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風狼在森林裡飛馳，車輪碾過泥土和礫石，壓倒雜草與野花，在這處人跡罕至的土地留下一道長長的刻痕。

日頭逐漸西斜，風狼經過大半天的奔波，速度也逐漸慢下來。

趴在修背上的路凱抬起頭，微眯著眼往林子深處看了一眼。

感覺到他的動作，正跟科迪小聲嘀咕的修立馬問道：「哥，怎麼了，趴得不舒服嗎？」

路凱抬手蓋住他的腦袋往下一摁，壓低聲道：「閉嘴！」

修不明所以，但他習慣了聽哥哥的話，所以立即安靜下來。

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在空寂的森林回蕩，偶爾有微風吹過，擾得樹葉撲簌簌的響，這些許聲音非但不嘈雜，反而更突顯森林靜得過分。

路凱側耳聽著，一點異常的動靜掩蓋在草葉摩擦的聲音下。

巴布大叔拉著韁繩的手頓了頓，另一隻手揚起鞭子，隱隱有氣勁沿著鞭子淌過。

一道黑影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來，與此同時，長鞭帶著破空聲揮下，二者恰恰好撞在一起。

草叢中鑽出來的是一條手腕粗的青蛇，頭呈三角形，毒牙森白微彎，豎立的的細長瞳孔泛著猩紅，看起來就不好惹。

長鞭爆開的真氣將青蛇轟開，雖然將它震傷，同時也激怒了它。

眨眼間，青蛇再次竄出，襲向車斗里的幾個孩子。

維拉害怕得尖叫起來，路凱抬手捂住她的嘴，對三人道：「都別出聲，免得引來其他東西。」

巴布大叔揮舞著鞭子抽開青蛇，順嘴說道：「凱說得沒錯！」

維拉眼淚汪汪的雙手捂住嘴，害怕的往修身邊靠。

交手幾次青蛇都沒討著好，它漸漸有了退意，不過這種東西記仇，未免之後跟上來報復，巴布大叔不打算放它離開。

長鞭在真氣灌注下不再柔軟，紅色的氣勁凝成刀影，一刀斷尾，第二刀成功斬下青蛇的頭顱。撤了真氣的鞭子重新變得靈活，巴布大叔便將青蛇的三截屍體勾上來，抬手翻開座椅下的蓋子，用油布把青蛇卷進去。

等做完這一切，風狼又拉著車子跑起來。

巴布大叔樂呵呵的跟他們說：「剛才那個是三階的碧鱗蛇，這種蛇最高能修鍊到九階，相當於一個聖宗師。這片山和林子都只是摩卡大森林的外圍區域，這裡活動的魔獸等級不超過四級，碧鱗蛇算是難得碰上的好東西了。」

科迪壯著膽子扒住木板瞅一眼他坐著的箱子，好奇的問：「好東西？怎麼個好法？」

巴布「嘿」了一聲，笑道：「咱們這些傭兵、冒險者經常接任務進森林，你們知道為的是什麼嗎？」

科迪捧場的問：「為什麼？」

「森林可是個大寶庫。」巴布大叔感慨說，「這森林裡的魔獸、魔植、礦石，哪一個不是好東西啊，咱們堵上性命進林子，為的可不就是這些。」

「就像這條碧鱗蛇，它的獸丹、蛇血、蛇骨都可以入葯，蛇血還可以淬體，蛇皮能製作防具等等，用處多的是！」巴布大叔說，「拿到市場上去，這條蛇至少值十個金幣。」

科迪誇張的「哇」一聲，「這麼多？」

巴布大叔說：「十個金幣也不算多，這畢竟是三階的魔獸，換個本事不濟的人來，恐怕就要把命撂在這裡了。」

說著，他瞅了幾個小孩一眼，說：「當武者做傭兵，想掙錢過好日子，就要做好隨時丟了小命的準備。要不然咱們為什麼盼著你們這幫小孩能當魔法師呢，魔法師的日子比我們好過，起碼更安全。」

修說：「巴布大叔，你以前不老說魔法師是白斬雞嘛？」

巴布大叔一哽，老臉有些掛不住。

「那什麼……」他抹了把臉，小聲說：「倒也不是，這個吧，主要看人。」

三個小孩一臉費解的望著他，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得巴布老臉一熱。

嘿，平時瞎咧咧慣了，一不小心就把小孩帶溝里了。

「這個…魔法師么，我告訴你們啊，這幫人可傲這呢！」巴布有些憤憤的抱怨起來，「我以前出去當傭兵的時候，也沒少遇上他們，十個里有九個是鼻孔朝天，斜眼看人的。」

「就好比我又一次接了個任務，護送一個魔法師進森林採藥。你們是不知道哦，他雇了我們一隊人保護他的安全，結果把我們當老媽子使，呼來喝去的，還老喜歡挑刺，開口閉口就是『你們這些莽夫』，賊討人嫌！」

「這還不算什麼，這森林裡本來就危險多，咱們讓他不要四處亂走，他偏要往魔獸窩裡送，還掏人家崽子。叫他天黑了紮營休息，他偏要在林子里趕夜路。」巴布大叔越說越氣憤，「你說他這作死的，本來可以順順利利的事情，非折騰得咱們好幾個兄弟受傷，你們說他討不討嫌！」

