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烏雲閉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引起轟隆的雷聲。

碩大的雨點落在屋檐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復而落在地上,也落在了沈幼清的心中。

她緊握着手中的毛筆,僅僅一個恍神之際,筆尖的墨汁就滴在了宣紙上。

她剛抄了一篇為哥哥祈福的佛經…

「皇後娘娘。二姑娘…來了。」

小詞躡手躡腳地走上前來,咬了咬嘴唇,臉色難看。

話音剛落,椒房殿的大門一下子被人給推開。一個渾身淋得濕漉漉的人闖了進來,一下子撲到了沈幼清的身上。

「姐姐,姐姐。他們說,雲舒哥哥死了。連屍身…都找不到了。」

沈黛嚎啕大哭,趴在沈幼清的身上,不住地抽噎著。

三日前。領軍出征回鶻的鎮遠大將軍沈雲舒,與副將柳詡斷了聯繫。

回鶻與大周不睦已久,近年來不斷擾邊。他們彪悍善戰,但凡落入他們之手的敵人,梟首以後,都拿去餵了狼。

晃蕩一聲,沈幼清手邊上的茶盞就掉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沈黛,抓住她的肩膀,問道:「怎麼可能?」

「前方傳來軍報。沈愛卿帶着一隊人馬突襲,卻不料中了對方埋伏。已經是…全軍覆沒了。好在副將柳詡及時擒拿對方一名首領,戰況才勉強維持住。」

一抹明黃的身影,從屋外走了進來。這是大周的皇帝,沖齡即位的建安帝。

他也渾身都濕透了,滿臉的哀戚,雨水與淚水都混雜在了一起。

他抬手想要為沈幼清抹去面頰上的淚水,手才剛剛伸出,卻一下子被沈黛給抓住了。

「皇帝哥哥。」

沈黛一手抓住建安帝,另一隻手抓住了沈幼清的手,道:「姐姐。你們…要節哀才是呀。」

「謝謝。」

沈幼清緩緩坐回到了案前,將紙筆重新鋪好,說道:「前線的糧草供給不能斷。自祖父過世后,無人能震懾住回鶻狼子野心。」

「此戰,即使是雲舒哥哥已經陣亡,我大周也絕對不能輸。」

建安帝張了張嘴。

他定定地看着沈幼清,眼眸深邃。

「皇帝哥哥…」沈黛似乎有些害怕,轉頭看了建安帝一眼。

「隨她吧。」建安帝咬咬嘴唇,咽住了話,終究默默轉身,便離開了椒房殿。

「姐姐,那我也走了。」沈黛也跟着轉身,似乎是去追建安帝了。

「皇後娘娘——」

豈料,沈幼清才剛剛提筆。只覺得眼前一黑,小詞立即撲了上來,接住了軟倒過去的沈幼清。

三個月後。

妙慈庵里。

小詞捧著剛剛抄寫好的經書,走到了焚燒的盆邊。火燒得很旺,裏頭的樹枝劈啪作響。

眼下乃是暮秋,京城正寒得凍人,這是她和沈幼清在妙慈庵裏頭,唯一的取暖工具了。

小詞心中發酸,搓了搓長了凍瘡的手。

從前冬日出門時,皇上還會特意備好手爐和披風交給她,讓她拿給沈幼清呢。

可現在…皇上知道娘娘在這兒的情況嗎?

小詞咬咬嘴唇,剛準備虔誠地禱告一番,不遠處粉衣少女就走進了妙慈庵里。

「二姑娘?」

「是沈貴妃。小詞,以後叫我沈貴妃。」沈黛溫柔笑笑,眯眼問道:「姐姐在裏面嗎?」

「沈…貴妃?」小詞一愣,手中捧著的經文卷宗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砸到了沈黛的蜀錦緞面鞋上。

這鞋很是珍貴。皇帝哥哥說了,闔宮上下就只有她才配得上。

「蠢貨!」

沈黛一腳踢開小詞,也不等她回答自己了,抬腳就走進了庵堂裏頭。

沈幼清聽見外頭的聲音,剛剛回頭,就瞧見了明艷的少女正氣勢洶洶地進了屋,調笑着看着自己。

她穿得真鮮艷啊。粉紅色,正嬌俏。和她現在一身白裳,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個月前。前線消息傳來以後,她正準備重新安排糧草調度。剛剛提筆,人就暈了過去。

經太醫診斷,是憂思過度加上積勞成疾導致的。建安帝便叫她先好好休息,來這妙慈庵中養病。

順便,也將前方軍情的調度一併攬了回去。

沈家是武將世家,協助大周開國。沈幼清祖父在世時,回鶻人每年乖乖納貢,從不敢越過邊境線一步。沈幼清自幼跟過沈老爺子,對前線之事了如指掌。同時身為皇后匡扶社稷十年,也知人善用。戰事開始后,便掌控軍情調度。

