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街88號
白青弦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天街88號的那家交易所搶生意，畢竟他經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雜貨店而已，就算把對面的客人硬生生留在清閑驛站，白青弦也窮得拿不出東西和他們交換。
要是進來的客人開口就要兩百五十萬，白青弦就算把清閑驛站閣樓里藏著的退休劍器賣了，也不見得會有識貨的人買。
之所以穩住這位剛剛走進清閑驛站的客人，還是因為白青弦下意識不想讓凌渡知道更多和天街88號有關的事情，現在那個小鬼已經對那個交易所有了某些奇怪的誤解，白青弦就準備讓他這麼誤會下去。
「客人？」看見染著彩虹色頭髮的姑娘站在櫃檯旁一臉思索，白青弦看著對方濃重的眼妝，再次喚了一聲。
「你們這裡真的什麼都可以交易嗎？」那姑娘打量一下四周，似乎是覺得周圍的布置和她想象中的交易所有點不一樣。
「不妨說說您想要交易什麼。」白青弦有些好奇。
「我，我想要考——大——學！」那姑娘念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提高了音量，簡直擲地有聲，「離考試還有一年不到，想要考上湖岸大學的話除了交易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白青弦聽說過湖岸大學，不是誇張的頂級名校，但是這附近口碑很好的大學。
「聽起來，客人您對自己很沒有自信？」白青弦並不是個只看外表的人，但在一開始看見這位姑娘裝束的時候，他確實沒有想到對方的心愿竟然這麼樸實無華而且勵志。
「我有自信的話還會站在這裡？」姑娘雖然眼妝比較厚，臉上卻並沒有塗抹什麼，所以說這話的時候臉頰有些心虛地泛紅了，「我從初中開始就不讀書了，高中都是家裡花錢買的，英語也就認識二十六個字母，我拿腳去考大學嗎？」
「那讀大學也許不是一條必經之路。」即使是現在，白青弦也不覺得那姑娘是真的想要考大學，脫口而出的語氣更像是一句玩笑。
「煩死了，你到底做不做交易！」那姑娘犯了個白眼，「老娘的心上人要去湖岸大學，我就想跟著去不行嗎？」
這話聽起來就實誠多了。
「那客人想用什麼來做交易？」白青弦思忖片刻，發現這位客人的願望很可能在清閑驛站就可以實現，心裡不禁有了別的思量。
而對面的姑娘也是瀟洒一甩頭：「除了我的美貌，其它隨便你挑。」
「……」
「我們不如換一種交易方式？」白青弦轉身走到櫃檯后，在舒適的椅子上坐下，「交易的內容可以讓客人在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裡擁有強大的記憶能力和比以往更專註的集中力，這樣一來只要客人稍作努力就有可能考上想去的大學。換而言之，我可以交易給客人的就是一個可能性。」
「代價呢？」那姑娘皺了皺眉。
「代價就是客人在之後的一年裡只能從善不能從惡，要儘可能地多做好事。」白青弦用簡單的一次性杯子從旁邊白瓷瓶里倒了一小杯水，「只要做一件壞事，客人就要付出痛苦的代價。」
「哎呀，這也太麻煩了，難道就沒有更快的辦法嗎？比如拿走我的一個腎，或者直接拿走我的味覺？反正我最近在減肥！」那姑娘有些著急地搖了搖頭，
「那我就拿走客人的愛情好了。」白青弦說完，滿意地看到那姑娘臉色大變，「客人應該清楚，像天街88號這樣的店，永遠只會從客人身上拿走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兩種交易方式您會選擇哪一種，客人？」
那姑娘就這麼站在那裡想了很久，最終咬咬牙說：「我選擇做一年善事！」
「明智的選擇。」白青弦倒是對眼前的姑娘有了幾分讚許。
「要簽訂什麼契約嗎？」在尋找天街88號之前，這位姑娘似乎已經對交易所有所了解，至少在流程方面她看著比白青弦還熟練。
不過清閑驛站畢竟不是天街88號，所以白青弦搖了搖頭：「只需要把右手伸出來，再告訴我客人的名字即可。」
「我叫林林，樹林的林。」林林姑娘這會兒像是乖巧了好些，聽話地將右手手腕擱在白青弦面前的櫃檯上，「你要做什麼？」
白青弦露出很是溫和的笑容，然後伸出手指在林林姑娘手腕偏上的部分憑空繪製了幾筆，像是在畫某個完全看不懂的符號。
「呲！」
在白青弦畫在最後一筆的同時，林林像是突然被刺痛似的縮了一下，再看向手腕部分就發現那裡多了一枚硬幣大小的銀色符文，一筆呵成，是林林從未見過的精緻符號，甚至在店內的燈光下泛著光華。
「好漂亮的紋身。」林林湊近觀察著魔術一般出現在她身上的符文，但除了符文的精緻之外什麼都看不出來。
「只要多做幾件好事，這枚符文的顏色就會變得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白青弦主修並非符道，所以能夠施展的也只是這樣簡單的符文而已。
