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幽藍的四方切割密閉室。
六座長方形鋼化玻璃睡艙呈散射裝懸浮在房間正中央，頭對頭處穿插著無數根透明光纜線，肉眼可見的電流沿着金屬管從睡艙流動出，匯聚成更粗的電流，有序地延伸到睡艙聚攏中間的通往天花板的粗壯柱子。
柱子是由一塊又一塊巴掌大的小方盒子堆疊而成，每一個睡艙匯聚出來的纜線通往一個小盒子，裏面裝着一塊透明晶片，閃爍著淡藍色的熒光。
叮——
圓柱下層的一個小格子裏的晶片突然由藍光變為紅光，併發出刺耳的響聲。
密閉室一側緊閉的合金門迅速敞開，一名穿着白色大褂，帶着隔離鏡的高挑女子端着數據板走了出來。
她直接走到那閃爍紅光的盒子面前，俯身熟練地用手裏的鋼化透明筆在格子外面的透明金屬板上敲了幾下，格子裏面的紅光瞬間又轉換成綠光，透明電纜里的電流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連通的那個睡艙蓋子上豎起一道道淡藍投影屏幕。
「進入者：明燁。」
「職稱：初級研究師。」
「世界來源：A子世界。」
「進入時間：三小時。」
「出入生命體征：良好。」
……
「OK！」高個兒女孩用透明筆指著懸浮在半空中的藍影投屏仔細檢查上面輸出信息，確定沒什麼問題后，折回圓柱前的格子，伸手輕輕一摁金屬板右上角的按鈕。
那睡艙上的所有光影瞬間熄滅。
啪——！
睡艙緊閉的蓋子被打開，緩緩降落到左右兩側。
裏面躺着的人睜開了雙眼。
「唔……」
「歡迎回來。」女孩對着明燁做了個平行掌心下叩的手勢，示意他先不要起身，微笑道，「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嗯，信送到了。」明燁繼續躺在睡艙中，睜著漆黑的雙眼看向頭頂光滑沒有一絲縫隙的金屬天花板，「巴洛教授親自拿的，幾點了。」
「還差十分五點。」女孩見明燁神色逐漸恢復到正常狀態，重新把夾在腋下的數據板撈出，低頭轉過身準備往密閉室對面的門口走。
明燁晃了晃腦袋，感覺到身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便從睡艙里直起身，轉頭張望了一下右手邊另一個還在散發藍光的睡艙，蓋子上顯示出「柯爾伯格·巴洛」的名片，還有倒計時「5h」的數字。
「巴洛教授這是打算今晚在傀儡樹系統的里熬通宵？」
「嗯。」女孩邊翻着數據板，邊回答道，「巴洛教授說這次你送的信很重要，是奧爾教授出事前拚命從C子世界帶出來的，得趁科研大樓下一輪被襲擊之前，將內容破解出來。」
「是嘛。」明燁平淡地點點頭：「怪不得不能在現實世界直接交易，必須進入虛擬世界讓我這個跑腿的專門送達。」
明燁將修長的雙腿從睡艙中落到地面，低下頭穿好系帶馬丁靴。然後轉身走到密閉室右角的冷凍箱拿出一管壓縮葉綠素和一小袋枸杞，拆開回到房間的休息桌前，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將兩樣東西倒入，並用冷水沖泡。
保溫杯瞬間傳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就像是陳舊的筒子樓常年放置舊物的地下室發霉的味道。
女孩聞到身後飄過來的氣味，微微飄過眼神皺着眉看向明燁，
「天天吃這些抗氧化的保健品，噫~你才24歲！」
壓縮葉綠素是當下最流行的老年人保健品，很受六十往上大爺大媽的歡迎。
明燁像是沒聽見她的吐槽似的一口氣喝完保溫杯的水，然後走到洗手池邊刷乾淨杯子，轉身去了擱置衣物的消毒殺菌櫃，從裏面取出自己的白色風衣，一絲不苟套在黑色高領毛衣外面。
