沈幼清是在歌聲當中醒過來的。起初只覺得腦袋生疼，片刻以後恍惚的感覺才稍微消散了那麼一點點。

她死了？

這是，飄蕩在冥河上嗎？

「呀，姑娘你醒了？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呀？我們馬上就要到臨安啦！」

身側忽然探過來一個腦袋。沈幼清瞳孔微微一縮，遲疑地問道：「你…是誰？」

「奴婢是小桃呀！」

小桃歪了歪腦袋，指著自己身上粉色的衣裳就道：「就是可好吃的那個桃子的桃。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

沈幼清腦袋一片迷濛。

她只記得，自己被紀嬤嬤灌著不知道喝下去什麼東西以後，就感覺渾身十分難受，意識也逐漸遠去了。

「沈黛。」沈幼清幾乎是從牙縫裏頭咬出來的這幾個字。

為皇后時，她在乎的是大周的江山社稷。對這個繼妹也是客客氣氣，可是到頭來，他們肖想的卻是整個沈家！

「姑娘，您怎麼了？」小桃看到沈幼清神色上的變化，也是嚇了一跳，以為她哪兒不舒服呢，就連忙湊上來查看情況。

「我沒事。」沈幼清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努力地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小桃，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你說，我們要去臨安了？」

她現在要做的，是搞清楚眼下的情況。

「奴婢也不知道。」

小桃認真道：「奴婢本來是要被牙婆送去給各府挑選的，中途被一個公子給買了。他叫我照顧你，送你到臨安的沈家。還說…你是沈家老爺在外的私生女，過些日子沈家老爺就會接你回去了呢！」

「姑娘，你真的是私生女嗎？真是可惜了，你這麼漂亮，要是嫡夫人所出那不知道該多好。啊呀——小桃好像說錯話了。」

小桃說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幼清，害怕她生氣。

「...」

沈幼清在宮中待了多年，看着小桃口無遮攔的樣子，一下子也有些恍惚。

恍惚之間，沈幼清瞧見了不遠處擺着的銅鏡。

銅鏡裏頭的自己肌膚細膩雪白，牽動嘴角的時候，還掛着兩個甜甜的酒窩。分明就是...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模樣。

這不是她的臉！

沈幼清一愣，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

她重新活過來了。卻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這個...傳說中沈家老爺的外室女嗎？

沈幼清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忽然之間，身邊的小桃就將一個包裹塞了過來。

「這個包裹…那個公子說，都是沈姑娘你的。」小桃看了一眼包裹，道：「小桃的身契也在裏面呢，以後小桃就是你的人啦！」

…

三日後。

臨安城外的一處民宅內。

沈幼清盯着包裹里的一包銀票，蹙眉沉思。這是面額不一共計十萬兩的銀票。厚厚一包，裝滿了整個包裹。

她足足花了三天時間，才接受了自己重新活過來的這個事實，同時也適應了現在的身體。

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身上究竟經歷了什麼。但現在，她卻暫時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成為沈家的外室女，回到沈家。

包裹裏頭，除了銀票以外，便是小桃的賣身契。

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從前椒房殿一個月的花銷，在沈幼清的節省之下也不會超過百兩。十萬銀...誰這麼無親無故的給她？

「小桃，你走吧。」沈幼清拿出賣身契，直接遞給了小桃。

小桃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姑娘可不要趕走奴婢呀！奴婢已經是您的人啦！」

「…」沈幼清一聽，就將賣身契直接塞到了小桃手裏，道：「沈家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你跟我回去太危險了。賣身契給你，銀子也給你，你以後做點兒營生，也不用伺候人了。」

「不行！」

小桃卻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道：「奴婢不會做營生，只會伺候和保護姑娘你！不信，姑娘你看？」

說完這話，小桃一把扯過手邊上的椅子，直接就徒手將椅子腿給掰斷了。

「…」

沈幼清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由著小桃去了。

臨安沈家的人，是在午後日頭最濃烈的時候來的。大夏天的，沈幼清出門時看着一個個額頭上滿布汗珠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缺心眼。

「三姑娘，上來吧。」

為首一個冗長臉的嬤嬤，直接就過來沈幼清身邊，一副要架著沈幼清上馬車的樣子。

「不必勞煩嬤嬤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近身，小桃一挺身子，那嬤嬤就險些飛了出去。

「…」嬤嬤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過神來時，沈幼清已經和小桃安安穩穩地坐上了馬車了。

一路回沈家，沈幼清腦袋裏都還是亂糟糟的。

她已經「死了」兩年了。

這是前三天的時間裏頭，沈幼清通過和小桃以及外頭的人打聽消息，知道的。

現在是建安十四年。

她是建安二年，建安帝六歲的時候嫁給她做皇后的。那時的她，其實只有五歲。懵懵懂懂的兩個孩子，就此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

十年，她兢兢業業當了十年皇后，只為了利用沈家的聲望，幫着建安帝匡扶江山。最後，被自己的妹妹害了。

原以為會帶着不甘化成厲鬼，誰料她卻沒死。魂魄或許是依附到了別人的身上，重新活了過來。

半個時辰后。

顛簸的馬車終於趨於平穩，眼看着是駛入城裏了。四周十分熱鬧，沸反盈天的都是小販們的吆喝聲。

臨安，乃是大周的第二大城市。從太祖開國以後，便由世代的臨安王鎮守於此，守住整個大周朝的大後方，保證後勤的供給。

而沈家當初…則是協助太祖在前線打仗，守衛大周的最前線。

到沈幼清她祖父時，已是一品的綏遠將軍了。可惜戰場上受了傷，後來便解甲歸田。至於她爹，則是從了文，尚書郎。

她爹的尚書郎，其實名不副實。因為她爹，實在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若非沈家世世代代如此優秀，沈家老爺子又是為國舍了自己的雙腿，沈家又有她這個皇后，她爹都是坐不到尚書郎這個位置的。

原本沈幼清的哥哥，沈雲舒是極有可能繼承沈老爺子的衣缽，再次振興沈家門楣的。只是奈何…死在了戰場上。

而且，還是死於柳家的手上。

柳家，正是沈幼清和沈雲舒的繼母柳氏的家。

想到這兒，沈幼清的指甲直接就嵌進肉裏頭去了。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因為此時心裏的疼，已經遠遠超過任何肉體上頭的疼痛了。

「到了——」

伴隨着冗長臉婆子的一聲呼喊，馬車便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小桃率先一步跳下馬車，擺好了腳蹬，伸手就過來扶著沈幼清，幫助她從馬車上頭下來。

沈幼清剛被扶着落到地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只覺得眼前一陣風似的一個人，就朝着自己跑了過來。

「你就是我爹的那個外室生的女兒，沈幼清？」

一個簪著漂亮絹花肌膚勝雪的小姑娘，雙手叉腰柳眉倒豎的，就瞪着沈幼清。

PS：大致情況就是，幼清她爹很平庸，武力值也不行，只能從文。但是先帝看在沈家面子上，讓他當了官，實際上他德不配位，自己也沒什麼自知之明，後來為了鞏固沈家地位（其實是他自己），就讓幼清嫁給了只有六歲的狗皇帝了。

划重點——狗皇帝和幼清成婚十年都沒有圓房！！！！沒圓房，也沒感情，只是挂名的。

沈黛是元配死了以後，狗爹重新娶的人生的算是繼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