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變
鎬京都城九方宮的西南角是倚星台。負責登高巡邏的士兵長照例背著弓箭，巡視著底下黑黝黝的九方宮。目光銳利的他不會漏過一絲光影的異變和九方宮裡的風吹草動。
黑暗裡響起一陣撲簌的聲音，一個小白點從珍羽司方向飛了出來。他想也沒想，搭起弓箭瞄準射擊，動作如行雲流水。小白點如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晃晃地栽了下來。旁邊的士兵立刻登登地跑下倚星台，去把那射落的東西撿回來，交到他手裡。
這是一隻雪白的鴿子，翅膀被箭穿過受了傷，不安地扑打著另一隻翅膀。他曾在黑夜裡射落過很多隻不安分的鴿子，它們都很普通，但是這一隻不一樣，因為它腿上綁了一卷絲帛。
士官長伸手準備解開絲帛，這時，周圍的士兵突然立正敬禮，大聲地道：「三公子殿下！」
三公子殿下？這麼晚了居然會有王公造訪這小小的倚星台。
士官長抬起頭，只見三公子沒有帶隨身侍從，獨身一人匆匆踏上樓台。
「士官長，今晚巡邏有沒有擊落信鴿？」三公子詢問道。
士官長不敢怠慢，趕緊把那白鴿呈上去：「回殿下，剛才射落了一隻鴿子，腿上綁著東西，還沒來得及查看。」
三公子如釋重負，將鴿子拿在手裡，吩咐道：「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知道嗎。」
士官長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殿下。」
姬滿轉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見四下無人，便解開了那捲絲帛。
一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跡，姬滿滿腔熱血頓時冷掉了，彷彿心臟被狠狠捏了一下。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姬滿看了幾遍，直到眼睛都快酸痛了，字都快不認識了。他狠狠地把絲帛攥在手裡，剛剛萌動的少年純情被潑了一盆冰雪冷水，實在是五味雜陳。
何日忘之，呵呵，原來如此。原來櫟陽已經有了心上人，難怪自從進宮以來一直鬱鬱寡歡。
姬滿在寢宮裡意志消沉了幾天，同時也不忘吩咐鴿舍的下人把那隻叫小白的鴿子養好傷。
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姬滿一個人便裝微服，也沒有帶侍從，騎著驊騮馬出了宮。
美酒和美景是消愁的良藥。獨自一人憑欄清平軒的雅間，俯瞰樓下垂柳重重的泗水河，少年姬滿依然覺得意難平。貴為少年得志的皇子，居然有不喜歡自己的女子。
他悶悶不樂地飲了幾杯酒，對著珠簾外的酒侍叫到：「再斟一壺酒來。」
簾外靜悄悄地，沒有動靜。姬滿又叫了一聲，依然沒有反應。
姬滿只好自己起身，剛掀開珠簾，手臂便從背後被強有力地反鎖住，掙脫不了，口鼻也猛然被一方手巾捂住，一股濃烈的香味悠悠入鼻，神智開始逐漸渙散，耳邊只聽得一個聲音低沉地道：「得罪了，三公子殿下。嘿嘿。」隨後，一陣黑暗襲來，姬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耳邊轟隆隆的馬車軲轆聲逐漸清晰起來，身上酸痛，大腦像針刺一樣隱隱作痛。姬滿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飛馳且顛簸的寬敞馬車上，對面坐著約六七個人正緊緊盯著他，都是異域打扮，正中間那個男子和自己年紀相仿，服飾比其他幾位華麗講究，氣質既桀驁不馴又隱隱透露出貴氣，眼睛則十分特別，是猶如晴空潑墨般的墨藍色。
男子見姬滿醒了，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三公子，幸會幸會。我是犬戎部落首領的兒子，叫赫連昌意。」
犬戎部落？犬戎居然溜進了鎬京？姬滿想抬起手來，卻發現雙手被沉重的銅鏈鎖住，稍微抬起也很費勁。
「初次見面便送一副銅鎖鏈，犬戎部落真是好客的民族。」姬滿挑起眉毛道。
赫連昌意笑的很爽朗：「沒辦法，聽說三公子英勇過人，我們遠道而來怕有什麼閃失，所以特地備了一份薄禮。你看，上面還有挺漂亮的洛桑花紋，我命人特地打造的，是我們犬戎的圖騰，不知公子喜歡么？」
姬滿冷笑道：「還真是費心了。不知赫連少主偷偷摸進鎬京用**迷倒我，是何用心？」
赫連昌意撥開車簾，窗外巍峨的群山連綿而過。
「你看，我們日夜趕路，已經離鎬京好幾千里了。犬戎想請三公子來家裡坐坐。」
姬滿看向窗外，馬車一路向北賓士，看來竟然是要駛向犬戎部落的領地。
姬滿嘆了口氣，道：「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赫連昌意正色道：「犬戎和周朝連年戰爭，雙方都不堪重負。我們想要的不過是土地和安寧。我想，在周天子眼裡，三公子的命應該比一塊土地更重要吧。」
姬滿冷笑了一聲：「恐怕父王沒法給你保證，周朝的王位繼承人可不是我。」
赫連昌意意味深長地說：「這可說不準，我一向都對我的眼光很有自信。不過你放心，這一路上我可不會虧待周朝的公子的。」
他拍了拍手，馬車的門帘一掀，兩位衣著暴露冰肌雪膚的異族美女端著盛滿美酒佳肴的盤子，裊裊婷婷地朝姬滿走了過來，眼波流轉、媚眼如絲，直看得另外六位犬戎壯士眼睛都直了。
兩位美女一左一右挨著姬滿坐了下來，赫連昌意招手示意其餘壯士，幾人一起知趣地退到了門帘外。
這是並駕齊驅的雙桅馬車，由八匹馬拉著，兩輛馬車中間經過改造，用厚重的毛毯隔開，雖然是在移動的馬車上，但仍然平穩，空間仍然寬敞。
赫連一行人剛到另一邊坐定沒多久，就見門帘一掀，兩位美女滿臉不悅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綠珠，海花，這麼快就完成任務了？」赫連有點意外。
叫綠珠的美女氣呼呼地撅著嘴道：「少主，周朝的那位公子不知是不是有龍陽之癖，我們姐妹倆用盡了招數他都無動於衷，還讓我們趕緊出去。」
「恩，來日方長嘛。」赫連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馬車一行在黑夜裡繼續前進，一輪孤月靜靜懸空。此時此刻，應該離鎬京挺遠了把。姬滿頭腦昏昏沉沉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前面傳來馬兒受驚的嘶叫聲和驚呼。
「怎麼了？」赫連昌意警惕地問道。
「報告少主，前面有人使了絆馬繩，前方馬隊的五匹馬都翻到了！」車夫驚慌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