可是後來,沈老爺子過世以後…

「二妹?」

沈幼清聲音有些嘶啞。

近日都在誦讀佛經,喉嚨都快倒了。她這聲二妹,險些陌生得連自己都沒聽清。

「大姐這是怎麼了?怎麼憔悴成了這樣?也是,自從雲舒哥哥死後,大姐似乎就這麼一蹶不振了。前線的消息,大姐可知道了?真是好險呢,若非柳詡表哥力挽狂瀾,不然這戰事就敗了呢。雲舒哥哥從小那麼耀眼,世人總以為沈家後繼有人了。結果這才剛上戰場就…」

沈黛嘴角露出譏誚的笑容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沈幼清,淡淡地說道:「對了。大姐還不知道吧?雲舒哥哥,被找到了呢。」

沈幼清一聽這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可起身太急,加上連日以來一直跪在蒲團上頭,她已是站不住了。

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沈黛的面前。

「大姐對我行大禮做什麼呀?我都還沒說完呢。」

沈黛言笑晏晏,慢悠悠地說道:「找到了,可沒說是活着回來的。是找到了他的屍身。唉,臨死都還捏著宋姑娘送給他的平安符,當真是情深。」

「不過這下也好。宋姑娘瞧見屍身以後,也自縊了。活着做不成夫妻,死了以後做一對亡命鴛鴦也好呀。」

宋薇薇…也死了?

沈幼清回想起宋家姐姐抱着花束送給自己時溫柔的笑容,頓時只覺得喉嚨一陣甜腥湧來,一口鮮血就這麼吐了出來。

「大姐,你瘋魔了不成?」

沈黛看着噴在自己衣裳上的血跡,往後退了半步,指著趴在地上的人就道:「你瞧瞧,你現在可還有半分皇后的樣子?」

皇后?

她的鳳印都不在自己這裏了。從妙慈庵里醒來的時候,她就只剩下皇后這個空殼子了。

沈幼清攥緊了拳頭,剛要伸手去拿藏在蒲團下的匕首。另外一側,一個絳紫色的身影就走了進來。

「貴妃娘娘。」

紀嬤嬤大跨步走了進來,到了沈黛身邊,便道:「宮裏傳來消息。說是欽天監已經算好了良辰吉日,不日皇上便將冊封你為皇后了。」

沈黛一聽,頓時笑了起來。

她笑了一陣,得意洋洋地看着沈幼清。卻發現,她臉上毫無表情。

「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黛面目瞬間變得有些猙獰,上前來就直接捏住了沈幼清的下巴,道:「你不是應該恨我一點么?」

沈幼清卻沒回答。

只是一把抽出蒲團下的匕首,寒光一閃,就劃在了沈黛的手腕上。

沈黛一個吃痛,手腕立即就縮了回去。

「好你個沈幼清!」

沈黛後退一步,紀嬤嬤立即上前來幫沈黛握住手腕。頓時門口有人魚貫而入,一下將沈幼清給按在了地上。

「奴婢奉勸皇後娘娘您還是別再掙扎了。您難道沒發現,您從前身上的十分力氣,現在最多只剩下三分了么?」

紀嬤嬤冷冷地說完,又嘆息道:「您這麼好的命,當真是讓人羨慕。只可惜,無論是你,還是大公子。這麼好的命,也都是攔路石,給人做嫁衣的。」

「只有我們夫人,只有二公子,才能振興沈家。」

紀嬤嬤嘆息地真切,彷彿在認真地惋惜著。

沈幼清掙扎着想要動,卻發現正如紀嬤嬤所說的一樣,渾身無力。

「呵。」

沈黛捂住手腕,面頰因為失血顯出幾分蒼白來,說道:「雲舒哥哥真善良啊,信了表哥的話,還真的自己帶人進了狼窩了。可惜啊,這麼善良的人,如何能成第二個讓回鶻人忌憚幾十年的祖父呢?」

「大姐。你知不知道,前線發生的事。每一件,皇上都知道呢?他寧可讓大周陷入險境,也要除了你這個匡扶社稷十年的沈皇后呢。他一直以來需要的,不是一個站在高處為他保駕護航的。而是…我這樣,能讓在他懷裏,讓他安心保護的呢。」

沈黛說完,側頭就掃了紀嬤嬤一眼。紀嬤嬤,笑着,從懷裏掏出來一個藥瓶子。

紀嬤嬤掰開了沈幼清的嘴巴,不讓她發出隻言片語,道:「皇後娘娘,您生得這麼美,當真是可惜了。」

紀嬤嬤頓時就笑了起來。

笑容悠長,更加顯得猙獰。

建安十二年,建安帝元配沈皇后病逝於妙慈庵。建安帝悲慟不已,輟朝半月,並寫下《述悲賦》以悼念皇后沈氏。賦中歌頌沈皇后十年來為大周江山的貢獻,並立下誓言,一生不再冊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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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做個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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