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投桃報李

第二章 投桃報李

姜姝忍不住插了一句:「小女子冒昧問上一問,假使周兄真是中山國太子周東,只是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公主和司馬公子,又該如何待他?」

此話一出,不只周方一愣,魏任和司馬運都為之一驚,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沉默了。

「若我真是中山國太子周東,怕是公主和司馬兄都會和我絕交,再一刀殺之後快,哈哈。」周方打破了沉默,自嘲地一笑,「畢竟我騙得他們好苦。姝妹妹之話,說不定也確有幾分可能,我要真是忘記了自己是誰的周東,等我想起之後,可以請公主上奏魏王,願為質子。」

「一個人怎麼會忘了自己是誰?如此荒唐之事,不說也罷。」司馬運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揭過此事不提,「今日登門來訪,一是感謝周兄相助,我才得以重見天日。救命之恩,當銘記五內。」

說完,司馬運起身朝周方深施一禮。

周方忙還禮不受。

「二是還有一事要請周兄相助,此事,也事關公主終身大事。」司馬運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在下仰慕公主風姿已久,恨不能朝夕相伴。奈何造化弄人,一錯再錯。因樂羊老兒誣告,在下入獄,魏王震怒之下,解除了在下和公主婚約。眼下為魏國大計,公主願遠嫁齊國。姜家在齊國人脈深厚,可知呂唐為人如何?」

原來魏王要將魏任許配給齊國太子呂唐?周方心中喟嘆,生在帝王家,看似有無數人羨慕不已的榮華富貴,其實不然,外人怎會得知更有諸多身不由己的苦衷。魏任端莊如玉,大度如器,卻先許司馬運又許呂唐,始終無法和她喜歡的樂城在一起。

魏王願與齊國結親,是拉攏安撫齊國之意,是緩兵之計。魏國北有趙國,西有秦國,東有韓國和齊國,南有楚國,七雄之中,最為居中,被各諸侯強國圍繞,若不是魏國強盛,早被吞併了。魏國雖強,好戰必亡,但忘戰必危,是以魏國只有不停地擴張,才能確保不被周圍強國滅掉。

若按大局而論,魏國最該吞併的國家是趙國。魏趙韓原本一家,趙國位於魏國北面,完全阻擋了魏國北上東進西攻之路,若是吞下趙國,魏國再順勢滅掉韓國,東進齊國,大局可定。周方也明白一點,趙國太過強大,魏國不敢輕言開戰,是以才借道趙國吞併中山國,也是為下一步攻趙做好準備。

中山國孤懸在外,是一塊飛地,但中山國和魏國相互響應,可以夾擊趙國。趙國在中山國被滅之後,也意識到了魏國所謀長遠,後悔莫及。

周方之前之所以勸司馬父子攻韓而不是攻趙,是時機不夠成熟。如今魏韓開戰在即,魏王北面要提防趙國生事,東面要謹防齊國出兵。不過相比唇齒相依的趙國來說,十幾年沒有邊境之爭的趙魏兩國開戰的可能性極小,而和中山國交好的齊國更有可能乘機生亂。

魏王以聯姻換取齊國不會對魏國發兵,倒也不失為一條妙計,只是犧牲了魏任的幸福,周方不由暗中搖頭,最是人間悲苦事,來世莫生帝王家。

齊國太子呂唐和周方自幼相識,對呂唐的了解周方可謂了如指掌。呂唐雖比司馬運好上一些,卻生性好玩,行事隨心所欲,不思進取,身為太子,從無接任王位執掌齊國之心,不是遊山玩水就是打獵喝酒,要麼和人醉卧林中三日不醒,要麼和人吟詩作對數日不歸。

齊王曾無比痛心呂唐的荒誕不經,無數次責罵管教均無濟於事,後來也只能聽之任之。好在呂唐雖好玩,卻並不作惡,也無大過。

周方並不答話,看向了姜姝,姜姝沉吟片刻,說道:「我對呂唐所知不多,據姜家糧商呂紀年呂伯所說,呂唐為人豪放,不修邊幅,肆意放蕩,倒也沒有傳出什麼不好之事。」

姜姝的回答魏任不太滿意,她轉向周方:「周公子在中山國時,定是聽過呂唐之事,你且說說。」

周方想了一想才說:「我確實對呂唐為人有所耳聞,不過都是道聽途說的傳聞,當不得真。呂唐行事隨心所欲,喜歡飲酒作詩,又有修仙向道之心,為人倒是不差,只是少了一些應有的擔當。」

「擔當……」魏任喃喃低語,神情落寞而無奈,「生在帝王家,誰不是不想卻又不能不有所擔當?罷了罷了,既然父王心意已決,身為女子,終究要嫁人,嫁到齊國也好,遠離魏國這個傷心之地,也算是幸事了。」

