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寧予年那天晚上差點「撞破」黎淮的秘密筆記以後,原計劃是想保持距離,讓黎淮緩兩天。

結果黎淮起的副作用比他預計得還大,整個人魂都飛了,寧予年反而被迫貼身關注,時不時就得提醒一些離譜事。

比如不要用咖啡泡麥片;不要把香蕉放到冰箱冷起來;翻書杖是用來看書的,不是用來戳人的;人在白天一個勁睡覺,晚上就是會睡不著……

情況越來越糟,要不是寧予年心眼多,盯得緊,黎淮只怕早把燒開的水灌嘴裡好幾次了。

於是他又去找肖波波求解。

肖波波幸災樂禍給出的答案,讓他這時候才後知後覺自己上了賊船:

「我們李老師就是這樣的,天生命貴,身邊離不開人伺候,小寧你要習慣啊。」

習慣的結果就是黎淮從浴室出來,寧予年又一次聞著他頭髮上味道不對時,終於忍無可忍:「你是不是用沐浴露洗的頭髮?」

黎淮坐在沙發靜了一秒:「可能是。」

寧予年:「……」

他正想再說點什麼,門口的門鈴響了。

關於黎淮的行程,肖波波很早就跟寧予年對接過。

因為他最近都得作為《鳳冠》的臨時總編劇,蹲劇組把主筆業務帶上路了才能回來。

寧予年起身開門前,給黎淮提醒:「來的是那個戀愛職場劇。」

除了固定合作的影視公司,其餘所有項目都是發到肖波波郵箱,黎淮親自挑選決定接不接的。

但凡有點意思的他都記得:「是那個我說戀愛談得很好,職場劇情一塌糊塗的?」

「是的。」

寧予年看過他們儲備庫里所有文件,記得客人,自然更記得黎淮對客人的評價。

這個本子至少是黎淮一年以前挑的了。

當時人閑,想做做慈善,找點輕鬆的東西轉換心情。他看那個本子戀愛談得不錯,下意識以為是女生,沒想到對面是個男的,還是個新人編劇。

那編劇一聽說自己從李老師的海選庫里脫穎而出,立馬一腔熱血,怎麼都要搞個新的。

說是不想浪費機會,嫌那職場劇不好。

這麼久過去,黎淮靠著沙發勉強自己集中精神。

這人上來就是一通行業批判加人生理想。

「以前我搞不懂大家怎麼那麼追捧談戀愛,不談戀愛電視劇拍不下去,後來想想,是他們沒見過好東西!」

「傻白甜寵劇大行其道,直接把觀眾的審美習慣都拉低了,平台影視公司又只知道迎合市場,其實就是惡性循環,劣幣驅逐良幣。」

……

黎淮聽了沒兩句還是走神了。

他其實不反感有人跟他聊這些,內容大多也確實是不爭的事實,但他今天想聽的只有故事。

「所以新本子呢?」

那人一聽新本子,更憤慨了,一句「李老師您在上面,不知道我們底下這些小編劇的苦」直接把黎淮送走。

像他這樣覺得甜寵劇上不了檯面、又不得不寫的人,黎淮見過很多。

「用仰視的姿態跟我訴苦,就這麼能緩解你們心裡的不平嗎?」

黎淮倚在沙發上問得很平和,望向男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在跟別人說話。

男人還沒碰到過這麼不按規矩,直接「剖開心思」聊天的人:「……我沒別的意思李老師,就是羨慕您,很自由。」

黎淮撐太陽穴:「三流編劇有什麼可羨慕。」

真正自由的另有其「人」。

「話不是這麼說……」

男人明顯更慌了,圈裡但凡長了耳朵的,都知道「三流編劇」這個名頭的由來。

黎淮卻已經無心繼續:「總而言之就是你現在不寫談戀愛了是嗎?」

男人先連連說「是」,「是」完了又開始回想自己剛剛那一籮筐話里有沒有這句。

寧予年旁聽半天,肯定他是沒提的,就算提了黎淮也沒聽。

「那很可惜。」

黎淮的口吻依舊平和。

那人估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以為單純是可惜他的才華:「但我寫劇情很厲害,每次都會實地考察,總自己一個人待著的人不可能寫出好東西的。」

「想獨處就是有病嗎?」黎淮的心思已經繞洋房飛完一圈。

那人又愣了,沒搞懂前後因果關係。

寧予年卻答:「《飛越瘋人院》。」

他這回確定黎淮真的沒聽人說話了,向男人解釋:「不用在意,他一直是個有自由意志的病人。」

「《雨人》。」黎淮果然收回思緒看他,「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沒穿病號服的患者。」