他長得十分英俊，黑色的毛衣領子貼著稜角分明的下巴，配合著柔軟垂下的暗紅色頭髮、略帶深綠的雙眼，顯得臉龐愈發的白皙。
女孩目光順着明燁穿衣服的動作望去，只見明燁揚起風衣扣好紐扣，整理好公文包就打算動身往大門走去，她不滿的臉瞬間浮起一抹紅暈。沒辦法，誰讓這人雖然舉止很令人費解，但真的長的太好看了，光是看臉也能讓人心跳不止。
小姑娘愣了有那麼一會兒，都忘記了原本要往回走這件事。明燁穿好衣服提起公文包，拿出自己的ID卡就打算下班。
他無視掉女孩的目光，直徑往機關門的方向走去，兩人擦肩那一瞬間，小姑娘心跳猛地一頓，握着數據板的手舉在胸前微微攥住，磕磕絆絆地張了張嘴，
「啊，那個，明研究師這就要回家？」
「嗯。」明燁很簡練地回答。
「可、可是，」她緊張地四處搜刮可以說的話題「這才五點啊……你就要下班！」
「政府規定的下班時間就是五點。」明燁背對着她，說道，「科研部的人都知道，我不加班。」
「……」
保溫杯養老、到點下班、寧肯只拿基本工資不評職稱不做官也要當鹹魚，這恐怕是以工作狂魔著稱的政府第一科研部里最奇葩的存在。
明燁因為長相，從小遇到過形形色色對着他犯花痴的少女，早已習以為常。他轉身越過女孩，拎着公文包朝大門繼續走去，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對着身後揚了揚手中的包，站在出入合金門前將臉對準平掃儀，「巴洛教授從傀儡樹中醒過來后，替我跟他說聲謝謝他的酒。」
*
下班后的明燁回到政府分配給研究員的宿舍樓，在自己的小格子間換了一身輕便的黑白條紋襯衣和短夾克襖，在保溫杯又泡了點紅棗枸杞子，然後抱着保溫杯去了距離宿舍樓一條街外的拉麵店吃晚飯。
「老闆，來一份……啊——」
他一推開門，就看到店內杯盤狼藉。
像是剛剛被機關槍洗禮過的樣子。
明燁很淡定的越過倒在大廳里的桌子椅子，在最靠里的地方找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扶起歪道在一邊的沙發，從桌面上的抽紙盒裏撕了幾張面紙擦乾淨沙發上的灰塵，和衣坐下。
「啊！小明來啦！」
廚房木門被推開，一個系著白色圍裙胖嘟嘟的大叔從門後邊在衣服上擦手邊往外走，像是沒事人似的笑眯眯招呼明燁，
「今天還是叉燒拉麵？」
「嗯。」明燁點點頭，打開保溫杯喝水，「雙倍辣。」
「好嘞！」大叔搖著圓滾滾的肚子，歡快地從被炸了一個大窟窿的櫥櫃里找出一張碎花桌墊，然後來到明燁面前給他鋪好，將手中的辣椒油和醋瓶子碼上，
「嘿，又是菊花茶！」
「枸杞子。」明燁糾正道。
「都一樣嘛！」老闆撇了撇嘴，伸手在辣椒罐子上敲了敲，「吃辣可是不養生的哦！」
「吃辣促進血液循環，增加體內細胞新陳代謝，」明燁放下保溫杯，目光在店內環掃了一圈，淡淡地開口問老闆，
「又被埃莫若組織的人給炸了？」
「害！」店長早就習以為常，轉身就要往廚房走，「最近不是政府開始跟埃莫若來正面剛了嘛，你來之前有個宣傳大樓的車從前面那條馬路經過，埃莫若組織好像提前知道了那裏面坐着是什麼重要官員，就埋伏在附近，開火的時候把我家店也給連累了。你沒看着你家那邊也有些槍彈痕迹？」
「哦，這倒是。」明燁想起回家時候看到路面新冒出來的子彈坑，點了點頭，「這陣子的確，埃莫若組織的首領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對勁，對着政府又開始火拚，已經有好幾個部門被他們給核平了，死了不少人。」
「聽說你們科研部，也被殺害了幾個教授？」
