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服
統一思想后，劉備立刻就帶着關羽，前去求見毌丘毅……
來到堡塢的門樓下，劉備拱着手，對着上面的守衛，大聲叫道：「吾乃劉備劉玄德，前來求見毌丘都尉——」
很快，上面就有一個人影伸出頭，向下看了看，確定了他的身份，回應一聲：「先等著，我去稟告——」
如今，外面駐紮着上千人的殘兵，這座堡塢之中極為緊張，不管白天黑夜，都關閉大門，嚴防死守！
沒過多久，伴隨着一陣軋軋聲，裏面的守衛打開一個門縫，道：「都尉有請，快些進來——」
……
穿過門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低矮的茅草屋，擠擠挨挨，連中間的大路都被侵佔了一塊又一塊……
道路盡頭，矗立着一排黃土夯築的高大宅邸。
走在路上，兩旁的人影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直愣愣的站在那裏，齊齊的看向劉備，眼神之中，頗為敵視。
不得不承認，外面那些潰兵，確實影響到了此地百姓的日常生活……
劉備心生愧疚，低下頭，快步向前走去。
……
毌丘毅此時，正和一位白髮老者，對坐在大堂中。
此人就是堡塢的主人，他們族中也有子弟在雒陽做官，但在秩比兩千石的都尉面前，還是多有不如。
「都尉……」那位老者拱着手，聲音有些疲憊：「老夫已經知會了附近的宗族，還派人通知了縣尉，他們很快就會派兵前來……」
「麻煩吳老了……」毌丘毅點點頭，也同樣身心俱疲。
要想解散那隻殘兵，可是很不容易！
他們遠離家鄉，衣食無落，一旦失去控制，唯一的出路也就只有做賊了！
所以，吳老才會連夜通知附近的士族豪強，並請求縣尉出兵，希望能依靠全縣的力量，把他們解決掉。
可惜，此事說着容易……
當今世道，天災人禍連綿不斷，就算士族豪強家裏，也沒有餘糧來養活閑人了。
而且，那些人既非本地，又沒有羈絆約束，誰知道會不會化身為賊，四處劫掠？
實在是讓人頭疼不已，而又膽顫心憂！
不過，他們也不敢怪罪到毌丘毅頭上。
人家原本是奉大將軍之令，帶着手下，唱着戰歌，滿懷憧憬，鬥志昂揚的奔赴雒陽，準備報效朝廷，為天下士民剷除閹宦呢……
結果……剛走到這兒，就讓賊兵給劫啦！
這說明什麼？
往小了說，說明本地的治安有問題！
問題很嚴重！
要知道，搶劫朝廷軍隊，是一項極其嚴重的犯罪行為！
要是往大了說……
是不是有人勾結閹宦，密謀對抗朝廷、對抗天下士民呀？
當然了，毌丘都尉不為己甚，並不打算追究下去，只要能把外面的殘兵解決掉，就可以了……
……
「都尉——」劉備走進大堂，拱手行禮。
「玄德啊……不用多禮，快過來坐！」毌丘毅擺了擺手，熱情招呼。
昨天那一戰，着實讓他嚇得夠嗆，要不是劉備兄弟力保，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剛剛坐定，毌丘毅便拿出一卷竹簡，微笑道：「薦書……老夫已經寫好了，只要此間事了，你們就可以前去赴任，下密令與吾相交已久，一定會對你們多加照顧。」
毌丘毅此時，還想以薦書為誘餌，吊著他們繼續保護自己。
「辦得還真快！」
劉備暗嘆一聲，坐直了身子，面露難色，拱手說道：「都尉，吾等兄弟皆是遊俠出身，生性桀驁，難以約束，若是遠離家鄉，異地駐紮，恐怕會惹是生非，徒生事端……」
「那倒也是……」毌丘毅點了點頭。
從先秦開始，遊俠問題就一直困擾著朝堂內外。
他們身無長物，遊手好閒，但又自恃勇武，輕生好義，隨時都有可能拔劍相交，血灑街頭，甚至還會受人雇傭，暗中行刺。
對於劉備手下那群遊俠兒，毌丘毅自然不會陌生，若是他們跟隨劉備，前往下密，極有可能會與當地士民產生衝突。
若是因此而影響到友人的仕途，那可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劉備見他面露遲疑，便拱着手，繼續道：「都尉，我們昨晚商量了一下，想要繼續趕赴雒陽……」
「趕赴雒陽？」毌丘毅的聲音陡然拔高，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問道：「玄德，你們可知京中形勢？」
「當然知道！」劉備點點頭，神色堅定，毫無退縮——
「吾等兄弟皆是遊俠出身，既無聲望，又無人脈，若不趁此良機，奮力一搏，要等到何時，才會有出頭之日？」
毌丘毅皺着眉頭，在劉備身上，上上下下來回打量，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似的。
此時的雒陽城中，形勢波雲詭譎，官宦世族與閹宦勢力之間，已經無可調和！
然而，執掌朝政的大將軍卻優柔寡斷，進退失據。
看他的表現，似乎連上一代的大將軍竇武都不如！
靠這樣的領頭人，如何與十常侍爭鬥？
所以，毌丘毅才決定暫時留在此地，觀望形勢。
沒想到自己這個手下卻毫無畏懼，還想着進京搏命。
「可真是……無知者無畏呀！」
