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鄭瓊貝書齋賭棋 賈春雲綉閨詠鞋 (1)

第17章 鄭瓊貝書齋賭棋 賈春雲綉閨詠鞋 (1)

且說鄭瓊貝同十三兄圍棋,說他重賭罷。十三道:「妹妹曾無什麼說重賭,今日為甚必要設個賭的?」瓊貝道:「閑事且置。哥哥得贏,愚妹便從哥哥的言。不論難易,一不敢違背。哥哥如又輸的,又依愚妹所說,不論難易,一不可違背。是可使得,不使得的么?」十三呵呵大笑道:「從未聞如此設賭。妹妹有何說不出的事,要的備棋籠絡愚兄了么?罷,罷,惟從妹妹的言。」說罷,相與對了紋枰,落子停。十三道:「這裡一個兒,那裡不應么?」瓊貝道:「怕怎麼?若這麼一吃我,我還這麼一應,又這麼吃,我又這麼應,還緩著一著兒呢。終欠連的上著。」又一頃,瓊貝道:「我要這麼一吃呢,我倒沒防備。沒奈何,這自輸了。這般的半晌,才了個一局。」十三果輸二孔。

瓊貝大喜,笑道:「賭的當於後天說了的。」十三憤憤道:「再圍一局罷。」瓊貝笑道:「不必,不必。今才的賭,哥哥行的施,然後再賭不妨。」十三道:「妹妹說出話來,再賭罷。」瓊貝道:「自古道,得意之地勿再往。」十三固請,小姐不聽。十三無奈,只自笑嘻嘻的道:「為兄的但當白賴罷。」乃起身出外。不在話下。

且說鄭小姐常常風雪月,睡醒花茶餘,每與春娘同往花園別亭,或詠詩詞,或論談話。一自翰林來處花園,小姐除了崔夫人問寢起居之外,無他適往。

一日,偶爾到春雲套間小房,見房門堅閉,笑道:「如此長天夏日,如何合了門?寂寂寞寞的,做了什麼?」因開門進去。春雲枕了引枕,在綉機傍邊,側身斜卧,晝寢正濃,不省小姐之入來。但見雲鬢暫斜,粉臉微紅,天然是一朵芙蓉,露半低。

小姐愛不勝,便輕輕坐下傍邊,見他一個大紅雲緞弓鞋,綉著穿花蝴蝶,十分精巧。小姐嘆道:「古之蘇若蘭,亦當讓一頭於春娘。」方欲喚醒起來,忽又看他一幅花箋,半掩半斜,略露墨痕,笑道:「春娘獨自詠什麼詩了?」便隨手拿取看時,便是詠鞋一絕,詩云:憐渠最為玉人親,步步相隨不暫舍。燭滅羅幃解帶時,使你拋卻象床下。

小姐看畢,心內想道:「不但詩辭之絕妙,春娘以鞋自比,嘲我疏棄之意。斟酌我心,欲其同事一人之意。我豈負春娘之心,還恐驚動他起來,他必害臊了我見詩意了。」便潛起身,開門出外,往太太房中坐下。

夫人道:「春娘為何那裡去了?楊郎之午膳,剛才的使我端送的。女兒,你可吃了飯了沒有?」小姐道:「可也是呢,已吃過了。」乃告道:「自翰林來處花園,凡他事為娘娘每躬親照檢,多勞神情。女兒自不能放心,理宜替勞,又礙禮法。今也春雲,年已及字。女兒之意,送了春娘於花園,以奉翰林中櫛。春娘自當謹慎當任,以替娘娘勞動勞動。可不是得宜的么?」夫人道:「春娘伶牙利齒,能堪供奉,又有才德於百事上。且念春娘之爺,有勞於昔,老爺每欲為春娘求一良匹,與女孩兒不與相難則個。但翰林未及與女兒成親,先卜媵妾,也非遠虛之及有么?」小姐道:「楊翰林以十五歲書生,初入京師,媒三尺之琴,試探相府之閨女。其氣味風度,已自浩蕩。今登鵬程,三媵四妾,便是自然當為的事。奚獨遠慮於一春娘乎?」

夫人聽他大套語,猶且諮躇,適自司徒入內,夫人以女兒之言,告於司徒道:「女兒之言雖如此,春娘之才貌,出於等第,少年相遇,倘或有什麼三心四意,不但非女兒之長策,倒也難道是遠慮的,不妨鬆了呢。」

司徒笑道:「是誠夫人之話。春娘才貌,足與女兒相近。春雲不欲與女兒相難,何妨先侍。且翰林風采,當不起獨處花園寂寞之甚。但春雲之心,何以先探了?」瓊貝道:「春雲一心,女兒曾是料度了。」司徒道:「也如是的,也宜涓了黃道吉日,送侍花園罷。」

