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傷別離（八）】
娘親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在直打哆嗦。
她伸手一摸炕上，一點兒溫度都沒有，十分冰涼。
「你這丫頭，是不是又忘了給自己添柴火了？」
聽娘親這麼一說，王若素才意識到為什麼會感到這麼冷。她一門心思又埋進書里，根本忘了還要添柴火的。一開始感覺到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鑽到了被窩裡，也沒感覺到異常。後來看到碎骨再生的時候，她才從被窩爬了出來。當時只顧得研究書中提到的方式是否真的可行，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屋裡氣溫下降的情況。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正好娘親進了門。
「看我告訴你爹，他不收拾你？！提醒你多少次了，看書可以，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
一聽到娘親要跟爹爹告狀，王若素趕緊把書扔到一邊，雙手合十朝娘親作揖道：「娘，我錯了。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娘親無奈地搖了搖頭：「快下來吃飯去。我讓你爹先把火給你生起來。一會兒吃完飯回屋就又暖和了。」
「娘可一定不要告訴爹爹是我忘記添火了。」
娘親白了她一眼，眼神里卻依舊充滿了寵溺之情：「那我怎麼說？只能說是你睡過去沒有添火。」
「對對對。是我忘記添火，但是原因是因為我睡著了，而不是因為我看書忘記了。」王若素一邊說著一邊跳下火炕伸手抱住娘親，「我就知道娘親不會跟爹爹告狀。」
「你呀！」娘親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爹爹也是心疼你，怕你把自己累壞了。」
「孩兒知道。孩兒也是心疼爹爹，怕爹爹被我氣壞了身體。」
「什麼都知道，就是不聽話。你這孩子呀……算了，明天跟你爹爹他們趕集去，這樣你就不用悶在家裡天天只顧得看書了。」
母女倆說著便往廚房方向走去，到了跟前，見其他也沒到，娘親就打發王若素去請祖父祖母來吃飯，一邊讓自己的丈夫先去給女兒把火生好。
吃飯的時候，又提起第二日的安排。就聽父親問道：「除了給小丫頭添置新衣服，還有沒有別的需要買的？」
祖父接話道：「先緊著丫頭來。如果還有富餘的話，再給你媳婦和你娘各添置一套新衣服吧。」
王若素一聽，趕緊把嘴裡的飯菜咽下，手裡還握著筷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我那桌子上不是有新衣服嗎？就給我娘和祖母買衣服就行了啊。」
她話音一落，一家人不約而同「咳咳」咳嗽了起來。咳得她是一頭霧水。
還是她祖母反應快：「那衣服顏色太素了。過年的衣服尤其是你們小丫頭的，一定得穿喜慶點兒才好看啊。你說對不對？」
王若素想了一下，往年過年確實都是穿的是紅棉襖，於是點點頭：「祖母說得有道理。」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爹和你叔叔明天帶著你去趕集，先給你把你喜歡的東西買齊了再說。」
「咦？娘親不去嗎？祖父和祖母你們不去嗎？」
「娘大著肚子出門不方便就不去了。再說了，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四了，我和你祖母兩個人還要蒸花餑餑。」
祖母接道：「你祖父要在家燒火也不去了。就你們去吧。」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若素還在睡夢中就被娘親喊醒。
「娘啊，就不能再讓我多睡一會兒嗎？」
「不能。你爹和你叔叔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呢。」
「不就是去趕集嗎？去那麼早幹什麼啊？我真的很不想起來啊。」王若素的賴床功夫不容小覷，一邊說著一邊又偷偷把腦袋縮回被窩。
她娘親沒辦法，只好側身坐到炕前，又把她的被子掀起來。
「你們去晚了就挑不到花樣好看的衣服了。」
「沒事，只要是紅色的就行。」王若素咕嚕了一句，又翻了回去。
娘親無奈，只好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娘偷偷地告訴你，今天不止要去給你添置新衣服，人家給你叔叔介紹的新媳婦今天也要去趕集。到時候你要找機會看看她長得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創造個機會讓你叔叔和她先處一下。」
王若素一聽，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真的嗎？娘親你可是認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不要亂說哦，不然你叔叔害羞就不去了。」
「可是娘親我們怎麼知道哪個是新媳婦啊？」王若素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爹爹他們認識嗎？我們認錯人了可怎麼辦？啊……這個消息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但是總覺得偷偷摸摸地有些奇怪。不過好吧，你們大人們開心就好。」