魏任起身,朝周方盈盈一禮。周方驚慌,忙還禮不受,連稱不敢。

魏任凄然一笑:「世間真的可以讓人忘記自己是誰的失心藥么?若有,我倒想服上一丸,忘記了前塵舊事,就沒有那麼多苦惱了。周公子,半月之後,呂唐即來魏國迎親,你我相識一場,從此天各一方,怕是再難相見了。」

這麼快?周方無比驚愕地看向了司馬運,司馬運點了點頭,一臉悲傷和不舍:「王命難違!周兄想必也能猜到,魏國和韓國一旦開戰,戰事或許數月,或許經年,魏王此舉也是為大局著想。」

周方可以看出,司馬運對魏任遠嫁齊國,並無太多不舍和擔憂,他一心想娶魏任為妻,所圖的不過是魏王的寵信,並非是他對魏任有多喜歡。也是,司馬運所圖的是權勢和地位,兒女情長對他來說,不過是橋樑。

周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後退一步,拱手一禮:「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唯願公主此去齊國,與呂唐舉案齊眉,牽魏國和齊國紅絹,永結秦晉之好。」

魏任回想起與周方相識的種種,忽然鼻子一酸,眼圈一紅,聲音都顫抖了:「可是真心話?」

司馬運和姜姝都察覺到了魏任的異常,二人都面露愕然之色。

魏任不理會二人的驚愕,繼續追問:「周公子,你我相識以來,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情意?」

周方身負國讎家恨,又藏身魏國,蒙魏任相救,對魏任怎敢有非分之想?只有感激之情,未嘗有男女之意。只是他也明白,魏任和他相處久了,又因同仇敵愾,故而對他有依賴之心在所難免。

「承蒙公主抬愛,在下銘記公主救命之恩!」

魏任瞬間恢復了清醒,心中暗嘆一聲,收起了兒女情長,恢復了淡然之色:「很好,知恩圖報才是君子所為。周公子,魏國和韓國戰事已啟,正好有一件事情落在你的頭上,需要你的鼎力相助。」

司馬運和姜姝同時長舒一口氣,周方回答得巧妙,公主也接得好,二人之間有些事情沒有點破又輕輕揭過,從此風輕雲淡,也是好事。

「敢不從命!」周方立時恭敬回應。

「還是糧草問題……」公主回身坐回座位,朝司馬運點了點頭,「父王讓司馬公子戴罪立功,還是擔任運糧官,魏國經和中山國一戰,糧草損耗嚴重,如今……」

「如今可以調集到的糧草,只夠支撐半月。」司馬運朝周方深施一禮,「在下的身家性命,全在周兄手中了。」

周方忙扶起司馬運:「司馬兄言重了,糧草之事,我早有準備,不出半月,便可從齊國調來十萬石糧草,可解一時之需。」

司馬運頓時大喜:「知我者,周兄也!此戰若勝,當記周兄大功一件。」

「哈哈,司馬兄過獎了,我只是商人,調來糧草,是要賺錢的,可不是要贈與司馬兄。」周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司馬運哈哈大笑:「周兄是怕我欠賬不給殺你賴賬不成?有公主在此,我豈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者你我情同手足,怎會殺你?況且樂羊污衊我屠殺糧商之事,本是無中生有,我司馬運豈是如此無恥之人?」

周方才不會被司馬運的義正辭嚴蒙蔽,屠殺糧商之事是確鑿事實,司馬運再是抵賴也是無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爽朗一笑:「司馬兄為人恩怨分明,我已經領教過了,相信司馬兄的為人。」

「如此,我們就說定了?」司馬運無比開心,壓在他心頭的糧草問題如巨石一樣讓他抬不起頭來,雖說他也相信周方會幫他解決一些糧草,卻萬萬沒想到周方早有預備,並且足足準備了十萬石糧草!

足夠支撐三個月之久了!

更讓他驚喜的是,周方準備的糧草已經整裝待發,在第一批糧草耗盡之前就能趕上,當真是救命稻草!怎能不讓他喜出望外?司馬運抱住了周方的肩膀:「周兄真乃我的福星也,認識周兄,是我今生最大幸事。即便周兄真是中山國太子周東,我也認了,那又如何?周兄不計前嫌肯幫我度過難關,我自當投桃報李,助周兄在魏國建功立業……周兄,此時沒有外人,你可以實話實說,你究竟是不是中山國太子周東?」

周方才不會興奮之下說出他的真實身份,能多瞞一天是一天,不可大意之下落人口實,以致沒有迴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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