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牆之隔
一場春雪一陣風，轉眼之間已然物是人非。
星空之下一抹青色的身影抬頭望著彎月，笑容未達眼底。
「肅老頭，我們真的要回去嗎？」黑色的眸子閃過狡黠，安黎疑惑的語氣裡帶著開心。
躺在地上的肅然已沒有當初的風采，像一個邋遢老漢般沒有一絲乾淨的模樣。
「聽聞希周鬧了洪災，不少人流離失所，更有病痛煎熬。身為醫者，自然要有一顆父母心腸！」肅然鬍子一挑，一根枯枝緩緩落下，「落葉歸根，不過如此。」
漂泊了這麼些年，肅然還是想回家鄉瞧瞧。不時想起那山那水，做掌柜時的排場面子。
「安黎，待天亮了，我們便進城。」肅然拍了拍長衫上的塵土，打開破了洞的藥箱，將一路上採摘的藥材盡數放好，「進了城，定然是烏煙瘴氣。」
放眼望去，城牆上的燈都不亮了。
洪災一到必然瘟疫，流離失所免不了，病痛挨餓更是難受。
「他們的死活我不甚在乎，不過是陪著你罷了。」安黎冷哼一聲坐在石頭的烤番薯，拿出最後一隻雞腿插入木棍中，放在架子上慢慢烘烤，不忘灑些孜然油汁，「那座城裡，沒有我惦記的。」
「不要記恨他們，不過是始作俑者下的傀儡。」肅然呵呵一笑，人世看得多了，才有了離去的想法，「一顆棗，平平無奇的緊。放在適當的時間裡，卻能生根發芽。
若要讓旁人記得你的好，在合適的時機選擇合適的方式，方可讓那顆生硬的種子，開出一朵花。」
若有所思的安黎撇嘴，卻又不得不點頭承認，「安黎記下了！」
香味兒不斷飄出，吃飽肚子后美美睡上一覺，天亮了。
潮濕的土地滲出泥水，沒有鞋的腳踩在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音，不時還會聽到摔倒后的慘叫聲與謾罵聲。
天災人禍之下只能說服自己堅強，雨過之後便是天晴。
白色的鞋踏入城中，面紗雖擋去了容顏一雙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打量著周圍之人的哀嚎。
許是百姓被洪水嚇怕了，房子都被沖毀了更別說好看的衣裳。突然見到一身青衫的女子乾淨整潔，青色的面紗遮去姣好的容顏，黑色的頭髮一絲不苟，水滴耳墜在風中搖擺時，不自覺地看了又看。
一陣輕風吹過，淡淡的葯香更加濃郁。
「想來這位姑娘是大夫，我家公子受了傷，不知姑娘能否前去探望一番。」
粗獷的聲音打斷了安黎的思緒，抬起眸子正對上那雙焦灼的眸子，露出一絲遲疑。
「身著華服卻滿是泥水，髮髻一絲不苟卻難擋那疲倦的神色。」心中第一印象很重要，安黎細細打量一番退出兩米遠，「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逾越了。」
「醫者仁心，姑娘既背著藥箱，定然不在意凡俗的眼光。」發現不妥的男子立馬往後退，話是如此可姑娘的這番說詞明顯是不開心的。
「我雖為醫者，卻不得不在意俗世的眼光。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平，我想要的不過問心無愧。」安黎宛然一笑行禮道:「公子口中的貴人想來已有大夫上門，我便不叨擾了。」說罷轉身離開。
走至一昏迷的孩童前，蒼白的臉頰抬不起的眼皮，顯然是瘟疫的徵兆。
取出銀針扎破其乾癟的手指，擠出一滴黑血流進了早已備好的瓶子內。
採集好血樣，安黎打算收拾東西走人，奈何被一隻小手緊緊抓著，若走了免不了後悔。
「孩子無罪，當年的我也被免了上瑤台之苦。」心裡說服著自己，取出銀針扎向孩童的眉心，三針並施扎在了其不同的穴位。
半盞茶的時間黑血流出，用帕子擦乾淨血跡，一枚藥丸塞進其嘴裡。
「他的病已好了大半，這些日子多喝些米湯便好。」話音落不願多留，這孩子竟是當年閑言碎語時那婆子的孫子。聽著千恩萬謝的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少爺，程公子醒來了，說要見你。」小斯一路跑來，呼吸沉重步伐虛浮，順著少爺的眼神看到了那抹青色的身影，「那姑娘沒見過，不知哪兒家的姑娘！」
「滾！」
被稱為少爺的男子冷哼一聲，對於陌生的女人，從來是帶著防備的。若非事出緊急，他才不會同一女子多說話，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一路跑著回了府邸，看到門外的粥棚和長長的隊伍，不禁眉頭一皺。
「太陽是出來了，也不知瘟疫何時能走。」
感嘆一句進了門，『許府』二字格外的耀眼。
進了門看到一老者在為床上的人施針，手法嫻熟一看便知不是那些個騙錢的庸醫。
「志成回來了，辛苦了！」床上的男子便是小斯口中的程公子，此時已穿好衣衫靠在床攔處苦笑，「有勞大夫了！」
扎完針明顯感到舒暢，自然要多謝一番才是。
「不必，舉手之勞。」肅然收好藥箱，取出一瓶葯汁，「公子的傷在腹部，近日還是莫要動武的好。這葯汁早晚各在傷口處塗抹，不出半月便可恢復。對了，十兩銀子！」
大夫也是生意人，遇到大戶人家該出口時就出口。
收了銀子，肅然摸著鬍子很是滿意。葯汁不過是山上消炎的藥草搗成的葯汁，雖說花費了些力氣，十兩綽綽有餘。
「放心，公子的傷老夫從未治療，公子這個人，老夫也從未見過。」得了銀子心情大好，還是要說些讓對方安心的話，哪怕是為了自保，「我不過一江湖郎中，公子非富及貴，匆匆一面也算緣分。」出了門大步離開，富貴人家的院子是非多。
今日的錢是賺了，心已跳到了嗓子眼。
原聽書許老爺被難民因搶粥踩傷了，結果看到了一枚上乘點玉佩，上面的花紋從未見過。
咬著碎銀，肅然還是很滿意的，「有了這錢，便可多買些藥材，吃穿不愁后還可救人性命。」
一切的善行都是建立在溫飽之上，不然喝西北風的就是自己了！