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女人湯（十三）】
果然如常遠橋所言，下學后，王村長就派人把王若素和自己的外孫帶了回去。王若素見到他之後，規規矩矩行了禮問了安，然後站立一旁等著王村長問話。
王村長點點頭，說道：「丫頭不用拘禮。快和遠橋一起坐著吧。」
不等她拒絕，常遠橋早就把王若素推到桌子跟前坐下，遞給她一塊酥糖，自己也丟嘴裡一塊，含含糊糊地問道：「外公我們明天就走如何？」
「嗯？怎麼這麼著急？你都給若素小丫頭商量好了？沒問人家同意不同意？這出去一趟一時三刻可是回不來，會耽誤功課的。」
常遠橋嗤笑一聲：「這不就是擔心耽誤功課，我才跟您說希望您能同意我和王若素一起嘛！她功課好，能幫我補習。」
「那也不用明天就走。」
「那不行。很快就該末考了。走得太晚如果回不來耽誤了末考怎麼辦？停！您可別說要等到明年春天再去！我看了那《本草經》上可說了，很多藥草藥材什麼的，只有冬天這個季節才有！我意已決，請外公趕緊安排！」
「你在常家你祖父也都這麼縱容你的？」王村長捋捋鬍鬚，「他們可是把你放我這裡學習的。末考考不好，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外公！什麼叫縱容啊？我又不是去幹壞事是不是？這叫培養我的興趣愛好和學習能力。至於末考嘛，您現在不讓我出去的話，您覺得我還有心思好好學習嗎？說不定末考更糟糕！到時候您的臉面在您親家公面前喲……嘿嘿！」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你娘親怎麼想的，是嫌我老頭子活得太長了是嗎？為了兒子來折騰老子！哼！」
「誰讓外公最疼我娘親的呢！娘親知道您疼她自然也會疼我！最重要的是，我娘親知道她兒子我是一個多麼聽話的人啊！」
王村長被自己這不要臉的外孫的話驚得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王若素在旁邊不好露出嘲笑的表情，只能在內心好好大笑三聲表示遇到臉皮厚到極致的奇葩。
「小丫頭，那你這邊，需不需要跟家裡交代一下？」
王若素搖搖頭：「謝謝王村長。我娘親身體不太好，家裡人忙得不可開交，暫時不需要跟他們交代，免得他們擔心。等末考結束之後我回家再自己說就可以了。」
「也好。既然如此，我這就安排人給你們準備東西。另外，不管怎麼樣，你們兩個人畢竟年紀還小，我還是得安排家丁護送你們進山。」
常遠橋剛想拒絕，卻被王若素搶先開口：「謝謝您，讓您為我們兩個後輩操著么多心。」
王村長滿意地點點頭：「遠橋，趕緊先帶著小丫頭去吃飯，然後早點兒休息。我這就去安排，還得去跟你們先生請假。」
「外公，準備若素休息的地方了嗎？我就不送她回學堂了，明天直接從咱們家走！」
「也行。我再安排人給收拾間客房出來，還得再準備幾件小丫頭的衣服。」
常遠橋這才帶著王若素去吃飯。期間二人幻想並小聲交流了一下對接下來的旅程的期待，常遠橋好多次興奮到大笑，差點兒被嘴裡的飯菜嗆到，換來王若素無數的白眼。
葉仙人的兩位小徒弟已經出了無名道觀，到了山腳下，小師弟又耍無賴要求到雲記食肆大吃一頓再走。師兄不解，完全不明白小師弟何以對雲記食肆如此偏好。等到了店裡，看小師弟點的飯菜上了桌，他才恍然。
炒燜子、炸丸子、油燜蝦、梭子蟹、海菜包子……這不都是小師弟剛來的時候，師父帶他們師兄弟二人吃得第一頓飯嘛？
「雖然師父自己吃得清淡，但是他才知道我受不了，並沒有強制要求我跟著你們一起吃。你看，他早就幫我把退路都安排好了！」小師弟夾起一顆炸丸子，悶悶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一開始就知道。可是我那時候就是想跟你和師父對著干！你別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總覺得師父不管你！」
「難道不是嗎？」小師弟把炸丸子丟進嘴裡，又夾起一塊炒燜子，「這個東西聽說是登州府的特色！師兄你嘗嘗！」
旁邊的小二聽到這句話，忙趕過來說道：「您二位這點的都是咱們登州府的特色呢！」
小師弟心說蝦蟹包子什麼的別的地方又不是沒有，但是他現在決定做個不那麼讓師父和師兄不開心的人，就只在心裡反駁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
「師父有他的苦衷。」師兄冷不丁開口接話。