瓊貝道:「爺娘俱許他送陪,不須待什麼黃道、白道。女孩兒自有道理了。」夫人道:「有何道理?」瓊貝暫且粉面飛紅,道:「前者見欺的羞憤,且憑此有報的機了。」司徒笑道:「惟你任為。」乃說些家閑常話。司徒出外。

瓊貝歸房,對春雲說道:「我與春娘自在,在一桌兒吃飯,一床兒睡覺,爭花鬥草,吟詩弄墨,無有不共,比別的人分外不同。我意之所,惟願同在一處,不願分別。春娘之意,將復何如?」春雲斂衽道:「妾身偏蒙姑娘眷愛,涓埃之報,未由自效。名雖侍娥,情同兄弟。惟願長侍姑娘之巾迤,以終百年。是外豈有他了。」

瓊貝道:「我已知春娘之意,與我無異。今有一事於春娘,春娘倘不辭一番之勞么?」春雲道:「姑娘有命,妾身何敢憚勞。願聞其祥。」

小姐道:「楊翰林假著巾幗之服,攜一片枯桐,欺侮深閨之女子,當真是空頭的羞,一時難湔,墮他術中,糊塗接應,越越是氣不過的。今我有一計,瞞他報雪之機。已與十三兄賭棋,輸他的。剛才老爺、娘娘俱說,春娘將送花園,陪過翰林。我知春娘之心,故已一力攢說。今使十三兄同翰林如此如此,設春娘花燭於我家東城別園。春娘又為這般這般,使翰林一時沒把沒捉,落在圈套,少湔前日之羞憤。春娘,弄你一時之權,雪我百年之恥罷。」

春雲笑道:「這可使得。但將事其人,先要冒弄,可不是使他見怪,又非女子之道,如何是可?」瓊貝道:「出乎你者,反乎你。況欺人之羞,不猶愈乎見欺之羞乎?前頭之事,都在我身上,春娘無虞罷。」春雲笑道:「這般說來,惟命罷。」

小姐大喜,登時請十三至裡面坐下。十三笑道:「妹妹且賭棋么?」瓊貝道:「哥哥前日輸了棋,方才的說聽聽。」十三笑道:「有甚鄭重難慎、言三語四的、說不出的事?」

瓊貝道:「前者假女冠彈琴評調,被他侮弄,至今思惟,羞老成憤。今也春娘,爺爺將送翰林為媵侍。哥哥為愚妹如此如此,弄他在夢中,可不是報雪女冠之假弄么?」十三大笑道:「以真報怨,便是聖人之言。妹妹愚弄丈夫,得無後患么?」

瓊貝道:「以德報德,獨非聖人之教乎?」文來文對,武來武對,便是古今之通義。哥哥慨許罷。」十三道:「都在我身上。妹妹為春娘發蹤指示罷,我不怕後日之患的。」瓊貝復囑咐多少了,十三應諾,出外去了。晚景無話。

次日,十三到花園與翰林對酌。翰林道:「那得好個林泉,偷了一日之閑。」十三道:「正與兄長好說。今也天氣舒和,我們也去城南走走,正多了幽閑與林泉,愚弟常常走過的,但一不能窮源,源頭多雲奇像的。惟兄屏簡廝隸,一馬一童,倒是有趣呢。」少游道:「這個自然。」

於是十三暗通消息於瓊貝,與翰林各騎頭口,挈杯攜壺,出了城門。一路上說說笑笑,看他路傍芳草如錦,新綠漲波,禽聲上下,翰林不勝清興喝采。

行了幾里,一渡清溪,晴沙鋪雪,白石嶙峋,翰林道:「好溪水。」於是兩人下騎坐下,把杯相酬。

翰林舉眼周覽,又見東南上一座名山,午嵐才收,山容縹緲,忽然想起二仙山紫虛觀來,說道:「周京兄這秀麗明美的山,是何名山?這等空翠,真是罕有的。」

十三道:「天衢兄有所不知,這山是天摩山,最中持立側龍聳,便是玉女峰。峰下有遊仙洞,洞中有遊仙亭,亭下清流縈迴,白石盤陀,奇賞妙景非同不可。素稱女仙往往來游。人或有至其洞外者,若其清心寡欲,超於塵埃中者,往往有聞其聲樂音。又或冗累塵臼中最甚的人,冒死進洞里,必發暴疾,不得前進。傳說若是,第最是塵臼中甚冗的,曾不敢遊玩裡邊之意像呢。」

翰林一聞此言,高興陡發,心內想道:「我曾二仙山半載居住紫虛觀,羅真人徒弟,又有些學道習經的,如無仙分,豈能有此?乘此機會,一往遊仙洞賞一賞,正是不可已者。」乃欣然說道:「劣弟雖是紅塵中人,清心寡欲,多不讓人了。曷不一往玩玩?十三兄願與之偕,也能足躡靈境,眼睹真景,拍洪崖之肩,窺玉女之窗,有何不可?裴航藍橋遇雲英,劉晨天台訪玉真,難道別人也的?」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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