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楊戩乘雲飛在半空。

他飛的很快，也很急。因為就在片刻前，原本被他安排去看著沉香的哮天犬卻跑了回來，並且十分慌張地說道：「沉香他，他被牛魔王抓走了，說要帶回去蒸著吃！」

哮天犬眼下就在楊戩的身邊。他正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勉強跟上了楊戩的腳步。

哮天犬道：「主人，李公子那邊，不用留個人嗎？」

楊戩道：「不必。」接著他又道：「三首蛟，倘若我之後沒空回來，你替我送那和尚回去。」

三首蛟忽然道：「我不明白，您若只是想瞞過嫦娥，隨便讓我或哮天犬使個變形術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讓那李尋歡來？」

楊戩瞥了一眼手中摺扇，冷冷道：「嫦娥是看不穿你們真身，但若是將他換作照妖鏡呢，換作那猴子呢？」

三首蛟道：「您的意思是……」

楊戩道：「嫦娥這件事，只是試他一試。我需要不會被任何人看穿的另一個我，因此之後，你要更儘力的來幫助他扮成我。」

他將摺扇搭在掌心，說道：「因為只有你，最明白我應該是什麼樣子。」

他的語氣放得很緩慢，雖然依然冷淡，三首蛟卻已聽得熱血沸騰，只恨現下未能恢復真身，只能大聲道：「下一次，我一定會讓這天下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他的真身！」

哮天犬道：「您既然留他有用，為什麼這一次，咱們不保一保李公子的性命？」

楊戩搖頭道：「他此時穴道已被解開，這凡界之內，沒有幾個凡人能殺得了他。這樣去幫他，倒是瞧不起他。何況——」

他欲言又止，卻並不往下再說。

哮天犬喏喏道：「但那李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楊戩道：「你看不見他的鋒芒，只是因為他很懂得如何收斂鋒芒。但倘若他知道你要害他的朋友，他雖然是個凡人，也一定會打算跟你玉石俱焚。」

哮天犬感慨道：「這李公子，倒是比許多神仙還要重情重義。」

楊戩冷冷道：「當然，若是一個人活了足夠長，感情也足夠多，總有一天就會變得沒有感情。而他只是個年輕人。他這樣重情重義，倒讓我擔心起了一件事。」

哮天犬道：「您擔心什麼？」

楊戩遙望向遠處，他的眼中帶著深思之色：「他今日暗示我說，他對嫦娥有意。」

哮天犬與三首蛟齊齊愕然道：「啊？」

楊戩搖了搖頭，道：「若是日後又要讓他遇上嫦娥…罷了，這件事未必不可以賣他一個人情。」

哮天犬道：「何況他只是一個凡人，就算打算要跟您玉石俱焚，也不能把您怎麼著。就像那沉香……」

三首蛟出聲道：「主人，那小子既然已知道了真相，早晚也是要出事的。這下落在了牛魔王手裡，豈不是恰到好處？」

楊戩冷笑起來，道：「你想要說借刀殺人？」

三首蛟默不作聲。

楊戩又冷聲道：「別在我面前耍這等小聰明。不管如何，沉香也是我楊家血肉。我准他去死，他才能去死。」

哮天犬道：「要、要是那小子已經——」

楊戩掃了他一眼，一張玉容仍然波瀾不驚。他徐徐道：「他若是已經死了，我掀了那翠雲山。」

正如楊戩所說，李尋歡此時活的雖然不算很好，卻也不差。

這間很寬敞的禪房內，只有他與心樹大師兩人。禪房外的人雖多，卻怕他傷了心樹大師，因此無人敢進來。只是因為手上無酒，所以縱是自在，也要欠缺了兩三分的瀟洒。

桌上有紙，筆上有墨。李尋歡正很悠閑地坐在禪椅上，奮筆疾書。

他突然開口道：「你有什麼想吃的？」

心樹大師愣了一愣，才意識到李尋歡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他說道：「……你在寫什麼？」

李尋歡道：「菜單。」

心樹大師道：「菜單？」

李尋歡道：「不錯。少林寺雖是古樸奇巧，超凡脫俗，佛性禪心堪稱天下第一。但廚子卻沒有什麼水準。我只好寫個單子，來讓他們明白這件事。」

心樹大師道：「你……」

李尋歡笑道：「心樹大師，你想吃什麼，最好現在便說出來。你若是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就只照我自己的來寫了。」

心樹大師沉默了半晌，說道：「紅燜春筍。」

李尋歡一聽，卻搖了搖頭。這世上除了吃茶之外，恐怕只有筍子是他從來也不會去吃上一口的。他雖這樣想，但仍然寫了上去。

他三下兩下，一將那張素箋寫好，走到門邊，從門縫中丟了出去。

心樹大師瞧著他的動作，突然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李尋歡嘆道：「我是來洗清冤屈的，又不是來殺人的。」

心樹大師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李尋歡微笑道：「我本不該拖你下水，只是我若是不進到這裡，恐怕已經死在了外面。可我既然沒有做過殺害心眉大師的事，那麼罔論是誰，也不可能白白地以這件事為名來要了我的性命。」

心樹大師輕嘆了一聲，道：「那你現在，打算如何出去？」

李尋歡道：「車到山前必有路。」

他說著，走向了禪房內的一枚蒲團旁，盤膝坐了下來。

心樹大師忍不住說道：「…你倒是比來上供的俗客還要來的自在。」

李尋歡此時，卻忽然從懷中摸出了一枚白玉。

他將那白玉握在手中，悠然道：「我既然只能守株待兔，當然要盡量選個舒服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