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學前的一件案子（12）
「我……我喜歡小英，從很小的時候就是了，剛開始因為她是我們村裡最高的孩子，比我們所有同齡人都高，我因為長得矮，所以一直被村裡人嫌棄，只有……她不嫌棄我。」
的確，蔣英身高倒是不低，快一米七，女孩子小的時候也確實比同齡的男孩要長的快。
「那你為什麼要回來？不要說回來收拾東西這種理由，你覺得我們會信嗎，偏偏在這麼重要的時候？」
「我……」
陳相幾乎是把身子縮在凳子里，似乎是個膽怯的人。
至少在場的人都是這麼想的了。
陳相磨了一會兒牙，也終於哆嗦地開口了。
「我……我是想回來告白的。」
陳相雖然已經十八了，但是卻給人一種小孩子的感覺，因為肥胖，眼睛被擠得只剩下一點點縫隙，已經看不出眼珠的轉動，眼角的幾滴，一時不知道到底是淚，還是汗。
「其實我中考以後就想告白了，小英考得很好，我爸媽最喜歡讀書好的女孩子，他們也不會反對的，但是她家卻出了那樣的事，我爸媽不讓我再和小英有聯繫，我就不敢了……」
陳相說著說著，倒是順了一些，大約是終於將憋在心裡多年的想法說出來了，一時間有些疏解了。
「那現在怎麼又想著回來了。」
「我聽說小英家的情況已經有了好轉，就想回來……我這兩年存了很多錢，能讓她回來上學的，她成績那麼好，一定也能考上北門的學校。」
陳相又開始沉默了。
顧長京讓裡面的警官順著問下去。
「你去找她了？」
「嗯……我……我在她回去的路上等她。」
「等到了。」
「對。」
「然後呢？」
「我和她說了幾句話，她就像是以前一樣，還是那麼好看，一直對我笑著，我……我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陳相臉色本就紅著，現在更是憋了個紫紅色。
他自己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再後面呢？」
「後來我和她又說了幾句話，她就說很晚了，先回去了，她就走了。」
「那你呢？」
「我……我在發獃……」
……
「雖然這小子嫌疑不小，但是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有膽子殺人的。」
的確，以犯人的手法，即便一開始將死者溺斃可以說是衝動之下動的手，但是後面用繩子勒脖子，任誰都不會認為兇手還是衝動了。
即便是夏門的金牌律師，都沒辦法給這種人辯護吧。
林希只是默默站在最後面不說話。
前面幾個警官圍著顧長京一人，而他們也是隔著一層玻璃，看著休息室內的情況。
這間休息室是特製的，當然，這個地方除了他們幾個警官，上層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拿他們沒辦法。
夏門警察制度可以說相當文明，對於犯人，如果沒有相當的證據，即便是間接證明嫌疑的證據，都不可以對任何一名合法公民進行審問，即便是配合調查，都不可以強行執行。
當然這只是對於一般人，如果有著上級的命令，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但是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規定在，經常導致他們做事相當束手束腳。
不過，顧長京是誰，他們又是誰，誰在擔任這個職務前，還不是個刺頭。
為了這個「合法」詢問，顧長京可以說是首次創立了「休息室」，進行日常調查。
不過，說到這個規定，也是因為夏門的特殊性所出現的，和其他地域有著截然不同的緣由。
雖說東門的法律並沒有北門那麼講究，但是也是相對健全而完整的。
不過，不是所有法律都適用於所有門，所以也就出現各地自理的一個現象。
尤其是西門，很多地方更是視法律為無物。
而在東門，夏門就是一個相當歧義的地方了。
夏門，尤其是洛陽區這一塊，從很久以前，就是各個時代魚龍混雜的地方，從所謂的上等人下等人，皇帝乞丐，甚至到國內外的人，可以說這裡曾經是相當混亂的地方，有著明珠閃耀，也有污泥塗地。
也就是這樣的歷史，導致夏門現在比起其他地區，更加不好管理。
平日相安無事，但是人都是排外的，夏門表面的平靜，沒辦法阻擋下面的暗潮湧動。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各個區之間就是截然不同的人。
洛陽區是典型的敗落貴族。
在上個世紀，洛陽區住的都是達官貴人，不僅有身份有地位，更有著貴族「血統」。
不過在經歷某些戰爭后，便落了過去的光鮮亮麗。
但是這也就導致這個地方大多數人，骨子裡都有了敗落貴族的「裝腔作勢」。