「你反射弧是不是長了點兒？」小師弟又丟一塊炸丸子，「我也覺得是，但是師父不告訴我原因。不開心。」
「那你怎麼才能開心？」
「有人給我扒蝦就好了。可惜沒有。不開心。」
師兄嘴角抽了抽，隨即伸出筷子夾了一隻蝦放到碗里。然後稍稍挽了挽袖口，這才再次伸手拿起蝦，先拔下蝦頭，還故意抬頭看了小師弟一眼。小師弟不禁打了個寒顫，忙轉過頭招呼小二：「換壺熱茶。謝謝了您！」
等轉過來的時候，師兄已經把扒好的蝦仁放在他碗里。
「開心嗎？」
小師弟立刻用手拿起蝦仁丟進嘴裡：「開心開心！一隻蝦一分開心！十隻蝦才會十分開心！」
剛掏出手帕準備擦手的師兄只好停了動作，深深吸口氣，直接把油燜大蝦換到自己跟前，開口道：「不知道師父介不介意少個徒弟！」
嚇得小師弟趕緊夾起一塊炒燜子站起身來小心翼翼放到師兄碗里：「特色特色！絕對只有登州府才有，師兄多吃點兒。」
此話又被來送茶水的小二聽到，不禁在心裡罵道：這個小的怎麼這麼摳門？放著貴的好的蝦啊蟹啊不給自己師兄吃，就只給燜子？是不是屬蛇的他啊？這麼貪吃！
這師兄弟二人沒有讀心術，沒有想到會有人對此有誤解。如果他們知道了，不用小師弟解釋，師兄自己就會跟他說：自己日常和師父吃得都是清水煮白菜豆腐，習慣清淡，忽然換口味，即使在別人看來再美味，自己也不是很容易吃得消。
所以說，很多時候，人們眼裡所見的未必就是真實的。即使是同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眼裡也有不同的解讀。就像龍泉山和伏龍山岔路口的景象，葉仙人幾人起初看到的都是一樣岔路和樹木，但再往裡走，有的人依然能看到樹木，有的人卻只看到霧氣籠罩。至於誰看到的是真相？不知道！總歸是虛虛實實，難辨真假。
因為二人知道那條岔路只在月圓之夜才會顯現出來，所以他們也沒急著趕路。尤其是小師弟，在雲記食肆吃飽喝足之後，又額外要了幾個海菜包子說怕路上餓了打不到野味。誰知道這繞到龍泉山山腳的這一路上，各種食肆、小攤有的是，他幾乎是一路吃著走了下來的。原本三天的路，硬生生被他吃成了五天！
「師兄，看來這昆嵛山的風水果然不錯。你看山腳下這麼繁華就知道了，畢竟這些攤主都是為進山求仙拜佛的人提供衣食住行的。」
「不錯。你還記得那個煙霞洞嗎？」
「記得啊。你還誑我說那裡修道進度比別處快一半呢！」
「那是實情。並沒有誑你！」
「真的啊？那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再帶我去！說不定咱們幾天時間就可以開了最後一竅呢！」
「好。今天在山腳住一晚，我們明早再進山。」
「那師兄你得找個有特色點的地方住啊！我的意思是吃的方面有特色！」
「就找離山腳最近的那家就行。你想吃好吃的，等我們安頓好再去打聽一下。誰家好吃就在誰家吃。你覺得怎麼樣？」
貪吃蛇小師弟自然是點頭應允，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反正什麼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有師兄在，自己就管吃好玩……不不不，怎麼能出來玩呢？我們是出來干正事的！畢竟師父第一次這麼放心大膽、甚至是帶著鼓勵地把自己放出來。一定要好好努力！好好學習！好好給師父交一份滿意的答卷！主要目的當然是希望他以後不管去哪裡遊歷都帶上自己！
忽然，小師弟腦殼上挨了一彈指，「嗷」得一聲叫了起來，就聽師兄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啊！嘿嘿嘿嘿！不過你彈我幹什麼？」小師弟傻笑幾聲，想想不對，這不是在道觀里，趕緊收回傻樣。
「我都叫你好幾聲了。不彈你你會回神？」師兄看他一眼，換了話題「就剩兩間上房了。」
「正適合你一間我一間。」小師弟小手一揮，正欲上前找店小二交涉，見師兄依然盯著他，便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你盯著我幹嘛？放心，房錢我付，師父也不會怪我們亂花錢的。又不是我們想奢侈，這不是沒有別的房間了嗎？……你怎麼還盯著我啊？啊——你不是想跟我睡一個房間吧？你怎麼好這樣子，師父一不在你就這樣欺負我！……不過我喜歡！我要和師兄你睡一張床！哈哈哈哈！開心！」
師兄這下連白都不想白他，只是再次想問一下師父——可以換個小師弟嗎？真的不可以換個小師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