「嗯，」明燁模模糊糊地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我只是科研大樓最底層的跑腿人員，聽說中央科研室好像是有幾個王牌教授都出了事，不太了解。」
「欸……」
老闆剛要推門進入廚房，聽到明燁這句話又立馬掉回頭，歪著腦袋，好奇地問道，「小明你不是跟着巴洛教授做事情嘛，巴洛教授可是研究部最有名的二代研究專員啊！評審科的人不都得給他點兒面子，你跟着他不也快六年了，怎麼還沒提提職稱？」
明燁抱着保溫杯，望着裏面飄在水面上的枸杞子，過了有那麼一會兒才淡淡開口，
「升職就要勾心鬥角就要加班，累。」
「……」
*
明燁是國家科研部的一名在編研究員，俗稱鐵飯碗。就是科研大樓被核平了、辦公地點全部都給炸飛了，政府照舊每個月都會給他固定打一筆工資、不想上班也會天上掉餡餅的工作。
這種在編職位，每年都會有大量的高校畢業生打破腦門想要考進來，但每年政府招錄的名額十分有限，筆試面試實驗實踐三門課都要名列前茅才有機會進入編製。明燁是六年前高中畢業就被破格錄取的，連大學都沒讀直接跳級進入科研部。
原因是因為當年還在讀高二的他，成功破譯了傀儡樹系統的一個漏洞代碼。
傀儡樹系統是近十年來，政府重點打造的一個生物-程序代碼工程。用輸入編寫代碼的儀器設備作為底床建立一個虛擬世界，然後通過人造生物薄膜連接人體，將人的意識從身體中抽離，進入虛擬世界。
虛擬世界可以跟外界完全切斷，這些年由於世界反政府組織埃莫若愈發的猖狂，使得政府很多研究工作沒辦法在現實世界中順利進行。於是很多工作都被轉移到了傀儡樹系統中，尤其是近些年來科研部中央研究室一直在秘密研究的某一個項目。
明燁其實對搞科研並沒有多麼大的興趣，要不是看在編製是鐵飯碗的份上，他才不會同意進入科研部工作。所以一進入科研大樓后就開啟了他的鹹魚做派，無論上面領導教授們軟磨硬泡，都沒辦法撼動的了他的屁股從椅子上起來。
漸漸的，大家也都習慣了，但礙於明燁以前也曾經是個人才，本着人才不能外流的政策，政府人事部商議了半天，寧肯讓明燁在政府當一輩子鹹魚也不願意將他開除，萬一哪天再被敵方給籠絡過去呢！
於是，鹹魚明燁就被丟到了最缺人手的巴洛教授手底下，當一個打雜的小跑腿，每天固定三小時穿梭在傀儡樹系統的各個虛擬世界中，給每一個世界的研究專員們送送一些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不能在現實世界中交易的快件。至於傀儡樹中的教授們在虛擬世界中到底做着什麼科研項目，他一點兒都不清楚。
明燁覺得這種日子就挺好的，雖然時常被人吐槽，但活得自在沒壓力，身在編製不就是為了一個鐵飯碗？
只不過，近幾個月政府各大部門突然被反派組織給盯上了，連番轟炸。這讓一直奉行「活着最重要」的明燁，開始冒出一點點想要辭職的念頭。
這個念頭在前幾個月科研部也開始被襲擊，傀儡樹中其他虛擬世界的好幾個教授突然被莫名暗殺，徹底推上了日程實施計劃。
明燁吸著加滿辣椒的拉麵，尋思著明天是不是該跟從傀儡樹系統回魂的巴洛教授，提一下自己想要辭職回家養老的這件事。
就在這時，天空上突然穿過一個耀眼的光亮。
砰——轟！
科研大樓所在的方向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喜歡不要在路邊隨便撿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不要在路邊隨便撿崽！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