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竟然是你

「石頭……石頭……方石頭……！」

隨着雜亂的腳步，間或傳來呼喊之聲。方石頭一聽，情不自禁回應道「爹……」

沒等方石頭出聲，劉夢仙一個前撲用手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厲聲呵責「你想死啊！我不是不讓你喊叫么。」

方石頭被捂住嘴無法說話，只得一個勁點頭，劉夢仙唯恐方石頭再出聲，索性將其按住不松。

二人此刻姿勢很是曖昧，方石頭被壓在地下，劉夢仙趴在他身上，一隻手捂着他的嘴，另一隻手環抱住他的左臂，傷腿搭上他的肚子……

可憐的方石頭，拼盡全力竟比不過一名女子，只道是劉夢仙的功夫着實不錯。

腳步聲及呼喊聲漸漸臨近，劉夢仙抓的更緊，生怕方石頭透出半分聲響。

井上的腳步突然安靜下來，隔着蒙蒙雨聲，方石頭聽到另一路人馬的聲響。

「你們是誰？」井上傳來中年男子講話聲。

方石頭聽的真切，那分明就是自己父親，被劉夢仙捂住嘴，他欲呼無力。

「見到一個小女孩經過沒？」又一個陰森森的男聲響起，劉夢仙聽聞，不禁身體一顫，顯然認識。

「沒有，我也在找我兒子。」中年男子聲音迫切，看來當真着急。

噗！噗！噗！

「救命！」

「你們？」

「殺人了……」

慌亂的呼救聲，跌落聲，響徹夜空。方石頭使勁瞪大眼睛，那些呼救分明訴說着井外發生的一幕幕慘劇。眼淚毫無阻攔的奪眶而出，他明白，自己家族完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

劉夢仙緊緊地貼在方石頭的身上，她害怕，她的手腳變得冰涼，她張著嘴，好似一根魚刺卡住嗓子。

咚！

一具男屍被拋下井底，方石頭閉起眼不忍看見，這拋下的屍體正是他的某位家人。

又是一聲悶響，另一具屍體掉了下來。劉夢仙緊張的渾身僵硬，不知不覺連指甲都扣進方石頭肉里，任憑屍體砸落在身上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那一聲一聲拋落的死屍如同一柄柄大鎚敲擊在方石頭心坎，他臉色煞白，腦海毫無意識，唯有聲聲迴音落盪在心間。

十三具屍骨堆進了井底，血紅片片。許久，確定井上之人已經走遠，劉夢仙拖着一言不發獃滯的方石頭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劉夢仙哭了，屍骨壘壘，難瞑怨目，身旁唯剩一個近乎呆傻的人。

劉夢仙心亂如麻，井外仇敵不知去否，滿井死屍叫她如何過夜？偏偏又帶上這麼一個痴傻小子，尤其那神情比死人還恐怖。

她還想再見一面父母，她還有很多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麼多的遺憾，那麼多的夙願。

「不能被抓到，仇家正是要抓自己要挾父親，不行！」

劉夢仙緊緊抱住獃滯的方石頭，將他當作最後的稻草，如今井下除她之外唯有這麼一個還在喘氣的活人。劉夢仙只能緊緊抓住方石頭，安慰自己失措的心魂。

看此慘象，劉夢仙淚光不斷，苦笑着自語道「若不是我私自離家遊玩，又何故遭此罪受。」

她嘆了口氣，心中苦澀：連累別人一家十幾口，我……我如何償還？

「對不起！」劉夢仙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與方石頭聽，只不過方石頭現在無論聽聞什麼都無絲毫反應。

「小姐，小姐！」

微弱蟬鳴的聲音輕輕傳來，劉夢仙一聽，頓時淚水奪眶，自己有救了。

劉夢仙有些乏力，喘著嬌氣，低呼道「方伯，救我！」

方伯輕功了得，貼住井壁，一個閃身躍了下來。洞底黑暗，他只感到一股血腥瀰漫「小姐，你沒事吧，這是？」

看了看身旁的方石頭，劉夢仙心中愧疚，搖頭道「一言難盡，先帶我離開這，對了，這個小子也帶上。」

方伯聽聞也不在多問，一手抱住劉夢仙，另一隻手一拎獃滯的方石頭，連蹬井壁，輕鬆跳出。

藉著月光，劉夢仙方才看清一臉麻木狀的方石頭，她嘆了口氣，只道自己害了這傻小子一生。

方伯也是一身血跡，衣衫盡破，因為劉夢仙腳部有傷，只好由他背着。

「小姐，我們暫那邊叢林中避避，等天一亮，再啟程離去。」方伯不確定仇家位置，不敢貿然行動。

劉夢仙點點頭，只要離開這個死人堆，她去哪都行，聞到這股腥臭，她就難受。

方伯一手抓住方石頭的脖子，如拎小雞般將其提起，身負兩人，滿身傷口，卻依舊健步如飛。

離開危險之地，劉夢仙繃緊的神經稍稍舒緩，心中的委屈躍然而出。「嗚嗚」淡淡的哭泣聲，伴隨委屈的淚水傾瀉而出。方伯聽罷亦跟着心傷，小姐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何遭此罪。如今亡命山林，可謂痛惜啊。