毌丘毅想起上一次的黨錮之禍，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劉備見此，便拱着手，連忙說道：「屬下也知都尉難處……」
毌丘毅不敢前行，自然是擔心大將軍失敗，牽連到自己家族頭上。
「所以，還請都尉自稱傷病，無法前行，只能將朝廷令符交與吾等，代為領兵……」
「若是發生意外，自然是吾等兄弟的過錯，與都尉沒有任何關係！」
這也是劉備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讓毌丘毅留在此地，自己帶兵進京，如果大將軍贏了，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勞。
要是閹宦得勢，那就由自己頂缸，與毌丘毅沒有任何關係！
「呵呵……」
幼稚！
毌丘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在政治鬥爭中，這點小動作，哪能逃得過他人的明眼？
等到閹宦獲勝，一番株連下來，誰還管你這個那個？
只要牽扯其中，任何人都別想逃出朝廷的制裁！
當初黨錮之禍的慘狀他還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毌丘毅神色黯淡的搖搖頭，看向劉備的眼神也慢慢的冷淡下來，心中對他的評價瞬間轉向負面。
原本在他眼中，劉備雖然遊俠出身，但也知書達理，頗有忠義，算是一位可造之材，還想着找機會提攜一番呢……
沒想到竟是一個無知無畏、不知進退的狂妄之徒！
再說了，朝廷令符豈能輕授他人？
若是劉備持之作歹，為禍地方，作為他的上司也必將牽連其中，難逃罪責。
想到這些，毌丘毅按下手中的竹簡，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不過，坐在一旁的吳老卻眼睛一亮，對於劉備的建議頗為看好。
在本地豪強心中，眼下最為迫切的問題自然就是外面那些殘兵！
要是萬一弄不好，惹出了暴亂，那可就倒了血霉了！
當然了，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讓他們原地解散，返回老家。
可是，人家原本滿懷憧憬，一心想着進京發財……
不——
人家一心想着報效朝廷，為天下士民剷出閹宦呢！
當初招兵的時候也收了不少安家費，但都被他們拿去淘換裝備了。
現如今，口袋空空，身上只剩下皮甲，手裏只有刀槍……
就算想讓他們就地返回，至少也得拿出點錢糧，給人家當路費吧！
那麼，這些錢糧應該讓誰出呢？
毌丘毅兩手一攤，大義凜然——
此事自然應該由朝廷解決！
你們先等著，等我上報朝廷，撥下錢糧……
不，不用了……
本地豪強卻古道熱腸，不想用這點小事麻煩朝堂大佬，自願拿出這部分錢糧。
當然了，要是一分錢都不花，就能讓他們主動離開，那就更好了！
所以，吳老一聽到劉備的話，就打心眼裏支持這個建議。
於是，他便拱着手，在一旁插話道：「都尉，現在時候尚早，不如就讓這位小兄弟嘗試一下吧……」
「哦……」毌丘毅轉眼一看，就明白他話裏有話——
現在確實時候尚早，本地郡兵和其他豪強的人馬都還沒有趕到，若是拒絕了劉備，因此而惹出了動亂，光靠吳氏一家，怕是難以收拾。
而且，外面那些殘兵鬥志已失，心懷退意，讓他們繼續趕赴雒陽，恐怕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讓劉備試上一下，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些，毌丘毅便抬起頭，轉口說道：「外面那些殘兵怕是已經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前行，玄德既有此心，就先試着說服他們吧……」
「喏——」
得到了他的允諾，劉備還以為自己的嘴炮成功，心中大喜，立刻就站起來，拱手道謝：
「多謝都尉！多謝吳老——」
坐在一旁的吳老捋了捋鬍子，一臉微笑的點點頭，像是在鼓勵自己的晚輩。
雖然在他心中，並不看好劉備，但卻非常希望他能帶着那些殘兵離開，哪怕是離開本縣也好啊！
看着劉備興沖沖走出大門，毌丘毅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心中頗為不屑——
就你一個泥淖一般的遊俠頭目，居然也想摻和朝堂大事？
是誰給你的勇氣？
還奮力一搏呢？
可笑！
你連搏命的資格都沒有！
劉備以前確實只是一個遊俠頭目，一直在社會底層廝混，對於朝堂之上的政治鬥爭不甚了解。
而且，在穿越之前，他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考慮不周，也在所難免。
今天這事，確實是他有些想當然了，看起來頗為幼稚。
在正常情況下，也確實會像毌丘毅所想的那樣。
不過——
世代變了，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