林林姑娘突然眼睛一亮：「那如果做幾件壞事的話，這個紋身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身上？」
白青弦嘴角勾起，漾著好看的弧度：「客人不妨試一試？」
明明這個看著年輕清雋的老闆笑起來非常好看，但目睹這一笑容的林林卻覺得身周溫度都下降了好些，她忍著全身寒意趕緊搖了搖頭。
果然就像傳言中說的，天街88號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啊！
「那麼，還請客人喝下這杯水，然後我們的交易就算完成了。」白青弦將之前從白瓷瓶里倒的水送到林林姑娘的面前。
這位叛逆的姑娘也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麼，這會兒也乖乖地拿起那杯看似普通的水，像喝中藥那樣閉上眼睛一飲而盡。喝完后原本皺緊的眉頭卻慢慢鬆開，露出了回味的表情：「沒想到還挺好喝的，哪裡買的？什麼牌子的礦泉水？」
「是本店用來澆灌植物的珍貴靈泉。」白青弦簡單說了一句，轉而就做出送客的手勢，「那麼，交易完成。」
「你確定我的記性和那什麼注意力都變好了？」林林也顧不上計較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水，只是反覆打量了自己后發現沒有什麼變化，「算了，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還賺了一個漂亮的紋身。」
「本店從來不做虛假的交易，客人回去之後可以自行嘗試。」說著，白青弦又叫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林林姑娘，「林林小姐，也許有一些改變是需要他人給予助力才能夠完成，但也有一些改變是只要自己想做就能夠做到的。」
林林姑娘推開玻璃店門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才開門離開。
「謝謝。」
走錯店鋪但又將錯就錯的客人離開后沒多久，捧著一個簡陋塑料花盆的凌渡也從外面回到了店裡，這個時候白青弦才注意到凌渡的腳步有些踉蹌，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喝口水。」白青弦看了看少年腳上有些開縫的鞋子，又從白瓷瓶中倒了一小杯水遞給凌渡，「慢點喝，不容易消化。」
「老闆，咱們店真的窮到水也要慢慢喝嗎？」凌渡倒是不知道白青弦在想什麼，把塑料花盆放在櫃檯上后，就直接端起水喝了一口，與普通礦泉水不同的清冽讓少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爽口清甜的味道卻讓人喝了一口就有些停不下來。
想到白青弦只倒了那麼一小杯，少年對自家混蛋老闆的吝嗇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剛才那位客人買了什麼？」凌渡又有些好奇地問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去天街很有名的那家造型店。」
造型店嗎？
「沒什麼。」白青弦依舊笑著，「只是進來討杯水而已。」
「水？」凌渡有些茫然，「她來的時候看著明明很著急。」
「也許是實在太渴了。」白青弦從櫃檯後面走出來，一路走到後面的貨架，然後將一個紙盒遞給凌渡，「我也忘了是從哪裡進的貨，不過你現在應該需要這個。」
凌渡下意識接過紙盒，打開后發現躺在盒子里的是一雙黑色的運動鞋，全新的，看起來很漂亮，只是鞋子上由不知名植物勾勒的logo非常陌生，好像和其它商品一樣是來歷不明的山寨貨。
可就是看到這樣的「山寨貨」，凌渡也忍不住眼眶一紅。
「畢竟如果穿著你那雙鞋子，什麼工作都做不好吧？」白青弦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凌渡把差點迸出來的眼淚收了回去，「另外這雙鞋的錢從工資里扣除，因為試用期沒有工資，所以就多加一天試用期怎麼樣？」
「……」白青弦的笑容在少年的眼中越發混蛋，更混蛋的是這個黑心老闆料定了他不會拒絕，「好！」
聽著少年雖然咬著牙但比起一開始精神得多的聲音，白青弦愉快地拍了拍他的發頂，叮囑說：「先擦櫥窗，再拖地，再整理貨架，再去把發財樹和後院的花澆灌一下，然後我們就可以吃晚飯了。」
就在清閑驛站里一派「其樂融融」的時候，馬路對面天街88號的那扇沉重木門之後，一個男人匆匆衝進交易所管理者的書房。
「老闆，今天已經有兩個有潛質的客人從預約名單上消失不見了。」
「不用太擔心。」站在書房裡翻閱書籍的女人連頭都沒有抬，「人類無法戰勝自己的慾望，他們回到這裡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