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紈絝

宮牆外，灰衣的小廝來回踱步，心急如焚。

主子不是頭一遭在頤園過夜了，只是往常這個時辰，已然坐馬車回府了，今日卻遲遲不見蹤影。

倘若被宮裡巡邏的禁軍發現了還有希望逃脫，若是遇上了龍驤衛或是旁的高手，被發現了，他全家的腦袋都不夠砍的，整個侯府都得跟著陪葬。

謝春江坐在馬車頂上，屈膝支起右臂手肘，手托著腮，看著自己的隨從像被鬼附了身似的，雙手合十，口中還念念有詞。

「神天菩薩保佑，老侯爺在天之靈保佑，一定要保佑小侯爺平安歸來。我還沒有娶媳婦生孩子，青青還在萬玉閣等著我給她贖身呢，我不能死啊。」

小廝正沉浸其中，忽然被一塊石子砸了後腦勺，登時大怒，捂著頭罵道，

「哪個黑心的這麼不長眼！」

又想起自己此刻在宮牆外，生怕大聲吼叫引來巡邏的禁軍，只能一手抱頭一手捂嘴，滑稽的很。

謝春江忍不住笑出聲來。

「萬玉閣的青青兩日前就被永安伯贖回去做小妾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跟著主子我回府吧。你家主子慈悲心腸，不會讓你斷子絕孫的。」

這灰衣的小廝，正是永城侯府謝家，謝小侯爺的隨從謝安。

他的主人，自然就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長安第一紈絝」，永城侯謝春江。

然而長安城的閨秀們，卻是十分的仰慕這位永城侯。

且不說他少年襲爵，嫁給他，進門就能做侯夫人，少說掙個三品誥命。

再則謝小侯爺，生的是芝蘭玉樹，風度翩翩。長安閨秀們私下裡稱他作「玉面小郎君」。

而此時此刻，玉面小郎君正坐在自家馬車頂蓬上，欺負自家的隨從。

古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謝安真的快哭出來了。

他和全家人的性命是保住了，可媳婦兒沒了。

他一邊駕馬車，一邊傷心著。

青青親口答應要嫁給他做娘子的，怎的幾日不見，就被永安伯給收了。

永安伯年過五旬，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當真是老不要臉。

謝春江看謝安哭喪著臉，好心勸慰道，

「青青沒了，你可以找萬玉閣別的姑娘啊。蘭蘭，芳兒，都比你那青青年輕貌美。」

「實在不行，你還可以找萬老闆吶，萬老闆雖然年歲略長了些，生養應該不成問題。」

最後一句話，謝春江說的格外認真。

謝安聽到了來自主子的誠懇建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

萬玉閣的老闆萬玉春，芳齡三十有五。

馬兒受了驚，撒開四蹄向前狂奔。

謝春江一時不防，幾乎要被甩下車頂。

他踩著頂蓬凌空躍起，順勢向後翻去。待足尖再次觸碰到頂蓬時，已是穩穩落下。

謝春江搖了搖頭。

「兒大不中留啊！」

謝安淚奔：我要到老侯爺靈前磕頭告狀。

自打老侯爺去后，主子在長安城，已然成了「不學無術」的代名詞。一天一個花樣兒的作死。

身為正三品侯爵，從不參與朝堂議事，借口自己「年少無知，恐誤國事」。

實則夜夜笙歌，長安城大大小小的秦樓楚館，去了個遍。誰家新進了姑娘，頭一個便要送信到永城侯府。

今夕宿醉且眠去，不知明朝在何處。

文不能墨，武不能提。馬球投壺倒是一等一的精通。

再這樣下去，還有哪家門當戶對的願意把貴女嫁到永城侯府啊？

謝安只恨老侯爺走得早，沒有給主子定下一門親事。和鶯鶯燕燕廝混就罷了，如今夜裡竟要到皇宮大內去安睡。

永城侯府再這樣下去，岌岌可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