隨著後面的開放，湧進不少其他地方的人，這個地方的某些特性就不那麼明顯了。
但是，林希相當清楚人骨子總是有些東西的。
不過，並不是說這些東西就該被貶低，看法不同罷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質在裡面，法律在裡面只能起到協調的作用。
就像是一些鄰里關係，到馬路上的擦擦碰碰，不牽扯到最高法度，警察就像是老娘舅一樣，左耳右耳塞滿了雙方的指責，卻也只能是聽聽。
若是在北門，大約是請去警察局喝幾天茶。
就像是今天這個人，若不是對方已經成年，怕是沒那麼簡單能像這樣講話。
按照正常程序，這裡的談話是要被錄音做記錄的。
對於要面子的夏門人，若是知道這樣的事，尤其是陳相父母一代的，怕是早就不分青紅皂白，先開始鬧騰了。
對於他們來說，進警局記錄，即便是當證人，都是相當落面子的事情。
大概就是「進警局」等於「進局子（犯事了）」這樣的概念。
若是有點常識的，都不會想太多，但就是架不住那些嘴碎的。
而就是見多了這樣的事情，所以他們警察也只能儘可能暗訪。
像是這個陳相，也其實糊裡糊塗就過來了。
利用了一下蔣英學校的關係，可以說是將對方「哄騙」過來的。
雖然四門是一個國家，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有些微妙的。
至少對於找人，就會比較麻煩，需要多那麼一道程序。
而一旦牽扯到兩門之間的事，雖然不如兩個國家那樣，需要更多手續，但是這之間也是有著不少耽誤事。
尤其是現在，陳相在北門讀書，其實默認的是暫居北門，可以說他在北門有著正規身份，甚至等於「北門人」，受北門保護，如果不能拿出直接證據，連審問的權利都需要審批。
這又是兩個門之間的法律差異了。
不過，簡單一點。
當陳相主動站在東門的領土上，就不再受到北門保護了。
也就是他們東門警察可以進行詢問，當然他還是有拒絕的權利。
而他們也可以說是因為這個漏洞，幹了不少擦邊球的事。
他們現在的行為，就像是在大馬路上詢問目擊者一樣，並沒有上面審批，但這是他們這份職業的權利。
其實，林希在看到這個陳相的時候，就已經有八成的把握，確定對方不是兇手了。
同樣的，顧長京也差不多，他也只是想趁機問一些關於蔣英的其他事情。
但是這個陳相實在太緊張了，所以才動用了「休息室」。
休息室一面是特製的玻璃，從裡面看，這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牆壁，但站在外面，就會發現，這是一面透光的玻璃，平時不用的時候，就用上面隱藏在暗格里的帷幕遮住。
……
裡面的警官是顧長京安排的，一個看似瘦弱的新晉警官，外表極具欺騙性。
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顧長京大概是看出了這個剛剛成年的陳相，不僅僅不是兇手，以及他有些社恐的內里。
剛剛的對話，就更加確信。
對於異性，陳相雖然不至於害怕，但是也少於交談了。
對於比自己強大的存在，又有些懦弱了，哪怕那是自己的父母。
不過，大概是已經適應了，陳相自己能夠不自覺開始和對面的警官「聊天」。
「我在那裡大概站到……周圍商店的燈光都暗了，然後回去……那時候……因為下雨還淋了一身，回去……就感冒了。」
「那……」
「見到蔣英是什麼時間？」
林希突然衝進來問了這麼一句。
不僅僅是陳相，就是旁邊的警官都嚇了一跳。
林希冷靜下來，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妥，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我不記得了，從小英出來，我就在等她回家的路上開始發獃，只是我感覺當時等了還挺久的一段時間。」
林希突然站起來，瘦長身子，像是殭屍一般僵直，若不是動作很快，怕就不僅僅是像了。
林希默默走出「休息室」，臉上還是進去時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剛才的失態。
雖然沒有發出什麼聲響，但是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環繞在她身邊。
而這個所有人，不包括顧長京。
而此時的顧長京呢？
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口。
「扣扣——」
「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