幾人連連點頭，這種人聽著就不招人喜歡，還要費心去保護他，別提多憋屈了。

巴布說：「我遇見的魔法師里，這種人還真不少，又嬌氣又作死，還總瞧不起人，所以嘛……」

聽到這裡他們才懂了，為什麼村裡大人說起魔法師總沒什麼好話。

修說：「原來魔法師這麼討厭啊，那我們幹嘛還要當魔法師，當武者不好嗎？」

巴布說：「這、這討厭的魔法師雖然有，但也不是沒好的嘛！」

「雖然魔法師確實身板挺脆，但我們討厭他們跟這方面沒關係，主要跟他們的品行有關。這人是好是壞啊，不看他有多大本事，全看他的心！」

幾人若有所悟。

巴布往空中甩了一鞭子，催促風狼跑快些。

他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現在還小，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我可能管不著，但你們要記住大叔今天說的話，甭管今後走得多遠，都別忘了你們現在的樣子。」

路凱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一臉懵懂的修。

這會他倒真覺得，當初那個木盆停在這個村子，或許是命運使然。在這個村子被教養長大的修，不說今後心懷天下，至少他會是個正直勇敢的人。

當一行人乘著狼車向村落飛馳時，魯德城今日的測試也終於結束了。

送走最後一批孩子，老祭司轉身面向伊萊行禮，「多謝大人！」

伊萊微微抬手，「起來吧。」

他的指尖盤繞著一隻小小的飛蟲，飛蟲個頭很小，通體潔白如玉，略微透明，尾端像螢火蟲一樣亮著柔和的光。

老祭司問：「大人準備在魯德城停留多久，可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的？」

伊萊擺擺手，說：「我明早就走，不必費心。」

老祭司有些遺憾，但也沒有過多挽留。他雖然很想跟這位來自中央神殿的神使大人多交流交流，但他知道神使是到大陸遊歷的，不會在這種地方久留。

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那隻小飛蟲闔上撲扇的翅膀，停在伊萊掌心。

透過飛蟲的眼，他尋到了修等人的位置。

現在，他該考慮用什麼樣的理由和模樣去接觸修，然後成為他的老師，親自教導他成為合格的接班人。

老實說，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收學生。

諸神中有一些曾受過他的教導，或者得到過他遺留的東西，因此尊稱他一聲老師。但真正被他精心教導過的，只有他的親弟弟威爾斯，可惜在成長途中他們倆被命運拆散，等到再會時已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伊萊想，這次可不能重蹈覆轍，像威爾斯那樣不著調的傢伙有一個就夠了！

他又想起了修身邊的那個男孩，似乎是修的哥哥，這個人的存在可能會帶來變數。加上之前路凱出言調戲，伊萊覺得不能用本相去接觸他們，除了路凱的原因，過於年輕的樣貌也會讓人不信任。

慈祥的老年人形象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看了頭髮花白的老祭司幾眼，像這樣的就很能讓人信服，一眼就會覺得德高望重且知識淵博。

伊萊暗自點頭，心底有了決定。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遠在深山裡的諾丁村熱鬧起來。

這種偏遠的村落夜晚本來沒什麼娛樂活動，但今晚不同，巴布連夜帶著四個孩子回來了，一同帶來的還有驚人的好消息。

大半個村子的人都聚在卡羅琳家門口，連顫顫巍巍的普蘭多大爺都被人扶著過來了。

巴布被村民們拉著，一遍又一遍重複祭司給出的結果。

「是的，是真的，修有雷系魔法天賦，還獲得了優等潛力的評價，是中央神殿來的神使親自測的，不會有錯……」

就這麼幾句話，他念叨得嘴巴都幹了，但村民們還是聽得興緻勃勃。

而被大家議論的當事人正縮在屋子裡不敢冒頭，生怕被大家的熱情淹沒。

一回來路凱就懶洋洋的躺下了，似乎要把這兩天缺的覺補上。

修卻睡不著，他搬著小凳子坐在床邊上，有些緊張的咬手指甲。一隻螢火蟲停在床邊上，一閃一閃的光像天上的星星，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然後繼續啃指甲。

路凱雖然閉著眼，卻抬手精準的拍在他手背上，低斥道：「這毛病還改不掉呢，都多大了！」

修有些尷尬的鬆開嘴，小聲說：「哥，我睡不著。」

路凱掀開眼皮，問：「怎麼了？」

修遲疑一會，說：「大家都說我天賦好，以後一定是個厲害的魔法師，可是……」

「可是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修為難的說，「就是擔心。」

路凱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別擔心，就跟一開始習武一樣，那時候你也什麼都不懂，叔叔伯伯一教你就會了，以後你的老師也會教你的。」

「哦。」修慢吞吞應著，臉上的神色確實輕鬆了些。

雖然哥哥總是很不靠譜的樣子，但從小哥哥說什麼修就信什麼，這種莫名覺得哥哥很厲害的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打哪來的。

「哥哥。」修伸出了試探地小爪子，往他暖烘烘的被窩裡塞，「我能睡這裡嗎？」

路凱無情的一巴掌把他打出去，「做夢吧，你磨牙、打呼還掀被子，我才不跟你睡。」

慘遭嫌棄的修：……QAQ

※※※※※※※※※※※※※※※※※※※※

修，一隻毫無逼格的主角，不但磨牙、打呼、掀被子，還有一堆黑歷史在等著他∪?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