她娘親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如此啰嗦，她搖了搖頭，叮囑道：「你未來嬸嬸的大哥和你爹爹認識，他到時候會告訴你們她在哪兒的。到時候你聽你爹爹的安排行事就好，切不可自作主張惹出了什麼亂子，知道不？」
王若素連連點頭：「娘，您閨女這麼聰明可愛的人，只會錦上添花，您就放心好了。」說完，她又摸了摸娘親的肚子，「弟弟，你在家也要老老實實的喲。回來給你帶糖葫蘆吃！喲，你又踢我！你什麼意思啊？意思是你吃不到嗎？娘親能吃到不就是你可以吃到嗎？」
「好了你別啰嗦了，趕緊出去吧！」娘親把帽子給她戴好，上下左右看了看，「冷嗎？不冷的話就這樣出門行不行？」
「不冷！這樣挺好的！」王若素說著，推開門走了出去。果然見爹爹和二位叔叔在院子中間等著她呢。她朝他們扮了個鬼臉，直接沖著院子跑了出去：「不等你們咯，我要先跑了！」
後面幾個大人無奈地搖搖頭，這才和家裡人又叮囑了一番，便出門去追趕自己家撒野的小丫頭去了。
從進了學堂之後，王若素很久都沒有到集市上來過了。往日還好，集市上的人並不是十分多。可眼下馬上就要到過年了，集市上各種擺攤的都有，面積生生比往日擴大了好幾倍。還沒走到跟前，王若素已經看到一溜賣糖葫蘆、賣糖人等各種好吃的了。
「爹爹，我們買幾個糖葫蘆吧。」王若素咂咂嘴巴，感覺自己的口水也要留下來了。
「先給你買一串吃著。」
「嗯？」
「你不是想買給你娘和我娘嗎？等咱回去的時候買，現在買了拿著也不方便。」
「可是爹爹好歹也得買兩串啊。」
「為什麼？」
王若素朝她爹爹招招手，他趕緊俯下身子把耳朵貼了過去，就聽女兒說道：「一會兒你不得讓你弟弟送一串給你未來的弟媳婦啊。空著手多不像話！」
王父一愣，笑罵道：「誰教給你這些鬼點子的？好好！聽你的，買兩串！」
「爹爹，是介紹給大叔叔還是小叔叔的呢？還是兩個叔叔一起介紹的？」
「自然是給你大叔叔的。你小叔叔年紀還小，不著急。你沒見他現在還跟你一樣皮。」
「可是大叔叔有點兒悶悶的。」王若素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位叔叔，「也罷，一會兒看看未來的嬸嬸是什麼樣子的，我再決定自己要不要出手吧！」
接過爹爹買來的糖葫蘆，王若素也不客氣，兩串一起接了。拿起其中一串，分給爹爹和兩位叔叔一人一個球，剩下的自己大快朵頤起來。
她小叔叔很快把自己的那個吃掉了，指著王若素手裡的糖葫蘆問道：「你一個小丫頭怎麼吃這麼多？你把你這半串給我，你吃那整串的！」
王若素趕緊搖搖頭，拒絕了自己小叔叔的提議。
「不行！你是大人不能吃！要吃的話自己去買！」
「呀！你這小丫頭今天怎麼這麼摳門？我自己吃一串又吃不了，你給我半串不就行了？你手裡那麼多！」
王若素聽了，只把自己手裡的半串又分了一個球給小叔叔，剩下的一整串打死都不動。她一邊吃一邊嬉笑著說自己有錢任性，糖葫蘆就要一買買兩串，一串吃一串看！
「哥！你女兒這麼越來越摳門了？」小叔叔忍不住找自己家大哥告狀。
沒想到，自己的大哥只是笑笑，也不管管他女兒。
一直到「偶遇」了某人的大哥，對方朝自己這邊示意說自己的妹妹也跟著來趕集了，王若素趕緊把自己手裡還沒吃的那一串糖葫蘆塞到大叔叔手裡，一臉壞笑。
她小叔叔這才反應過來小侄女這是什麼操作——「人小鬼大！你這腦子裡成天都裝了些什麼？」
「小叔叔，你也趕緊給我娶個小嬸嬸吧！」王若素不甘示弱回擊。一句話把自己的小叔叔噎得半天沒回過神。
王若素從小就不是個愛挑剔的孩子，加上頭一天在飯桌上得知家裡人都緊著先給自己置辦過年的衣服，她挑衣服的時候更加謹慎起來，貴的好看的通通不要，只有一個原則——便宜而且喜慶。
她爹爹和兩位叔叔都是男人，在挑衣服上更沒什麼眼光。本來就本著小丫頭高興他們就滿意的原則，三下五除二就把她這邊給搞定了。剩下的錢不僅夠給王若素的娘親和祖母置辦新衣服，還多買了兩掛鞭炮。
等回了家，她娘親一看她的衣服面料，就知道女兒為了省錢又買的是最便宜的料子了。她也知道瞞不過娘親，趁她還沒開始抹眼淚之前，趕緊安慰道：「娘，我也就是過年時候穿穿，等學堂開學了不是還發新衣服嗎？所以我不需要買那麼好的呀，今年穿了我明年長了個子也不能再穿不是浪費嗎？我說得是不是很有道理？我很會過日子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學堂還要發新衣服，她娘親竟然沒忍住，暗自抹起了眼淚，嚇得王若素趕緊去把自己爹爹叫來。
「我不知道怎麼把娘親惹哭了。」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所以才更加緊張和忐忑，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娘親給氣壞了。
好在爹爹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安慰了自己媳婦幾句，轉過身來對自己女兒說：「你娘沒事，也不該你的事。你先回屋看書去吧。」
得，她想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在人家兩口子跟前礙事，乖乖縮回了自己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