「小姐，終於找到你了！」樹林后跳出一名七尺大漢，一把精鋼利斧格外顯眼，方伯認得此人，正是府中護院總教頭周南。

劉夢仙止住哭泣，疑惑道「你怎麼在這？」

周南將大斧抗於肩頭，向前走了幾步，笑道「當然是老爺命我等前來尋找小姐。」

「周南，你給我退後。」方伯拋下手中方石頭，劍指周南，全身殺意大盛。

周南也非常人，臂力千斤，橫斧一砸，沙石飛滾，怒道「你此為何意？」

「何意？那到要問你了。」刀劍無眼，方伯轉身將劉夢仙放到地上，眼神卻不離周南半步，唯恐其趁機偷襲。

周南欺方伯受傷不輕，乾脆直說道「既然你都知道，還廢話什麼，趁早說出來，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方伯自持武藝高強，雖受傷，卻毫不畏懼，仗劍一指，輕視道「就憑你？」

「哼！」周南自知不及方伯，雙手一拍，身後應聲閃出四名黑衣之人，觀之步伐，皆為武林中人。

劉夢仙心道居然家有內賊，臉上一怒「周南，我爹對你不薄，你這是何故？」

周南冷笑一聲，道「何故？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廢話少說，有本事就來！」方伯大喝一聲，左手連震三番，劍光閃處，三朵劍花接連綻放。

周南後退一步，大斧一橫，身體向下微曲，陡然一聲「護！」

鐺鐺鐺！

三聲連起，盛開的劍花，與厚重的斧面硬碰在一起，原本光滑的斧身凹出三道痕迹。

電光火石間，周南先敗一局。

方石頭眼神動了動，他聽到金戈交鳴聲明顯有些感觸。方石方大俠……他咽了口氣，假使自己真是方大俠，又怎麼會遭遇滅門之災而忍氣吞聲。

飛舞的劍花，爆裂的斧刃，劍氣凌風，劍光飛閃。整整五名高手與方伯車輪相戰，戰局未盡，勝負以分。

方石頭他恨，恨自己不能手刃仇敵，恨自己幾無縛雞之力，恨自己連喊一聲「殺」的勇氣都沒有……

最可笑的是，他竟在害怕，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他想停下來，但手腳卻不聽指揮。

報仇！他真的想要報仇。

「噗！」

一道人影從戰圈中跌出，正是體力不支的方伯。

「方伯！」

方伯從小將劉夢仙看到大，二人關係情同爺孫，方伯受傷，此刻最心急的莫過劉夢仙。

「小姐，我……沒事……」方伯口中染血，蹣跚起身，卻怎也無法站立。

周南緩緩走來，眼露殘忍，笑道「將死之人，還逞幾時強。」

劉夢仙心中着急，腳傷阻礙，難動分寸，只得喊道「周南，有何要求儘管相提，我都可答應，只要你放過方伯一條生路。」

「是嗎？」周南眯起眼打量着地上狼狽的美人，連日的逃亡加上細細潤雨，使得劉夢仙更顯憔悴之美「那我要你呢？」

方伯見狀大怒，握劍之手顫顫巍巍，舉劍欲砍。周南冷哼，側身一腳，劍飛，人倒。

劉夢仙淚水難止，狠下決定，認命道「放了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周南撂下腳邊不省人事的方伯，一步步向劉夢仙逼近，劉夢仙絕望的閉上眼睛……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周南並沒有對劉夢仙如何，只是蹲在其面前，一臉戲謔「你以為自己真的很美嗎？」

劉夢仙不算仙女，但若江湖排出一個美女榜，劉夢仙定然可進前百。

「實話說，我對你這種嬌小姐沒有任何興趣！」周南很不屑，一把拽起劉夢仙的頭髮，狠狠道「說，《長恨劍歌》在哪裏？」

劉夢仙猛一激靈，眼中寫滿震驚，不解道「你們怎麼知道《長恨劍歌》的？」

《長恨劍歌》乃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神奇劍法，為一代劍法宗師劍無情所著。劉夢仙與其父偶然獲得，這個秘密原本唯他二人所知，沒成想卻意外走漏，招來殺身之禍。

周南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甩手一巴掌打上，劉夢仙的嘴角立刻溢出血紅。

方石頭將一切收入眼底，他分得清善惡好壞，更知道是誰殺他父母，只可惜他無力報仇，即使仇人近在咫尺。

他在微笑，是那麼的詭異，方石頭已近癲狂。

劉夢仙不說，周南也非沒有辦法，他放開劉夢仙，轉身抓起了昏迷的方伯「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說就先廢他一臂！」

看到方伯，劉夢仙的心開始變軟，情不自禁的開始抽泣。

「一！」周南握緊大斧，迸發出「咯咯咯」的響聲。

「二！」斧身橫起，直指方伯。

「三……」

「等一下！」

劉夢仙終於忍不住了，她實在不忍看到方伯喪命與眼前，那比殺她還痛苦。

周南沒有動手，放下斧子，笑道「想通了？」

劉夢仙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們真會放過方伯？」

周南扔下昏迷的方伯，踩在腳下，道「你沒有選擇！」

心中儘管矛盾，但劉夢仙在劍譜與方伯之見選擇了親如爺爺的方伯……「在九仙山半山腰的洞**中。」劉夢仙幾乎是哭着說出這番話。

「當真？」周南心中大喜，再次詢問「沒有說謊？」

劉夢仙已然脫力的坐於地上，輕道「句句屬實！」

「哈哈哈哈……終於知道劍譜下落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劃破天空，所有人朝之望去，驚訝萬分。唯有二人例外：早有意料的周南；將所有事情看入眼底的方石頭……

那說話之人分明就是方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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