寧予年揚唇繼續接招:「《雖然是神經病,但沒關係》。」

黎淮終於按著太陽穴笑了:「你連這種韓劇都看?」

「你不是也看。」

那人聽他們聊天徹底聽蒙。

以至於黎淮忽然轉過頭問他看不看韓劇的時候,他下意識說了心裡話:「我不看談戀愛。」

黎淮:「那你出去吧。」

「啊?」

黎淮難得耐心重複了一遍:「我說,那你出去吧,在我這你也只能寫談戀愛。」

那人頓時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先是覺得不可理喻,然後走的時候恨鐵不成鋼。

寧予年把人送出門一回來就問:「你怎麼知道他不寫談戀愛了?」

黎淮靠著沙發姿勢都沒變:「他無非覺得自己實力不差,只是缺點名氣,夠不上好項目,不願意寫談戀愛是風骨,覺得傻白甜寵劇不配他動筆,一碗全怪市場下沉跟製片人瞎。」

寧予年懂了:「就是推鍋。」

黎淮頓了一下:「那也不是,現在市場確實下沉,製片人確實瞎。」

寧予年當場聽樂,眉開眼笑那種樂。

後來到晚上吃飯,黎淮已經能想起來開口點菜了。

寧予年終於覺得他終於「恢復」得有點起色,三魂七魄起碼找回來一半。

為了表示慶祝,寧予年點餐順帶讓人捎了瓶紅酒。

黎淮又罵他有病。

明明就是他自己嘴饞想喝。

但不管寧予年這張嘴有多哄人,他很能倒騰儀式感是真的,每天在家也穿得有模有樣。

黎淮以前從沒在意過的,全都能在他這翻出花,吃起東西比他一個常居港市的熟多了。

韓料、日料要吃城北,地方特色菜要吃城南,西冷、意麵要吃港市第三監獄對面那家,燒烤小吃就不用說了,只吃沿江大道。

今天點的據說是家私房菜,老城區挨著景區新開的,藏在犄角旮旯的深巷裡。

黎淮只需要拿好筷子坐在位置上等,寧予年就把醒酒器、高腳杯、蠟燭台一一準備到位。

他不喝酒,就給他杯子里倒熱白開,點蠟燭用的打火器也有講究。

通體18K多色金鑲嵌,頂頭一隻雄鷹,分出來的兩條掛鏈末端綴著紅瑪瑙,真品還是仿品依舊不知道。

寧予年邊點蠟燭邊笑,說蠟燭是上次擺地上買多,沒用完的。

讓黎淮如果想要,可以直接去他房間拿。

同居這麼久,黎淮一次沒進過寧予年的房間,站在門口望一眼都是沒有過的。

不像寧予年,有事沒事就往他卧室鑽。

明明走廊盡頭還有個更大的浴室,洗澡也不肯從他房間搬出去,非要擠一起,說他這邊水熱得更快。

黎淮隨手端起高腳杯想喝水,寧予年「砰」一聲脆響把圓鼓鼓的高腳杯撞上來:「乾杯!」

黎淮已經很習慣這人時不時的神經,理都沒理他就自己吃起來了。

味道確實還不錯。

寧予年一直觀察,覺得這頓飽餐至少幫黎淮找回了另一半魂魄里的一半,下了餐桌提議一起看部電影。

黎淮沒意見。

他需要做的,依舊只有靠在沙發上的枕頭堆里等伺候。

客廳里的大燈關了,投影準備就緒,寧予年樓上平板里的片子都是現成的。

他準備上去拿下來前,抽了骨頭似的眨著眼蹭到黎淮旁邊:「我點了燒烤,應該快到了,如果我還沒下來,你記得開門。」

黎淮側目,明明白白用眼神問他是不是豬,剛吃完又吃。

「那我饞嘛。」

寧予年這個時候又知道坦誠了。

黎淮看著他,時常覺得他孤兒院出身能活得這麼好,起碼有八成的功勞要歸於他捨得面子撒嬌。

洋房不像郊區別墅,上下樓就幾分鐘工夫。

但門鈴還真就在寧予年不在的這幾分鐘里響了。

黎淮心情甚好動身去開門。

寧予年拿著平板剛從扶梯下來,就聽玄關傳來清脆一記巴掌響。

當時他跑過去的第一反應是誰敢動黎淮。

結果趕到現場一看,正好撞上黎淮高高揚起第二個巴掌扇到門口人的臉上。

動靜比第一聲更響,打得那人直接把臉從左邊偏到右邊——看穿著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

黎淮原來還會動手打人這件事,對寧予年的衝擊只增不減。

但在幾步靠近看清門口男生的臉,寧予年頓時閉嘴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還見過這男生光著身子的模樣。

這是真當他老闆軟柿子?

寄照片不夠,都敢直接上門了。

※※※※※※※※※※※※※※※※※※※※

註:

1.「想獨處就是有病嗎?」——《飛越瘋人院》

2.「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沒有穿病號服的患者。」——《雖然是神經病,但沒關係》

3.他一直是個有自由意志的病人。——《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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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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