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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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哲打開那個叫做「喪棄國度」的本子平台。

這裡是一個畫手的小眾平台。

法沐的所有畫本首發都在這裡，她似乎也是從這裡開始了自己的向夢之路。

從「線人」提供的情報來看，法沐自從入學美院一年級后就搬出了學生宿舍，也許是裡面的氛圍令她覺得格格不入。

而所有的生活來源和房租費用，她並不願意向父母伸手索取，因此都是自己憑靠勤勞刻苦掙的。

喪棄國度有著很好的獎勵制度，打賞制度，保護畫手基本生活的輔助制度。

大概也讓法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同時喪棄國度也是一個很十分嚴格且封閉的圈內生態區。

遵循著不可逾越的等級制度。

秉持著：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沒有前輩們開創的凈土，哪裡來後輩們蹦躂的樂土。沒有前輩們的引流哪裡來後輩的流量。

因此，前輩們的地位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撼動的。

法沐卻偏偏成為了這裡的眾矢之的。

被林小姑控訴的畫師，就是寶尼口中「網路上畫畫的人」，是個網路ID為「綾波姬」的畫師，也是喪棄國度畫手平台的開創者之一，後台管理員。

綾波姬本身就有著極高的繪畫天賦，從作品中的鬼馬、洞悉就可看出基礎的素養和對畫作的領悟。

只不過畫風過於陰暗和晦澀了。

喪棄國度平台的駐站畫風從一開始就被這批先驅者奠定了基調，那就是陰暗的後現代主義，賽博朋克的風格。

骨瘦如柴的少女。眼纏繃帶的法師。孤軍奮戰的將士。浴血長眠的枯骨……

綾波姬的頭像是一把利刃，由墮天使的羽毛製成卻散發著幽暗的光芒，宛如達摩利斯之劍，懸於人的頭頂，告示著不可預知的未來。

幽暗的東西看多了會令人疲憊，厭倦。喪棄國度也需要一縷陽光。

而之後湧入的年輕畫師們卻紛紛選擇了與駐站基調截然不同的畫風，在黑暗中追逐陽光，在碎玻璃渣中磕糖。

這其中異軍突起的法沐便是其一。

有一副末世異像俯瞰圖令西哲深深的震撼。

高聳入雲的建築物之間，各色其狀的飛船穿梭期間。一棟盤繞而上的大樓頂端，透明的玻璃幕牆之後竟然是一個異星的教室。

教室之中燈光昏暗，卻能夠令人清晰的分辨臨坐在玻璃幕牆邊的兩個女孩。

一個女孩短髮，一個女孩馬尾。

短髮的女孩手指正戳在馬尾女孩的后腰處，馬尾女孩半轉過身，臉頰處有羞澀的浮影線條。手中正握著一支筆。

那，正是她與法沐在中學同班的第一天產生的交集。

西哲深吸了一口氣。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在林法沐的生命中留下過如此眾多的時刻，而每一個時刻都被這個看似懦弱的、膽怯的，委屈求全的女孩子銘記在心。

這個平台給予了林法沐足夠的溫暖，給了她綻放光芒的機會。

法沐的作品依然掛在平台銷售榜的頂端，雖然現在已經免費開放不再接受任何粉絲的投喂。但法沐的名字卻從畫師榜單中抹去了。

西哲投石問路的點進了喪棄國度後花園，也就是內部交流站。

滿屏的都是：

【林法沐！滾粗！】

【抄襲狗！還有臉碰瓷我們家波姬太太？你爸媽知道你是個網抑雲苟騙姬么！！！】

【什麼抑鬱症？說的像真的一樣。還在那裡自以為是的解惑？】

【狗騙子！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以信。還騙人說自己小姑是心理師？我國有心理師？電視劇看多了吧！】

【我在這裡爆她的家庭地址，大家保護我！】

【哇塞！哪裡來的妖魔鬼怪？】

【大家保護我！林狗已經舉報到平台刪帖子了。之前從我這裡買過畫筆，我有地址！】

【波姬大大實在是太善良了~怎麼可以這樣子縱容林狗狗！】

【林狗狗就是欺負我家太太溫柔善良，騎到頭上了都！生氣！！！】

【……】

【……】

西哲猛地合上了電腦屏，簡直沒法看下去。

那些只是標題而已，上百條的辱罵，她根本狠不下心去一條條的讀完。

但是她知道如果想要幫上林小姑的忙，想要制裁這些人，她就必須要一條條的讀完，截圖，存檔，作為證據。

【聽說林狗出車禍了？真的么？同城的小夥伴有消息么？】

【林狗也真是Jian！自己喝酒找死還要碰瓷無辜的夜班車司機。人家一中年大叔，養家糊口工作可不容易，還要受這份委屈？】

【姬大的律師函發出去了沒有啊？】

【我去！什麼新聞啊，你們看了沒有？林狗真的有個姑姑是心理師唉。還跟瘋狗似的一定要高額的賠償金。公交夜班司機哪裡來的錢賠償給她哦。】

【我們要不要去聲援司機？】

【走嘛走嘛，一起去，反正都已經爆出來了。】

【惡人有惡報！蒼天饒過誰？！】

在眾多的標題之中，只有那麼幾條，顯得與整個論壇的風向都格格不入。

【只有我一個人么？但是木木子推薦給我的心理書是真的有用唉……】

（木木子，是林法沐在喪棄國度的畫師ID。）

【雖然但是。你們這樣曝光她個人信息不太好吧？這人隱私唉。】

【我去！？竟然還有人站林狗！！！是我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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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有一條不成文的條規就是，罪不罰眾。

於是烏合之眾應運而生。

只要躲藏在眾人的背後就沒有一雙眼睛可以找到？

西哲截出了所有的ID，所有的謾罵。她與林小姑不同，不僅僅指證第一個冒出頭污衊了林法沐的人，喪棄國度的管理員，綾波姬。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西哲的手指輕輕滑過畫稿背景中那兩個女孩。

那自己曾經的忽略，是否也是雪花中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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