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梅山老六叫作直建

但當他認得楊戩之後,這個名字就像狂風裡的沙一樣,漸漸被許多人忘了。

因為楊戩只叫他老六。

一個名字若不再是名字,就不會顯得那樣親密,那樣近。而是有一些含義的,有一些客氣的。所以他們叫他二爺,而他叫他老六。

他沒有去問楊戩是不是忘了他的名字,畢竟他們二爺是不可能忘的。

二爺什麼事也不可能忘。縱是忘了,也不可能忘。

何況他並沒有忘記。

楊戩總是記得許多事,只是很少有人問過他。

而且即使有人問,他也不會說的。就比如說,他的妹妹曾經問過他一句話。

「你還記不記得,二千年前的灌江口,我們是怎麼家破人亡的?」

那時三聖母已經被囚禁在了華山之下。那個美麗又柔弱的女子枯坐在由法力凝結成的光束之中,含淚望著他。

楊戩沉默著,沒有回答。

她一定以為他已經忘了。而他正要讓她這樣想。

內殿的卧榻旁,楊戩一個人坐在那裡。卧榻邊有桌子,桌子上有茶,但是沒有酒。

茶能使人清醒,使人冷靜。酒則使人沉醉,使人發狂,使人遺忘。

楊戩深吸了一口氣,將五指收緊。

他被稱作戰神許多年,但他肉身成聖,因此肌膚瑩白,手指像是上好的玉雕。這樣的一個人,一張臉,原本應該很容易被人錯看或是誤會的。

可當楊戩身披戰甲,手持三尖兩刃刀坐在雲巔時,從沒有人會錯看他。

因為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冷漠了。冷漠到好像世間萬物都不會令這個人動容,好像縱使千千萬人死在他腳下,他也依舊高高在上,如同一座冷漠的雕像。

只有經歷過太多事的人才會有這種眼神。他們心裡塞了許多東西,多到無法再將其他事放進去,所以才會無情。

而誰也不知道,楊戩的心中,只放著一件事。

他的小指指甲留得很長,在收緊時便向掌心扣去。像他這樣曾經歷過千錘百鍊的軀體,幾乎任何一處都可以當作兵戎利器。因此他的掌心被劃破,血流了出來。

楊戩的拳頭握得更緊了,像是要刺穿手心那樣用力。

鮮血從五指的縫隙處淌下,他的眼神卻更加清明。

只有疼痛,才能讓他清醒,才能讓他繼續與那一天的自己一般感同身受,才能提醒他不要忘記,他是為了什麼而活著的。

他恨這無情蒼天,恨這天條。

這恨不能記在筆下,不能記入法寶,只能記在心裡。

兩千多年,實在是太長了。長到許多人都早已忘記了當年的樣子,或是曾許下過什麼承諾,說了什麼話。

而他不願遺忘,無法遺忘,不能遺忘。

再痛苦,也不可以忘!

這便是放在他心裡的事,這件事在他的心裡生了根,也已經大到將他心中的所有縫隙都填滿了。

而他也不需要別人去記得,因為仇恨與痛苦這種事,幾個人記得比許多人記得好,一個人記得比兩個人記得好。

他不介意去當那最後一個人,也是那個將會把一切都劃上句號的人。

沒有人懂得在這件事上,他是如此傲慢,如此自大的。

楊戩的雙眼在昏暗的內殿中熠熠發亮,那疼痛使得某種光芒與以前的數百、數千、數萬次那樣,又在他的眼眶中點燃了起來。

然後指甲從掌心抽了出來。帶出的鮮血像是被什麼吸引一樣朝著掌心滾去,飛快地重塑著手掌中那一片鮮血淋漓的地方。

任何傷口也無法在他這樣的仙體神軀上停留很久。刻不下的東西總是最容易忘記,所以神仙其實是很健忘的。

楊戩從卧榻上站了起來。

為了這件事,他還有許多事要去做。

然後他喊道:「哮天犬。」

那個黑髮黑袍的人便弓著腰從門外蹦了進來,臉上還掛著討好的笑,一面說道:「什麼事?主人?」

楊戩道:「我要再去見一見沉香,你隨我下界一趟。」

哮天犬說道:「好,好。」

他在楊戩面前笑起來時總擺脫不了本體的習慣,假若還能看得見他的尾巴,現在必定已經搖得像是蒲扇一般。

一個十分熱情又忠心耿耿的人總是令人不忍心去疏遠的。所以儘管哮天犬只是一條狗,楊戩也常常會帶著他。

銀色的鎧甲被換作了便服。楊戩朝殿門走去,目光掠過桌上的茶杯,頓了一頓。

他忽然說道:「先等一等。你去天庭的酒窖里,讓人取兩壇好酒。」

哮天犬好像吃了一驚,問道:「主人,拿酒幹什麼。」

楊戩似乎笑了一笑,又好像沒有。他說道:「我答應了一個朋友,這次下凡,要去請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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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蓮燈小李飛刀電視劇混合同人]歡戩 杯酒映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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